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在木頭上坐了一個上午,什麼事情也沒做。雖然不能跟以前在電視裡看那群不會射的男人折騰90分鐘相比,不過也夠無聊的了。
吃了於婆婆的小米飯加鹹菜,趙志決定下午給自己找點事做。
飯畢,趙志看了一會木匠師傅做風箱,十分無聊,決定四處轉轉。沿著土路,向西邊走去,沒幾十米外,又是一處空地,這裡正在做陶坯。
首先是一些年紀較長的有經驗的人員在配置陶土,隨後一批人在淘洗陶土,接下來就是兌水制陶坯了。趙志看了看制陶坯的那些工人,有老有少,基本都沒看見過,一個個人「人鬼情未了」似的,那叫一個專注。
趙志晃了晃,光這裡就三十多號人。
前面再沒路了,趙志又轉了回來,沿著土路回到烘乾的地界,朝北走去,北邊是一個大木房子,走到門口一看,這裡應該是技術車間了,按照趙志的話來說,這裡將近二十個工人大都是民間藝術家了。
趙志看了看靠近門口的一個坐在桌子前的老人,正拿著個花盆狀的陶坯上秞呢。老人隨手幾筆,輕重合適,剛好勾勒出一個藍色的蘭花來,雖是寥寥幾筆,卻甚是傳神。趙志看的喜歡,微微歎了口氣:「吳帶當風啊!」
那老人抬頭看了眼趙志,十分不屑的樣子。趙志碰了個軟釘子,訕訕的縮回了腦袋:「拽什麼?小心下崗!一個老花鏡都沒!」
趙志參觀到了燒窯。幾十丈方圓的地界上,四個燒製窯分東南西北排列著,四周堆著大量的木炭,看樣子這四周大概還有專門燒製木炭的場。趙志盤算了下,只有四個步驟,卻有近百號人在幹活,從自己昨天一天的情況來看,每天能出的陶坯也不過就七八百個,還真不是一般的效率低啊。
「國營企業急需改革!」趙志點了點頭,正要YY,「啪」的一聲,背後火辣辣的疼起來。
「膽子不小,我這裡你還敢偷懶?」趙志回頭一看,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正翻著白眼,手裡一條黑鞭拖在地下。
趙志的第三天還是有血光之災,他忽然記起來,小時候他一人吃著棒棒糖走在小巷子裡,忽然憑空冒出一衣衫破爛之人,舉著一本什麼書對他說:「小子,你骨骼清奇,是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倒霉之人,我這裡有本秘籍,原價十塊,現在三塊五賣給你……」
「發什麼呆?」那橫肉又舉起鞭子抽來。
趙志一把抓住鞭子,昂然道:「打架麼?憑什麼!」
那橫肉「呦喝!」一聲,後腿一步,用力一扯鞭子,趙志拿捏不住只好放手,那橫肉再次揚起鞭子:「死泥腿子,廢話多的很吶!別以為張的帥就不打你!」說著一鞭子抽來。
趙志一彎腰躲開來,急忙叫道:「曹場主叫我來的!」
橫肉一聽,微微一楞,將信將疑道:「場主叫你來幹嘛?」
「來……」趙志一時語塞,瞥眼遠處一工人正在搬運木柴,急忙接道:「叫我來找人去給那邊送點木柴去。那邊馬上要進行新試驗,需要打量的木柴。」
「新試驗?」橫肉疑惑道。
「對啊,難道你不知道曹場主今天一早就招呼了幾個木匠過來了嗎?」趙志見對方兀自不信,急忙頂了一句。
「哦?」那橫肉眼睛眨了幾眨,身邊一個工人急忙走了過來在他耳朵邊說了幾句,那橫肉面色一冷:「你是周郭飛的人?」
「周郭飛?周監工嗎?」趙志茫然。
「你還是走後門進來的吧!」橫肉冷笑:「難怪連我的鞭子都敢抓,哼哼,今天管你是幹什麼的,不給你點臉色看看,你當我祥林嫂呢!給我抓住了!」
趙志還沒琢磨過來他怎麼也曉得祥林嫂呢,兩個明顯是狗腿子一類的工人一把過來將他抓住,「公報私仇了!」趙志猛喊道。
「住手!」一聲音遠遠的傳來。趙志一喜,救星來了,回頭一看,不是意料中的周監工或者是曹場主,而是昨天的老頭,曹場主口裡的老劉。
「劉老哥,您怎麼有空來這裡轉悠?」橫肉忽然堆起一副笑臉。
「你打他做什麼?他可是場主關照的人!」老劉看來是找趙志來的。
「他?」橫肉沒想到這個一臉猥瑣的傢伙說的話還是真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來,急忙道:「放開,放開!」
趙志一掙,學著電影裡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瞪著橫肉道:「我記得鳥,咱們走著瞧!」扭頭拉著劉老頭就走。
那橫肉在後面連叫了幾聲,趙志頭也沒回。
走遠了幾步,劉老頭苦笑道:「慢點慢點,你可別把我骨頭拉散了。」
趙志急忙一鬆手,尷尬一笑:「今天多虧了劉叔了。」
老頭擺手道:「是你運氣好吧,我剛好有事找你,就一路尋了過來。你跟這個吳監工是怎麼回事?」
「吳監工?」趙志把這名字給記了下來,然後還是添油加醋:「我見咱們那邊柴火不多,工地上人手又不夠,就想尋曹場主商量下,曹場主說了的有事情可以找他。不想走道那裡,這個橫肉二話沒說就一鞭子抽來,你看看我背上,我解釋道說我是曹場主吩咐了,過來看看木柴可多的,不想那傢伙仍是一鞭子抽來,後來一個王八蛋估計是昨天看我和那周監工說話來著,開始告狀……」
「這姓吳的也委實可恨了!」劉老頭恨恨的說:「自己老婆暗地裡跟那周監工兩個搞三搞四,卻要你做了倒霉鬼。」
趙志一聽,靠,這周監工還真是人妻愛好者啊,自己這醫藥費有著落了,誤工費,傷殘鑒定費我看一起張羅張羅也能有個兩把銀子吧,到時候頂出老曹的牌子來,嚇唬死他們!想道得意之處已經開始微笑。
劉老頭看著跟前這個傢伙露出猥瑣的笑,心裡沒來由的寒了寒:「你剛剛說怕我們那邊柴不夠?」
趙志回過神來,順口胡縐道:「嗯,我看肯定要比原來多用兩三倍的木柴。時間也要多出一倍多。」
劉老頭皺眉道:「那不是成本大大提高?人還不能按時放工?」
趙志一邊想著那工傷的事,一邊順口道:「那就輪班上囉!反正人多。」
「輪班?什麼意思?」劉老頭茫然。
趙志隨口道:「兩隊人,一隊白天上班,一隊晚上上班。這樣晚上場子裡的東西也能用起來啊。」
劉老頭急忙搖頭道:「不行不行,晚上就要睡覺,誰晚上上班!」
趙志嘿嘿笑道:「那就發加班費吧,一小時……一時辰多幾文錢,多的是人想搶著幹!」
劉老頭點頭道:「我也是如此想法。咱們回去好好合計合計。」
二人說說談談來到那烘乾地界上,曹場主居然也在等他們倆。老劉上去把事情一說,曹場主連連點頭:「如果這個烘乾的法子真能成功,多加幾文工錢也不是難事。我跟上面打個招呼就好,到時候多了東西送上去了什麼都好辦。」
趙志想起那橫肉就有些惱火,現在需要迫切的把這曹場主這邊的關係拉住了。於是道:「場主,小的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曹場主微微一笑:「你點子多,你但說無妨。」
趙志低聲問道:「我聽說這裡雖然每天忙裡忙外累死累活,其實也是每天都是虧本,可對?」
曹老頭臉色一變:「窯廠哪裡有不虧本的?除非是私窯了,專做粗陶。但凡做官窯要進貢的,怕是很少有不虧本的。」
趙志眉頭一皺,心道:「設備落後,人員臃腫,估計還有假賬不虧才怪了。」
曹老頭見趙志沉著個臉,笑道:「有想法就說出來。」
趙志笑道:「場主可以給我看看賬嗎?」
曹老頭臉色一沉,身邊的劉老頭也是臉色一變,顯然趙志這話說的極不合時宜。
趙志不管這些,一天十五文,猴年馬月攢到十兩銀子,到時候怕是菜芽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曹場主,不是小的狂妄,如果曹場主能跟小的詳細講講情況的話,小的可以提供些意見,不敢說扭虧為盈,少虧一點還是能辦到的。」
曹老頭聽的目光一閃,沉吟了片刻道:「你們兩個跟我一起來。」
趙志心下一喜,急忙跟著來到一個房子裡。
曹老頭叫二人坐下,取出一本賬簿來念道:「場子裡現有工人八十九位,監工兩名,賬房一名,月工錢開銷十兩銀。開元二十六年,就是去年,上供各類瓷器合計三千餘件,收款四百兩,工錢支出一百一十兩,原料採買二百一十四兩,泥水工各類支出十五兩……」
趙志一邊聽一邊在心裡盤算著,這四百兩可是相當於六千石米啊。曹老頭念完了,目光直視趙志道:「你說吧。」
趙志想了想,咳嗽了聲:「首先,還是說說這三千件上貢的瓷器。一年三千,一月三百,一天十件?太少了吧。」
曹老頭面色不愉:「一天十件上等瓷出來少了?」
趙志笑道:「一天四窯,出十件上等瓷,那些微有瑕疵的呢?」
曹老頭臉色微微一紅:「不瞞小兄弟,次品一般都是瓷商來收走了。」
趙志微微一笑:「如果那烘乾之法可行,想必能打量提高上等瓷出量吧。」
一邊的劉老頭點頭道:「如果真是可行的話,能到四成,估計一天出四窯可就不夠了。」
趙志一拍大腿:「不錯!我的想法就是,一,提高工資,延長幹活時間;二,完成了三千件之後,全力燒製民用瓷器陶具;三,按原賬上報,每年依舊問上面拿四百兩。四,原料採買用多家商人競爭,每月初一提供下個月的原料,保證有一個月的存貨。其他的還有些小問題比如泥水匠這些,完全可以自己養幾個,十五兩?一人一個月半兩銀子我也夠養兩三個全年在這裡了。」
趙志這話說完,曹老頭目瞪口呆:「燒私窯?犯法的。」
趙志搖頭道:「私窯犯法?不見得吧,次品被收就不犯法了嗎?做個假賬,把私窯燒製出售的利潤也報一部分上去。上面見咱們上貢的東西沒少,反而還多了些錢,誇還來不及呢。」
曹老頭聽了也不說話,一邊的劉老頭問道:「原料是怎麼回事?」
「你們現在的原料肯定是別人送過來的,對吧,咱們放出話去,以後的原料大家都有機會來搶,生意你要想做,都要把自己的原料拿出來放一起比比,比價格比質量!哪個的物美價廉咱用哪個的。一月開一次會,原料都送來檢驗,我敢打賭,用了這個法子,一年用料不會超過兩百兩。」趙志一邊說,一邊心裡鄙視起這兩個老頭:「不就是招標會嘛,說的太高深怕你們不懂,可愁死我了。」
曹老頭這回倒是聽的歡喜,連連點頭。
老劉頭又道:「這個法子好,可是咱一旦燒了私窯,可就要單風險了。」
趙志道:「現在大碗多少錢一個?」
曹老頭笑道:「大碗市面上三文錢一個,出窯一文半一個。」
趙志張口就道:「咱五個四文!進200個送10個!咱們是官窯,咱們開銷有上面報,誰能跟咱們比價格?劉叔,咱們要燒大碗,一天出多少?」
劉老頭笑笑:「那是粗陶瓷,一天六七百肯定是有的。」
趙志笑了說:「少說了吧,我看工資漲了,時間長了,一天最少一千兩百個!一天一兩銀子,一月干十天,一年也有一百兩吧。」
曹老頭擺手道:「胡說,胡說,一月干十天你貢品不燒了?」
趙志笑笑:「燒!自然要燒,二十天一天二十個一月也有四百了。」
曹老頭笑道:「年輕人,想的總是好的。但是要眼睛放低點,做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趙志扁嘴道:「不行?那就全力燒貢品,自個拿出去賣!把那些有錢的都找來!
一定挑最好的原料!僱傭長安的畫師,燒就要燒最好的東西,完了標個御用兩字。拿到手就丟不掉!陶型怎麼獨特怎麼來,什麼瓶壺杯碟的,能燒全部給燒起來,旁邊弄一展覽房子,裡邊擺幾個波斯美女,買家一進門,美女就來一句:mayihelpyou?sir?一口地道的波斯話,要他們聽不懂的。
這邊再來個青樓啥的接待用,裡面美女都是江南水鄉的,一天光陪著喝酒就要兩三兩銀子。
再來個啥溫泉的,泡一澡五兩,怎麼貴怎麼來!
過來的客人都是一溜的汗血寶馬,你要是來一突厥的馬,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你說這樣來買一套瓷器得花多少錢?」
劉老頭聽的目瞪口呆:「我看怎麼也要一套賣個十來兩吧。」
「十來兩?那是成本!二十兩一套,你還別嫌貴!不打折!你要研究那些有錢人的心理,願意掏十兩買的老闆,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十兩!
什麼叫成功人士知道嗎?成功人士就是買什麼東西都買最貴的不買最好的!
所以我們陶廠的口號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