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雜家呂不韋 趙境風雲 第152章:閼於決戰二
    秦軍徒兵紛紛用手中的長戈,勾住欄杆,向攀登——然而欄杆後等待他們的,卻是已經調撥過來的趙國軍隊一排排的弩兵,無情的弩機飆射著,弩箭瘋狂地掠奪著秦軍士兵的生命,單方面的屠殺持續著,憑借高度落差的優勢,趙國的軍隊佔據了絕對的風。

    那帶頭衝鋒的五大夫,奇跡般的駕著那中了數支火箭,還釘了根粗大弩矢的戰車,無情的抽打著前面的馬背,兩匹馬兒無辜地悲嘶一聲,帶著煙火繚繞著的戰車,奮力向前衝去,重重地撞在欄杆之,然而除了一絲微微的顫動之外,就再無任何效果。

    拉著戰車的馬躺在了地,八條馬腿痙攣地抽搐了幾下,慢慢地僵硬了起來,兩匹馬也隨之永遠地閉了眼睛。

    那五大夫的目光中,沒有絲毫地憐惜,更沒有對前方趙軍敵人的憤怒。他迅速地抽出劍來,把馬屍從戰車御下,在其餘幾個士兵的幫助下,把馬的屍體推倒在欄杆之側,並俯下身趴在馬屍之,高聲道:"踏著我的肩,都爬過去!"

    後面跟的,還沒徹底燃燒起來的戰車,也不約而同的學著這五大夫,做出了同樣的抉擇。

    平日裡,他們這些依然保留下來的戰車兵,是秦軍的驕傲,各兵種間的貴族,但在這一刻,他們甘願成為後面徒兵,向攀登的墊腳石。

    一輛輛的戰車,撞在欄杆之,一匹匹的戰馬哀嘶而斃,一個個的高傲地戰車兵,組成了一座血與肉的階梯!

    瘋狂,戰場之,到處瀰漫著狂暴的氣息;微笑,山丘徑,到處都輝映著死亡的微笑。

    當第一百個由後沖山丘地巨盾兵,終於攀過欄杆之時,那個帶頭趴在地的五大夫已是雙眼翻白,七竅流血。他並非死於刀兵,而是被自己的同伴生生的踩死。只是他那魚肚白一般,突凸在眼眶外的兩隻眼珠子,依舊死死的盯著面前的欄杆,他的雙手,緊緊的抱著那兩匹陪伴了他多年的戰車軍馬,他的牙關緊咬,二排牙齒早已因為用力過大而迸碎,但至死他都未曾發出過一絲慘叫。

    越過障礙,踏著同伴們用屍體堆積而成的階梯,千多名舉著一人多高巨盾地秦軍盾牌兵,終於攀過了那高達二丈的欄杆,他們的臉猙獰恐怖,他們口中高聲厲喝,他們前赴後繼,永不退縮。

    在盾牌兵的身後,長矛兵,大戈兵,戰戟兵,以及劍盾兵、弓箭兵,也都相繼的跨過欄杆。在距離趙軍大營前,百丈的距離處,收攏著部隊,企圖再次發起一論猛衝,一舉攻進趙軍的營盤。

    趙軍士兵們的眼中,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的畏懼,面對這些已然瘋狂了的野獸,他們堅定的意志,和被閼於城下一千趙軍敢死之士,鼓舞起的士氣,終於有了一絲動搖。這些秦軍與過去的敵人相比,已是迥然不同,這樣的戰鬥力,縱然是當年那聲名顯赫的中山狼師,只怕也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西北之秦,生活條件比之中原艱辛十倍,公孫鞅變法之後,雖然使秦國百姓生活略有好轉,但人口的不斷增加,卻使壓力越發的大了起來。為了擁有更多的土地與奴隸,西秦之國不得不征戰四方,百姓為了生存,也不得不加入軍隊,對於這些曾經淳樸的農民來講,戰爭給大秦和自己,都將帶來巨額的財富。

    他們的生活需要依靠戰爭來改變,人類向來生存就都滿是無奈,尤其是這混亂的戰國時代。肥沃的土地,長出的莊稼終究有限。掠奪——才是最好的一條改變自己及家庭生活的捷徑。秦國四出征戰,也是迫於無奈,西北苦寒之地,比之繁華似錦的中原,貧窮得太多太多。

    秦國甚至為了得到肥沃的土地,甚至曾經發兵西垂的月氏,想要把那包括沙漠在內的土地,都據為己有。戰爭在秦國,至貴族大臣,下到百姓奴隸,都對此不會抱有任何異議。在他們的心中,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過豐衣足食的生活,擁有更多肥沃的土地。為了這個願望,無數西北最純樸的秦人漢子,都變成地獄深處而來的最凶殘的野獸。

    "中更大人,五大夫胡敬好像是……"左庶長王進猶豫了下,卻沒有把話說完。

    是的,那駕御戰車,帶領全軍首先發起衝鋒的五大夫,就是中更胡陽之弟胡敬。面對這種兩軍間的大決戰,胡陽不得不讓自己最信任的弟弟,第一個衝在前頭。只有弟弟才永遠不會退卻,才會為了胡家的將來,勇往直前,死而無悔!

    "他是我弟弟,但他也是大秦的軍人,是五大夫!"慘烈的戰場後面,中更胡陽的大手,緊緊地握著劍柄,由於過份用力而突起的青筋,顯示出他激盪洶湧的心情,以及那澎湃的傷痛。

    "中更大人,讓我去把五大夫的屍體帶回來!"胡陽身邊的侍衛隊長,前跪稟道。

    胡陽默默的搖頭,否決了侍衛隊長的提議。

    "為什麼?我們英勇的秦軍士兵,已經攻了山丘,跨過了柵欄,馬就會攻進趙軍的大營。我只是去把五大夫的屍體帶下來而已!"侍衛隊長低聲咆哮著,對於自己一向崇敬的中更大人,他第一次從心中,湧起反抗命令之意。

    "戰爭還沒有結束!而且前面死去的都是我大秦的勇士,只取胡敬的屍體,是會讓戰士寒心的!戰場之,沒有私人感情,我是中更胡陽,下面都是我的勇兵悍卒!這裡沒有我的弟弟,有的只是秦軍勇士!"胡陽的聲音依舊平淡而高亢,連他的目光,都是一樣的淡然而激動。

    "大少爺,那……那是二少爺啊!"侍衛隊長本就是胡家過去的奴隸,他的聲音壓抑,有著重重的不甘。

    冷靜的看了眼,口出怨言的侍衛長,胡陽的目光在瞬間變得犀利起來,"你是我胡家出來的人,所有的行為都代表我胡家和我胡陽。你給我記住,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衝動,因為你是個秦軍勇士!"

    侍衛長的嘴唇一抖,過了片刻,他急促地道:"大少爺,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現在我請求帶隊進攻,拿下趙軍大營!"

    胡陽轉過頭去,他的目光掠過戰場,看向那無邊無際的遠方,彷彿透過無窮的時間長河,看穿了錯綜複雜的局面,觸摸到了那隱匿在虛無之間的未來。

    "戰爭不會這麼快就結束,趙奢要是只有這幾下子,也不可能成為趙國的大將軍!"

    ……

    趙軍大營東南方,十餘里外太行山脈中,一座無名山峰之——

    山並不高大,更是遠遠稱不巍峨二字,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山勢頗為險峻,其怪石嶙峋,難以攀登。

    呂不韋大步而行,來到山峰之下,嘴角掛起了一絲微微的笑容,自言自語地道:"這個位置實在不錯,武安君還真會挑地方。"

    呂不韋的腳步,並未有片刻的停留,順著那幾乎筆直,成一條直線的山坡,運用起愈發嫻熟的《五德始終行》身法,迅速向攀去。他並未低頭,看似隨意而行,但每一個落腳點,都恰到好處,借力御力向而行,如履平地,絲毫不見躊躇絲毫。若是被人看到現在的呂不韋,必然會以為,他是在一條康莊大道之,信步而行。

    片刻之後,呂不韋已是登山頂峰巔之處,然而就在他的腦袋,超過山頂的那一瞬間,一道寒光,夾雜著呼嘯的勁風,向他筆直飛射來。

    呂不韋體內的內力以及那古怪的恆力,同時在腳下疾發,他的身形不減,卻更是迅猛的高高躍起,流星隕落般,躍至山顛之。

    "呂不韋,你終於來了!"白起淡笑著,右手的劍指收回,摘下腰的酒葫蘆,拋向呂不韋。

    呂不韋的雙目愈發明亮起來,他呵呵朗聲笑道:"多謝武安君之酒!"

    白起搖頭道:"謝我就不用了,這就是你家釀的『三原液『。"

    喝了幾口後,呂不韋嗒了下嘴巴,笑道:"好久沒有喝到自家的酒液了,多謝多謝!"

    白起轉身到了大石之後,拿出一個比酒甕還要大些的木桶,放於兩人之間,"這是我早烤好的羔羊肉,咱們吃過再打!"

    呂不韋一愣,隨後明白過來白起的用意,也不推托,打開木桶,撕了兩條羊腿下來,丟給白起一條,自己拿了一條,就坐到地吃喝起來。

    ……

    趙軍大營之前,兩軍的將士,已是奮勇的搏殺在一處。他們希望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換來屬於己方輝煌勝利的曙光,趙軍大營到柵欄百多丈的距離,超過兩萬的秦趙兩國的熱血士兵們,捨生忘死的拚殺著。

    無數的秦軍後繼士兵們,揮舞著手中寒光凜冽的矛、戟、戈、劍等武器,口中呼喝著狂嘯之聲,瘋狂的向前衝殺過去。

    趙軍列於營外的軍隊,正在不住的後退,他們是趙國的勇士,雖然不懼怕秦軍那些嗜血的士兵,但他們卻不能不遵循大將軍趙奢的命令!

    秦軍之雄,在於掠奪和酷刑;趙軍之強,在於軍規嚴謹,令行禁止。

    嗖——

    一道長箭破空之聲,從趙軍大營高高的將台傳出,一名彪悍的秦軍官大夫,隨之頹然倒地,他的額頭之,插著一隻猶自顫抖著的白色雕翎大箭。

    大將軍趙奢持弓站在台,他口中厲聲吩咐道:"盾牌兵前壓,長戈兵隨後,弩兵立於營門之前,弓箭兵其後,前軍從兩翼歸營!"

    趙奢的命令下達完畢,馬就有尉官下去,傳達著大將軍的命令。

    二千多名高舉尖低大盾的趙軍士兵,大步向前迎去,他們的步伐堅定不移。轟隆的步調宏亮震耳,他們身後的二千趙軍長戈兵,揮舞著長戈,一下下收割著前面企圖阻擋盾牌兵的秦軍士兵,一朵朵致命的血色蓮花夢幻般地綻放著,趙軍盾牌兵在長戈兵的護衛下,無懼無畏的向前,一步一個腳印的迎了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趙軍士兵以自己的悍勇,提醒著世人,秦軍之外,還有著無畏地大趙雄師。

    一個接一個的秦軍士兵倒地而死,但他們身後的秦軍士兵,卻絕對不會退縮,他們踏著戰們的屍體,冒著四處綻放地血色蓮花,勇敢地向前迎了去。

    "衝去,去把趙人統統殺掉,讓他們知道我秦軍之勇!"一個秦軍的公乘師帥,聲竭力撕地喝道。

    "前進,把這些秦人都壓回去,讓他們知道我趙軍之威!"一位趙軍師帥都尉,同樣竭盡全力的大吼著。

    二軍士兵,在兩位指揮的咆哮聲中,紛紛大吼了起來,像二個巨大的無比堅硬的鐵錘,狠狠的撞擊在一起,綻出了無數絢麗耀眼的灼熱火花。

    一個秦軍士兵,剛剛將手中的長矛,捅入對面拿著巨大盾牌趙兵的胸膛,還沒有等他拔出自己的武器,就覺得脖子之一陣劇痛,他的意識也隨之模糊,直至消散無蹤。

    他臨終之前,只看到眼前一片琉璃光亮,我還要殺敵,這已是他最後的一股意念,只是,卻再也無法完成了。

    他的脖子已經離開了肩膀,在半空之中翻著滾兒,遠遠的落到了地,數息之後,又有無數只大腳,無情的在面踐踏著,直至血肉模糊,深陷草地,再也無法辨識。

    然而那被他刺死,拿著巨大盾牌的趙軍士兵,所空出的位置並未曾失去,另外一位趙軍盾牌兵,跨幾步,接替了死去者的位置。

    兩軍士兵都已絕對地瘋狂了起來,不計個人生死的奮力搏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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