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嘩啦……」
周紫陽墜落在山谷的聲響迅速迴盪在山谷之間,引起了回聲陣陣。
杜野睜開眼睛,眼中全是驚詫與喜悅!正琢磨著,身子撲通一聲,彷彿被萬斤巨石壓中身體,巨大的壓力甚至使得他有種骨頭粉碎的錯覺。
杜野在這一剎那,昏迷了過去……
周紫陽與杜野漂浮在湖面上,眼耳口鼻流溢出絲絲鮮血,一動不動,像是浮屍。但有呼吸的浮屍顯然就不叫浮屍了……
湖岸邊大概五十米開外,有一個明顯人工開鑿的洞穴,洞穴中一個人慢慢的移動出來,眼神中毫不掩飾自己的警戒與迷惑。
這人看起來很年輕,身上穿著獸皮做的衣服。雖說是衣服,但也只是勉強圍成一圈,遮住了下體。他很像傳說中的野人,不過如果野人有像他一樣整潔的面孔,有像他一樣乾淨甚至被梳子梳過的頭髮,那就不叫野人,而叫做隱士。
不過,作為隱士,他的年紀顯然又太小了,多半正是熱衷於談戀愛和交朋友的青春好時光。
他目光中的警戒絲毫未曾降低,手裡提著一把磨得很亮的柴刀,緩慢但堅決的逼近了湖邊。他蹲下來,迷惑不解的望著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倒霉蛋,似乎不明白天上會下雨,但什麼時候也能下人了。
在湖邊蹲了很久很久,見二人一動不動,他眼裡的警戒才稍稍消退一些,但手裡的柴刀一樣緊緊握著,猶如星光一般的眼睛如同盯著野獸般盯著二人,他也一動不動的蹲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芒,像孤獨的狼……
不知過了多久,杜野悠悠醒轉過來,立刻感到嗆意,水鑽進眼耳口鼻之中,嗆得他立刻清醒過來!
「哈哈哈,我沒死……」周紫陽浮在水面上狂喜不已,嘴巴張開說出這一番話,哇的一聲嘔出幾口鮮血,面色如同染了紫色汁液一般。
杜野浮在水面上,游向岸邊,自動運行的內力使他全身猶如被萬針齊扎的痛楚感,甚至於身體出現了微微的痙攣現象。胸中那陣陣翻騰的氣血讓他再也忍不住,同樣哇的一下噴出大口鮮血。
湖水頓時將鮮血蕩漾開,一時間,這不小的湖竟彷彿變做了血湖一般,傳著淡淡的腥氣。
從那麼高掉下來,若是換做普通人,就算不死,就算有湖水接著,多半也要被震盪之力震得渾身骨頭都碎掉。
杜野和周紫陽不是普通人,雖然不是終結者,但也是練武之人。但也只是練武之人,而不是修真者,所以,他們還是受到了極重的內傷。尤其是杜野,本身內功就不怎麼強,身體也很弱,這一撞擊,幾乎要了他的命。
極力掙扎著游到湖岸邊,杜野半截身子還泡在水裡,就如同抽風箱一般急促的喘著粗氣。難受的感覺和痛楚稍去一些,他才爬上岸邊,仰天躺著休息。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活著,真好!
活著,真的很好。但是,那一樣要依據環境而決定。
杜野只覺得渾身一麻,隨即動彈不得,便聽得身旁傳來一個狂笑聲,似乎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滿腔恨意:「這次,你還不落在我手裡!」
「不過,你放心!」周紫陽想及先前萬念俱灰,想著那絕望的感覺,便從心中浮現起切骨的恨意。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距離死亡那麼近,近到他以為死定了的地步。現在,他忍不住放聲大笑,他將來會是青城掌門,怎麼會輕易就死掉。
「你放心,我不會輕易殺了你的,我要一寸一寸的讓你知道,什麼是死亡的滋味。」周紫陽狂笑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宣洩先前遺留在身體裡的恐懼。
杜野反而冷靜下來,微笑望著周紫陽,語氣中飽含著無限誘惑,若是出來做的人能學到杜野這種誘惑功夫,肯定能大紅大紫:「周前輩,現在我落在你手裡,你想問什麼我都會很樂意回答。」
周紫陽的狂笑驀然止住,站在杜野身前,盯著他打量了半天,捏著手苦苦做著艱難的抉擇,出了一口氣,他恨得牙齒想在杜野身上咬下幾塊肉:「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現在我只要你的命。」
周紫陽其實沒有表面那麼的輕鬆,植物人的秘密到底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秘密。他覺得自己完全逼杜野講出來,反正杜野現在在他手裡。
但是他很掙扎,他不住對自己說不要貪心,貪心是沒有好下場的。電影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他不覺得自己是反派,誰說未來的青城掌門會是反派。
最重要的是,周紫陽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如杜野了,如果不想杜野再騙自己,那就最好不要給他騙人的機會。他想,現在就殺了他,然後回去向掌門領功,這是最妥當的做法。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貪心,錢?他不是很在乎?武功?他現在的武功已經不錯了,只要繼續修煉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成為頂尖高手。再說,青城掌門肯定不會有多少出手的機會。為了不著杜野的道,他想什麼都不要問,那可能是最好的辦法,此刻他明顯覺得自己跟杜野之間腦袋結構的差距。
哦,還有那條繩子!他眼睛一亮,從杜野手腕上摸出了縛龍索,放在身上:「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的命,所以你不要試圖再騙我,我絕不會上當了。現在我就殺了你……」
「等一等!」杜野心中一個激靈,這傢伙別的不怎樣,想不到還挺有自制力的。他的語氣輕輕的,淡淡的,飄蕩在空氣中:「周先生,殺人是犯法的……」見周紫陽要說話,他悠悠然搶在前面誘惑:「如果你把我帶去青城,交給你們的掌門,你想一想,總比什麼都不帶去的好吧。而且,到時我也不是你殺的了,沒有法律責任,多美好。」
是啊,多美好!周紫陽心中不知不覺陷入了杜野描述的情形中,犯法倒沒什麼,關鍵是帶活的杜野回去,總比空手而歸報告掌門說兇手已找到,那樣功勞總是要大一些,為自己競爭掌門爭取更多的優勢。
可是,萬一杜野在路上逃走了怎麼辦?他渾身一顫,嚴厲的盯著杜野,充滿了殺意:「你不要浪費心機了,我絕對不會容許你走出這裡的……」
杜野有點頭疼,無慾無求的人最難以對付。他依然笑笑,悠悠然,望著天空中那隻手就數得過來的星星,口氣裡的誘惑更濃幾分:「我會一種秘法,能使人變成植物人。而且……我的輕功,還有另一種極上乘的獨門內功。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告訴你哦,只要你輕輕的,輕輕的點頭,就全是你的了……」
說著說著,杜野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越來越柔……
周紫陽怦然心動,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赤裸大美女誘惑的大男人,他既沒痿也不老,多半是有慾望的。雖瞧不起杜野的內功,可那輕功可是絕妙啊。他想著想著,心神幾乎完全投入到杜野的語氣中,倒退了兩步,心中想要是有了這輕功,那掌門的位置豈不是……
但是,涼涼的湖水浸透周紫陽的腳踝,他渾身一哆嗦,猶如一臉望著魔鬼的表情盯著杜野。跳進湖中努力清醒著,克制著自己的慾望,半天才冒出來,從腰中拔出軟劍,咬牙切齒:「差點又著了你的道,我絕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
杜野苦笑不已,這周紫陽意志力還真是不錯啊,竟然這樣都能忍得住。他正欲開口繼續說,冰涼的劍尖已是抵住杜野:「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山谷頓時安靜下來,杜野苦澀一笑,心想自己大概是得罪了元始天尊,不然又何必如此玩自己。讓自己摔死,那豈不是挺美的一件事。
要是方君豪在他的處境,多半會挺挺脖子大喊來啊有種捅進來啊。杜野覺得自己不是鐵脖子或鋼脖子,這一件事就是打死他也做不到的,不過要真的打死他,他還真不如自行了斷,省得被折磨。
起碼,周紫陽眼裡的凶光似乎真的表現出折磨杜野的意思,杜野覺得如果自己不是地下黨的話,多半是搞不贏的。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能有那麼強大的意志力,能在嚴刑折磨下連痛都不喊一聲。
山谷一旦靜下來,周紫陽便隱隱聽到不遠處的低低呼吸聲,他驚出一身冷汗,驀然轉身望去。只見兩點幽幽的光正在盯著自己,立刻有種頭皮炸開的感覺。
「是誰,出來!」周紫陽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是白日見鬼之後發出的怪聲,手裡的長劍指著那兩點幽光。
幽光忽然緩緩移動過來,周紫陽定了定神,內功不是全能鑰匙,可以什麼鎖都打得開。能聽得很遠也可以看得很遠,但絕不表示武林人個個都是貓頭鷹,那就不叫內功,叫紅外線望遠鏡。
當這兩點幽光越來越近,周紫陽隱約察覺到腳步的移動聲,極為輕巧,若非他功力深厚,只怕亦是聽不清楚的。只是聽著,愈發覺得像是野獸的腳步聲。
是野獸不是鬼!周紫陽心中大定,望著那淡若無的腳步聲方向,一個模糊的黑影在緩緩逼近。待到近了,周紫陽張大嘴,望著眼前三米外這個猶如隱士一般,卻半蹲得很不隱士的年輕人。
年輕人彎著腰,像是悄悄逼上去捕獲獵物的獵人,眼神閃耀著毫不掩飾的凶悍與淡淡喜悅!
「站住!」周紫陽此刻心中大松,是人就沒什麼好怕的,他可是未來的青城掌門。他有時候忘了,其實常常最可怕的是人,呵斥道:「你是什麼人!走開,不然我殺了你。」
周紫陽其實不知道,這年輕人在此地生活了極久,幾乎沒怎麼與人接觸過。本來見著同類,他是有些喜悅的,所以想上來接觸一下。但是,這一句話卻觸動了年輕人。
年輕人的眼神一下子變成了野獸般,染上了血一般的色彩,手裡的柴刀再度握緊。他什麼都不懂,但是他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夠了,與野獸搏鬥的時候,如果想活著,就要先殺死野獸。
周紫陽深深感覺到了威脅,心中一寒,挽出一朵劍花嚇唬這傢伙。其實莫說挽劍花,就是挽菜花多半也沒意義。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野獸盯著一般,手中劍轉到杜野喉嚨上:「你是想救他吧,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他!」
年輕人眼神一動不動,死死的盯著周紫陽,突然間奔跑起來!然後,猛的跳起,柴刀狠狠的劈下!
在這瞬間,周紫陽甚至依稀見到了柴刀上的幾個崩口!心想,這樣的刀,多半連柴都砍不動,怎麼可能殺得了青城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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