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野冷汗涔涔而下!
他今晚流淌下的冷汗,大概可以淹死一頭鯨魚了。
他不是為了自己追上去的念頭感到後怕,而是為了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這是陷阱而後怕。原來他只道自己可以算計很多人很多事,今晚卻連續兩次遭到打擊,才發現自己原來比豬強不了幾分。
杜野這時不免有些妄自菲薄了,人家都是老江湖了,論經驗自然是遠遠強過他。不過,他倒不會因此而自卑,只會給自己更大的壓力,使自己成長得更快,也成熟得更快。
幸運的是,杜野是還未完全踏足武林***的前提下,就意識到自身經驗的問題。否則,將來才發現,那多半已經被人五馬分屍了。
看起來,知道這陷阱的人不在少數,中原高手都悄然的跟了上去,遠遠的吊著。
宋綰與其他人一樣左顧右盼一會,也跟了上去。
等到走得七七八八了,被杜野弄醒的小南與項粲糊里糊塗的打算起身,被他給按下來。
不一會,蒙面人們縱身躍起,輕飄飄的跟著吊上去。
三人鬆了口氣,一動不動的姿勢很不舒服,可亂動又擔心自家被蒙面人碎屍萬段。現在總算祛除了危機!
「別急!」杜野制止了項粲跟去的動作,走進村中:「有小南,我們可以追得上去。」
「你在找什麼?」項粲不明白杜野,覺得杜野像個傻瓜一樣到處走走看看。
「不知道!」杜野不是在敷衍項粲,雖然他經常敷衍人,經常不說真話。但這顯然沒什麼好欺騙的,起碼欺騙項粲不會有什麼成就感。
他也不知道到底找什麼,或者覺得自己應該找到什麼,只是隱隱覺得不對。整件事,他都知道一二,唯一不瞭解的就是蔣宗虎和林禹行的目的。
林禹行,蔣宗虎……林硯有沒有牽扯到其中?畢竟,宋家的人正是被林硯的事給牽扯進來的。然後,才有了現在的事。
他微微歎了口氣,依然挺直腰板,揉了揉太陽穴。繞著此地轉了一圈,愣是沒有半點發現。正要離開的時候,忽然間心中一動……
再繞著這場地轉了一圈,項粲用一種看神經病的悲哀眼神望著杜野,心想可憐的孩子居然就這樣把自己給憋瘋了。倒是小南,似乎有些明白,因為他覺得現在杜野做的,跟他在尋找獵物之前有些像。
繞了一圈,返回二人身旁,杜野指著這片場地:「有沒有看出?」
項粲悲哀的想,現在好了,不但神經了,而且還開始說胡話了。他什麼都沒有發現,唯一發現的就是今晚的天氣不錯,有點涼爽,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死了人的緣故,感覺似乎有點陰森森的。
杜野很是無奈,耐心的解釋:「為什麼是這裡?蔣宗虎他們不笨,可以想到通過菜園子挖地道逃走,為什麼想不到,這裡是一片大平地?不便逃走。」
項粲開始舔舌頭了,心想本來就很渴了,還要說話,那豈不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燒掉?他懶得理會有點發巔的杜野,直接去尋水了。
望著項粲的背影,杜野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衝著老男人拋媚眼的傻女人,仰望著遠處一幢高聳的建築物:「為什麼是這裡?」
蔣宗虎不是不懂得利用環境的人,當初他能利用排場來威懾杜野等人,先前知道利用菜園子,為什麼不知道選擇一個適合逃走的地方?
沉思片刻,他望著遠方那幢高的建築物。其實也談不上多高,是一幢三層樓的磚房,但在村裡已經是最高的建築了。而且似乎由於地形的關係,那幢建築物本來就在村裡比較高的地形上,因此顯得更加突出一些。
所以,從那幢建築物,正好可以把這邊的環境一覽無遺。他喃喃低語:「要不要過去看看?小南,你覺得呢?」
「想去就去!」小南看著杜野的表情變幻,覺得很有意思。他覺得別人真的很奇妙,臉色也跟著變了幾變,認真的回答。
「有道理,等項粲過來,我們一起去看看!」杜野哈哈大笑,覺得小南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想做就做,直接而不修飾,有種野獸般的直接。現在想來,周紫陽死得怨到家了,只要稍微流露一點善意,估計現在活得很滋潤呢。
想到周紫陽,就想起了青城。青城,始終是一個心腹大患,這一個仇,算是結定了。
想著青城,他不自覺的燦爛一笑,小南的眼神猛然一利:「你想殺誰!」
杜野愕然望著小南,打著哈哈:「我不殺人,只是隨便笑笑。」
「不是,不是笑,你想殺人!」小南極為固執,雙眼盯著杜野,閃爍著一種能使人感到害怕的東西。
杜野無語,他的笑通常被劉紓形容為能在冬天使鮮花綻放的笑,這笑容為他掩飾了無數的秘密在心中,甚至可以算是無往不利。此刻,卻偏偏在小南眼裡失去了效果。
或許,只有從來沒有在社會上群居過的小南,才不會被人們表面上的面具所迷惑。因為他依靠的是直覺,他不在乎你眼裡你臉上到底是笑還是哭還是爽,因為他靠的是感覺。正如同他感覺杜野的笑很溫和溫馨,所以他喜歡杜野。當然,請不要誤會這種喜歡。
杜野輕輕一笑,看似無意的拍向小南的肩膀。
小南眼睛盯著他,眼裡那份光芒依然閃耀著,似乎縮了縮肩!
杜野的表情不變,彷彿未曾察覺到,依然拍下去。
小南盯著杜野,眼裡的凶光漸漸的散去,繃緊的身體放鬆下來。
啪……一記輕輕的掌聲響起,杜野溫柔的笑了笑:「你是對的,我想殺人。」
轉過面去,他沒見到小南眼中那淡淡的喜悅,似乎為了杜野肯說真話而喜悅,他覺得,這就是杜野說的朋友。
但小南一樣沒有見到,杜野轉過面去之後,眼中那淡淡的笑意,他很開心的見到小南沒有躲開!
只是輕柔的一掌,卻又不止是一掌。小南還不太能夠明確的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杜野卻是明白的,這一掌包含的不止是親近,還有信任。
或許,對於兩個同樣敏感的人來說,正是從這一掌開始,杜野和小南心中被打下了一個極深的友誼基礎。
對於幾乎從未與師父以外的人類打過交道,只與飛禽走獸為伍的小南來說,這是一件極為難得的事。
對於從未給過任何人全部信任的杜野來說,竟然對一個僅僅只認識不到兩天的人,就產生了信任感,這同樣是一件極為希罕的事。
很多時候,男人間的友誼是女人不懂的,其實男人有時候自己也不懂。
項粲一副酒足飯飽的得意,如果再剔剔牙齒,那就像足了一個剛剛採完花的淫賊。手裡還拎著一些食物和瓶子,遞給二人,語氣不乏調侃:「有什麼發現?」
「那裡!」杜野衝著那幢三層樓的房子揚揚下巴,雖然不是很漂亮的下巴,在這神情下倒也顯得瀟灑。
項粲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女朋友推倒的小處男,有點半推半就的被杜野拽到了那小樓前。杜野拍拍他:「走吧,你武功最好!」
「我倒寧願自己的武功差一點,現在不上不下更糟糕。」項粲的意思其實就有點像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女人還想要的時候,就沒有了。那種感覺是很憋的,練武也的確如此,項粲的武功正處於一個尷尬的處境,要說強,又談不上,要說弱,便是與一些高手也是可以過過招的。
杜野覺得項粲的話分明就是找罵的,以項粲的武功,在未學會天武道之前,杜野還不知得期盼多久呢。武林,並非個個都是不可一世的絕代高手,就算真的絕代,那多半也是被人家一巴掌拍死之後絕了後代的高手。
武林,是由很多很多人組成的,高手,永遠都是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每個人都會力爭成為那一小撮,或者,按照項粲的話來說:「起碼,我的要求不算高,能躲子彈就成。」
「我也只要求能躲核彈!」杜野其實覺得自己不是在諷刺什麼,只是項粲聽了,卻不由的回頭怒視他。
樓梯口,刀光乍現!
項粲面色大變,回首已是來不及,腳尖一點,身法如電,順手拽開杜野!
刷!
一聲輕響,項粲悶哼一聲,血光在胸膛處迸現,如同死狗一般摔向階梯。
杜野反手一抄,將項粲拉住,這一刀已是如同閃電一般直奔他的胸膛而至!
狹窄的樓梯間,三人又正好擠在一起。莫說流光術,就是光速,多半也是施展不開。
杜野眼睛瞳孔中被光芒照耀著,死亡,就在眼前……
他驚慌了一下,隨即想起墮崖的感覺,平靜的笑了。像是一朵平靜的幽蘭,正在深谷中默默的綻放。
這一刀,可能不華麗,也遠遠不如王家生死刀來得慘烈,但是殺杜野,絕對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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