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野縱身躍下懸崖,風呼呼的吹著,他突然有一種踩在雲堆裡的感覺,很舒服,甚至有種靈魂出竅的奇妙境界。一時之間,就連自己身處何方也暫時的忘了,只覺得渾然超脫於塵世。
或許是因為這一剎那的感悟,杜野只覺得身體每一寸皮膚都感覺到了,周圍的空氣中天地能量。能量正在迅速的鑽進他的身體裡,然後被心法轉化為內力,原本枯竭的天武內力,竟然再次充盈。非但如此,就連可吸收的天武能量的量也增加了幾分。
猛然間醒過來,那種感覺卻深深的印在杜野的心中和身體,他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微笑著,看準某個稜角,縛龍索拋出,正好套中。
縛龍索一下子被繃得筆直,甚至還很有彈性的被拉長了一米,嘩啦一聲,這大石塊竟被拉得鬆動。就在這一剎那,杜野左手的縛龍索拋出,再套中另一處,右手一抖,縛龍索便鬆掉落在他手裡。
縛龍索是一件很奇特的寶貝,經過這幾百年來祖師們的補充與完善,變得越來越堅韌,越來越好使。唯一遺憾的是,加上部分金屬絲以後,彈性大不如從前。
但還有一點,因為祖師們的完善,漸漸摸索出一套使用縛龍索的獨門手法。使得縛龍索在各種情形下,都有著絕妙的用處,當然,那就得靠那套讓杜野覺得很沒意思的,叫做縱龍術的獨門手法了。
有縛龍索的緩衝,杜野很快穩住身形,漸漸交替著來到谷地,然後將縛龍索拋出,纏在鐵路一旁的大水泥柱子,然後就勢滑了下去。
回首望去,那山崖上的黑點似乎很氣憤。杜野學著方君豪的架勢,誇張的向山崖上的黑點招招手,大喊一聲:「周前輩,你太客氣了,莫再玩十八相送了。」
順著鐵路走了一會,一輛火車轟隆隆的開來,杜野嘿嘿一笑,心想自家不買票就上車,該不會被判刑吧。這倒難說得很,人家在取款機取錢都能取到判刑,杜野覺得自己無票乘車,罪名多半也不會小。
縱身上了火車,杜野尋了個廁所的窗戶,聆聽裡面沒人,翻身進去。然後施施然出了廁所,尋了個地方坐下來,忍不住安慰自己說搞不好窮的武林人都是用這樣的方法來坐車呢。
杜野暈汽車,不暈火車不暈船不暈飛機,多半也不會暈太空梭。只是細細的留意了旁人的眼神,才察覺自家的形象有點狼狽,稍稍整理了一下,拿白毛巾擦擦臉,才顯得乾淨了一點。
火車很安靜,當然杜野覺得這是一種很有規律下的安靜,與汽車相比,總能讓他產生一些很奇怪的感覺。他覺得火車是一種很奇特的交通運輸工具,不論再怎樣跑,都始終離不開一個固定的鐵軌,都必定要經過同一個地方,然後來來往往。
有時候,人好像也總是這樣,做著枯燥的重複的事情,然後默默的走著走著,直到人自家這輛火車該退休回收了。這是一個怪異的***和循環,人很難跳出去。
其實杜野只是覺得,人的征途像交通運輸工具,有人像汽車,有人像飛機,也有可能如同宋綰那樣的太空梭。汽車飛機火車都罷了,都必須要有一個目的,而不論汽車和飛機都可以玩出一點新鮮的花樣,只有火車最受限制,被困在規定的軌道上動彈不得。
杜野有時想想,他覺得自己應該嚮往火車一般的人生。但是,他又發現其實自己似乎有點討厭,人如果有什麼矛盾,首先就是從自家開始的。
想著想著,杜野啞然失笑,他不覺得自己會是什麼哲學家,雖然現在的哲學家都去考證歷史了。他覺得自己會不會有點像女人一般多愁善感了,幸虧他覺得自家的荷爾蒙並不短缺。
靜下心來,杜野默默的觀察著所能見到的每一個男男女女,揣測旁人,這是他很樂意去做的事。如果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瞭解清楚,那距離瞭解旁人也不遠了,而且,如果連自己都很想探索明白,那旁人一樣在他的探索範圍。
揣測著旁人的生活,揣測著旁人的性格與心事,杜野覺得以後若真混不下去,不妨可以試試算命,搞不好可以闖出一片天空呢。
兩名剪票的鐵路工作人員從車廂一頭走過來,杜野拍拍腦門,很是無奈的笑了笑。就算是無奈的笑,一樣很能夠使人有所感觸。
他站起來,悠然走過兩節車廂,正要向下一節車廂去,驀然間,一個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周紫陽正在凝神一路觀察過來,此刻有所感應,抬頭望去,立刻伸出手指虛點著杜野,面上懸著令人磨牙的表情!
杜野呻吟一聲,這傢伙陰魂不散啊,難道真是從地獄殺來的。他向周紫陽燦爛一笑,慢慢的退後兩步,見周紫陽急速向自己走來,幾乎是以跑的速度,他當下不假思索,推了推廁所門,繼續向前跑去。
連續跑過兩節車廂,遠遠見到身後的周紫陽越來越逼近自己,而前面的查票人員亦近在咫尺。杜野心中一橫,安慰自己,我不是有意破壞鐵路,千萬不要抓我去判刑。
抓住廁所門把,內勁震出,竄了進去,裡面還有一倒霉蛋正在蹲著,大驚失色,滿臉失身的表情。當他見杜野如同猴子一樣向窗子外一翻,他本想大喊:你不要尋短見,我不介意被你看光。可周紫陽眨眼已進來,同樣翻身躍出窗,他立刻傻眼了。
火車頂的風極大,現在杜野有些體會依森(《職業特工隊》)的感覺了。風吹在面上,那不能形容為被刀割,更像是被萬斤巨石兜頭兜腦的砸過來,能把人砸到動彈不得,砸得眼睛都睜不開。
雖然他們是練武的,可估計沒人會覺得能把眼睛也練成金剛不壞,那不叫武功,叫齊天大聖。杜野有些動作貌似猴子,但他覺得自己跟猴子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就算有親戚關係,也是一億年的了。
杜野很想趴下來,但是他沒有急於趴下,而是待周紫陽上來之後。用眼角餘光掃去,見周紫陽也沒想到趴下身子,他默默一笑,他想,他有些瞭解這個人的性格了。
頂著風被捶打的感覺很不舒服,杜野得到他想要的,立刻便趴下,雙手後雙腳連蹭,向前飛速移動。周紫陽一見,心想這跟烏龜有什麼分別,他頂住風前進,走了幾步就覺得很有挑戰性,立刻也無奈的趴下學烏龜。
周紫陽不知道,有的人可以很敏銳的通過旁人的動作和語言察覺到性格與心理,很不巧,杜野正是一個這樣的人。如果非要說杜野有什麼最大的優點,他認為這就是了。
「你站住,我不為難你!」周紫陽大概認為杜野是小孩子,隨便一根大大泡泡糖就能把他給誆去,然後給販賣了。
杜野見周紫陽的嘴巴一張一合,幾乎聽不到他在說什麼,洒然一笑,繼續向前爬去,屁股正好對著周紫陽,似乎很努力的做了個放屁的動作。
周紫陽面色一變,覺得杜野就跟黃鼠狼似的,自覺被羞辱之餘,勃然大怒,運著真氣,手腳齊動,飛快逼近杜野:「混蛋,我要是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杜野歎了口氣,拜託都二十一世紀了,威脅的話也需要一點新奇的。再爬了一會,距離車頭已經不遠了,周紫陽在後面獰笑著:「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裡逃!」聽起來,倒像是淫魔在追少女的情節。
遠遠的,火車洞出現了,周紫陽心中一動,生怕杜野這個油滑得跟泥鰍似的傢伙趁機逃走,迅速逼上前去。
杜野嘴角泛起一縷微笑,猛的鬆開雙手,腳尖在火車頂一點,人已是猶如急箭般向著周紫陽射去。
周紫陽不驚反喜,直起身子,雙掌揮舞著迎了過去。
渾厚的內力逆風而至,杜野身形猛然一墜,平平滑在車頂,滑溜溜的避開了這強大的內力,與周紫陽之間的距離更近。
周紫陽沉喝一聲,變掌為拳,轟擊而下。眼見杜野似乎無法避開這一招,卻在這一剎那……
杜野的身子微微一偏,竟是直接滑落火車下。像是因為想不開而自殺的倒霉蛋。
周紫陽幾乎算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跟著躍將下去!
就在這一剎那,火車進洞。
黑暗中,轟隆轟隆的聲響中,杜野翻身躍上車頂,面帶著淡淡的微笑,解開了縛龍索,收起來。心想,這一次,總該把這塊狗皮膏藥給甩掉了吧。
轟隆著,火車如同野牛一般衝出黑暗。車身迅速的一節節出現在陽光底下,一條身影從火車下躍上來,咬牙切齒,雙眼噴出火焰,如同西班牙鬥牛。
周紫陽怒髮衝冠,只覺得眼前這混蛋狡猾得不像人類。先前若不是他武功夠強,內力夠深,幾乎就要中杜野的計,撞在火車洞邊上了。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痛啊。饒是如此,他的大腿亦被刮傷。
苦也!杜野一步步的退卻著,表面依然微笑著,可心裡卻在叫苦連天。連這樣都沒能把這傢伙給甩了,難道周紫陽上輩子真是狗皮膏藥或者膠水?
周紫陽沒有再說話,因為他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生擒不了,那就死的也要。與青城掌門的位置相比,無論杜野身上到底有什麼秘法,都是不值得的。
望著他張開雙掌,如同獅子博兔一般向自己緩緩逼來,杜野別無選擇,仍是只能一步又一步的退卻,心中不住盤算。
怎麼辦?杜野覺得現在自己就像一隻可憐的小兔,被一隻獅子逼到了絕境當中,要奮起搏鬥,他不是沒有勇氣,只是實力相差太大。若是放棄自身的優勢而與對方肉搏,那多半人家一張嘴,自己再怎麼博,也只有跳進人家血盆大口的命。
輕輕歎了口氣,要是在古代就好了,沒準可以像寶爵爺一樣忽悠過去。可如今,趙本山的小品看多了,誰那麼還容易被忽悠。
餘光似乎很不經意的掃過周紫陽那被刮得有些血肉模糊的大腿,杜野嘴角泛起一縷淡淡的笑意。
再退了兩步,他忽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