大禹話音剛落,雲中子就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中年男人的臉龐,配上溫潤如玉的氣質,自有一番別樣魅力。
大禹不敢打擾,只是默默站在一旁靜候。片刻之後,雲中子取出一道玉符,凌空虛劃一陣,將手一揚,化作劍光飛向東方。隨後轉過頭來,看向大禹。
攀登了一天的山路,大禹有些支持不住。伺到雲中子「深沉」完畢,連忙取出雲霄的書信雙手奉上,說道:「晚輩有老師手書一封,敬奉前輩。」
雲中子伸手接過,迅速掃了一遍,開口說道:「既是雲霄師姑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隨後便將河圖交給你,好助你做成這樁大功德。」頓了頓,又問道:「老師賜予你的東西,還記得嗎?」
大禹心中一凜,輕輕拍了拍腰間,肅然道:「晚輩日夕帶在身邊,不敢或忘。」
「如此甚好」雲中子頷首微笑,從袖中取出一物遞給大禹道:「這就是先天靈寶河圖,望能助你成就大公德。」
大禹躬身雙手接過,一揖到地:「多謝前輩。」說完,便捧在手中細細查看這件靈寶。材質特異,觸手滿是清涼。色澤清亮如水,隱有碧波蕩漾,激起水紋無數。水脈走勢,盡在其中。
雲中子看著猶有幾分少年心性的大禹,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大禹回過神來,將靈寶收入懷中,看著雲中子訕訕而笑:「不敢再攪擾前輩清淨。就此告辭。」
雲中子點點頭:「也好,你重任在身,早些起程也好。」說完。一揮廣袖,漫天星光往大禹身邊聚集,形成一層透明的光圈,包裹著他山下飛去。
一陣騰雲駕霧,身邊景色一陣變幻,待大禹醒過神來,卻是站在了終南山腳下。
蓬萊島。
陸久陸壓兩兄弟,如同往常一般,相對小酌。頂上親近著「叔父」,一旁相伴的。是那株扶桑。
一道劍光飛來,陸久不為所動。卻是陸壓招手接下。笑道:「是雲中子來地,此子心性沉穩,想來是出了什麼急事。」這些年來。陸久將蓬萊島一應事務,都交於兄弟陸壓打理,似這等事,自然無需勞
探入神念閱過一遍,陸壓皺起了眉頭。掐指算過。眉心間的溝壑反是越發的深了。通天教主聖人之尊,尚且算不出因果。何論陸壓?嘴角掛著一絲壞笑,轉頭看向了一旁地兄長。陸久似無所覺,掛著淡淡的笑容,自斟自飲。
陸壓心癢難耐,訕笑著問道:「九哥,雲中子心中所言之事,您可知曉緣由?」陸久抬眼瞥了兄弟一眼,說道:「知與不知,有什麼分別嗎?」
「呃……」陸壓一手搭上額頭,作無語狀,長長呻吟出聲:「九哥,這些年來,你越發地無趣了。」縱使已是至仙境界,聖人之下的絕頂高手,在兄長面前,陸壓也只是當年那隻小金烏。
陸久一愕,似乎真是如此。只是,又有什麼關係,人生在世,但求心之所至,理會那許多作甚。輕輕端起酒杯,上一口,說道:「你也是越發地嗦了。」
滿臉的無趣,又有些不甘心,陸壓眼珠子轉了幾圈,一本正經道:「小弟修行上偶遇難題,百思不得其解,懇請九哥指點。」
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陸久慢條斯理地說道:「說來聽聽。」
「方纔雲中子傳信,截教雲霄似乎有些不妥,記憶急劇衰退,完全不似修行人。小弟修為勝過雲霄許多,卻是算不出緣由,勞九哥指點。」陸壓有些坐立不安,等待著兄長的反應,雙手不住地握緊,鬆開,握緊……
陸久的答案,卻叫陸壓有些震驚:「此事,非但你算不得,便是諸天聖人,也算不得。天地間知道的人,不過三人。」
「何人?」陸壓被勾起了興趣,渾然忘記了初衷,連聲追問。
「洪鈞老祖、你兄長我,還有……」頓了頓,陸久淡淡說道:「眼下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
陸壓正豎直了耳朵,滿心期待著,聞言頹然坐下,悶悶不樂。
兩兄弟之間又陷入了沉默,陸壓飲上兩杯酒,忍不住心頭那份好奇,問道:「九哥,雲霄與兄長……不,與我蓬萊島頗為交善。此事,兄長袖手旁觀嗎?」
陸久搖了搖頭,指著兄弟笑道:「你我兄弟,想問什麼便問,何來這許多遮遮掩掩的把戲。」
尷尬一笑,也不甚在意。只因,此言乃是大大地實話。當年面對后羿那奪命催魂的一箭,若不是陸久及時趕到,陸壓早就魂歸地府了。拋開那許多雜念,陸壓不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道:「這雲霄當年與兄長交善,如今兄長坐視不理,也太過薄情了。」
陸久呆了一呆,啞然失笑道:「你知道什麼……雲霄雖有小難,日後過得這一劫,卻是受用無窮。」
陸壓被噎得不行,心中卻也通透著,論謀算,便是十個自己,也及不上兄長半個手指頭。不再糾纏於此,做那石頭旁邊地可憐雞蛋,來陪襯兄長地高明。
悵然歎息一聲,故作哀愁道:「三足金烏一脈,如今只剩下你我兄弟兩人,若是能多上一房嫂子,在添上幾個侄兒。相信父親和叔父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說著,抬頭直直看著頂上的「叔父」,也不知是心有所感,還是故作姿態?
陸久不加理睬,兀自舉杯當空遙敬。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陸壓扳著手指頭數著,似乎是那路邊地大白菜。
「與兄長相善的女子有那麼幾位。
后土娘娘,當年在不周山下就對兄長青眼有加,就連巫妖之間那般深仇大恨,都能拋卻一旁。
嫦娥,更是難能可貴。國仇易放下,家恨……如此仇恨,居然能輕易拋卻,真乃奇女子。
雲霄,清清淡淡的性格,就這方面來講,最是九哥良伴。何況我離島的那一晚,她就躲在一旁,莫要以為我不知道。
瓊霄這姑娘,我有些看不透。不過原本風風火火的性格,能被兄長改變成溫溫柔柔地女子,與兄長地親厚,可見一斑。
碧霄就不用說了,成天粘著九哥,就是這性格……要是成了嫂子,妖族就有難了。」
洋洋灑灑一大堆,陸久被他繞得有點暈,面上仍然是淡淡然的神情,心神卻不知飛到了何處。站起身來,走到扶桑樹下,習慣性地撫摸著粗壯的軀幹。
后土,對於這位演員小姐,陸久內心深處帶著淡淡的欣賞,只是立場不同,巫妖世代仇恨,日後……
嫦娥,陸久從來沒有看懂過,廣寒宮初見那次戲劇性的「相逢一笑抿而愁」,實在是有些不合情理,理想到了詭異的境地。
至於三霄姐妹……隨緣吧……
陸久極力掩飾,可還是露出了少許蛛絲馬跡,尤其是在對自己熟悉無比的兄弟面前。陸壓賤笑著跟上兄長的腳步,不肯放鬆半分。五官擠出一個極其猥瑣的造型,湊到陸久臉前,曖昧道:「兄長考慮了這麼久,可是心中有了答案?」
陸久被兄弟纏得沒法,無奈苦笑道:「我也不瞞你。大道途中,伴隨的,只有無盡的寂寞。若是有可能,為兄確是希望能有位伴侶,聊慰心懷。可惜,太難……太難……」
陸壓愕然,萬萬想不到兄長給出了這麼個答案,方才要出言詢問,耳邊又傳來陸久的聲音:「天道之下,聖人至高無上,聖人所言,便是天數。掐指一算,天地萬物,過去未來,盡在掌握。只是,人力總有窮時,即便是聖人,也還是人,也有琢磨不透的存在。」
陸壓眼中迷茫之色越發濃厚,問道:「不知是何物?」
「人心。」陸久盯著兄弟的眼睛,肅然說道:「這世上最是難測的,便是人心,尤其是女人心。」頓了頓,又說道:「蓋因人心之向,雖念而發,不顯於大道。即便是聖人,也琢磨不得。」
陸壓聞言,似有所悟,立在原地怔怔出神。片刻後,週身跳動著金紅交織的光芒,直到落日西沉,方才醒轉過來,眼中更見清澈,乃是道行精進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