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正想著,門口去已出現了一行十幾個女子,當先一位頭上包裹著碎花頭巾,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大步地走了進來。
)她身側還跟隨著一男一女兩個青年,這繡家宗主杜安娘看到院中的呂不韋,愣了一下,微笑道:"這位少年才俊,想來就是小說家的呂長老了,繡家安娘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杜宗主太過客氣,這輿居之中,不速之客甚多,也不差您這一家了。"呂不韋微笑道。
那繡家宗主杜安娘聽了,眼睛一亮,"哦,看來呂長老這裡是高朋滿座啊。"
這風韻猶存的杜安娘,看到呂不韋身邊的郭厚毅,客氣的行禮,打起了招呼。呂不韋見了,心下齷齪的想到,這繡家宗主雖然年紀已是不小,但卻依然是風華艷麗之人,想來年輕的時候,也必是美人一位。難道和咱這巨商老丈人,過去年輕之時,有過一腿?打算借此機會,再死灰復燃不成。
呂不韋心裡想著齷齪之事,卻打量起杜安娘身後的兩位弟子來。
兩人都很是大異常人,那年輕女子一頭金黃色的長髮,皮膚白皙,勝似乳色,一雙明眸更是淡藍之色,整個人冰冷不可親近。
西方白人!呂不韋大奇起來,這戰國時代難道也有留學之人?不知她是何國籍,辦不辦理簽證?
這女子讓呂不韋已是驚奇,但那臉如敷粉,正站在他的對面,對他微笑的絕色少年,卻更讓呂不韋迷茫。
之所以用絕色二字,是因為這位少年確實當得起。
細柳眉,丹鳳眼,唇如絳點,眸如晨星,手持一柄短劍,身著一襲淡黃色深衣,站在那裡有如細柳扶風,說不出來的俊俏味道。
呂不韋雖然沒見過宋玉和潘安,但是據他估計,那倆小子加起來,也絕對比不過眼前這位絕色少年。
呂不韋雖然也自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跟人家一比起來,卻是相形見絀了。這小子身上有股子脂粉氣,一看就知道,是喜歡整天在帷內廝混的富家少年,與自己的英明神武比起來,完全是天壤之別。
呂不韋以為這絕色少年在對自己微笑,也善意的點了點頭,卻見他沒有反應,還在含笑望向這邊。呂不韋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卻見這色坯正緊盯身後的冰冰。要不是今日聚集的大人物太多,呂不韋狠不得給他兩個耳光,雖然呂不韋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妒火中燒,怒哼一聲,"冰冰,咱們進去!岳丈您老慢聊。"
郭厚毅見呂不韋打斷自己敘舊,很是奇怪,望著呂不韋和女兒返回廳中的背影,想說什麼,又猶豫著嚥了回去。
杜安娘卻很是聰明,掃了眼自己帶來的那絕色男弟子,無奈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郭兄,不如咱們進廳找個案幾,坐下再敘如何?"
郭厚毅自是點頭答應下來,兩人並肩進了神話堂。
……
神話堂內,眾宗家學派的大人物們,見到呂不韋出去這許久才回返,心裡無不嘀咕幾句,對呂不韋重商輕賢的行為深為感慨。
但見呂不韋回轉時,未與郭厚毅同行,卻牽著一個女子的手歸來,心下無不明朗起來。
感情這呂不韋好的是女色,這郭厚毅不愧是商人,倒真是明白其心意,投其所好,送禮送對了門路,要知呂不韋好這調調,自己早就……
呂不韋帶著郭婷柔坐下,無奈的應付起在座的戰國精英大佬們,這酒宴都進行了兩個多時辰,卻也沒見他們有厭倦的意思,呂不韋實在是忍無可忍,"各位宗主,各國使者們,不知來此『蓋居『,所為得何事?"
算你們狠!不說是吧,不說我問,總可以了吧!
見呂不韋問起,道家楊朱學派宗主薄近西,先站了出來,"呂長老,我等到此,其實是有求於您,希望您可把那造紙之術與印刷之術,公之於眾,也好擴大天下間文化的傳播……"
呂不韋才聽幾句,心下就火了起來!你們這道家都他娘的是孫子!那威德惦記我呂家釀酒之法在先,你今日也來惦記我這造紙之術與印刷之術在後,你道家之人,難道都如此的臭不要臉!
"這是你道家楊朱學派的意思,還是道家各宗的意思,或者……是在場諸位的意思?"呂不韋還沒等開口,軻駱客就冷著聲音問道,語氣之中,甚是憤怒。
"老朽可不知薄宗主,是抱此目的而來。老朽只是打算讓呂小哥幫忙,把我五德宗的珍貴書籍,印刷出來而已!"鄒衍第一個站了出來,很是不給薄近西面子的說道。
農家宗主邱上農也站起,很是憨厚淳樸的聲音說道:"老夫也是與鄒宗主的意思一樣。希望可以讓我農家的幾卷農經,印刷出來,好讓天下萬民食飽穿暖,還望呂小哥多多幫忙。"
孫氏之儒宗主荀況,隨著老友邱上農也站了出來。他說的話與其推崇的思想論調,幾乎一模一樣,最是直接了當,"我早就說了,人性本惡!今日一聞薄宗主之言,卻是充分驗證了老夫之推斷。這人天生的惡劣,要是依然順其性格發展下去,必然將要惡貫滿盈。所以希望呂長老,可以幫我孫氏之儒印刷一些書籍,好教化這些天性惡劣之徒!"
呂不韋見三人出言,心情好轉不少,而且加上鄒衍的傳功之賄,當下忙站也站了起來,對三位宗主拱手,甚是謙謹的道,"三位之請,呂某自當竭盡全力為之,但……這造紙和印刷,頗為費力,而且耗資甚巨,這……"
你們人品不錯,而且名聲顯赫,這俺都知道。但咱搞這造紙、印刷出來,也不是慈善事業,總不能白忙活,你們總要意思一下吧?收你們點錢,也不算是過份吧!
三人聽呂不韋如此說,知道事情已經談妥,心裡歡喜,自然不會計較金錢之事。鄒衍忙道:"這等高深之技,自然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搞出來的,而且也不能讓呂小兄白幫這忙。這樣,我五德家打算按一冊一頁十錢來酬謝如何!"
一頁十錢,一冊書怎麼都要幾十、上百頁。那一冊書印刷出來,不就是近千的金錢?這也太暴利了吧!
見呂不韋一時沒有答話,鄒大宗主卻誤會自己開出的酬勞太少,呂不韋心裡為難,忙補充道:"另外我五德家,還準備了上等絲綢百匹,以為呂小兄升任都尉之賀禮。"
呂不韋見自己一猶豫,這鄒子卻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卻也不去解釋。畢竟白給的好處,誰也不會閒多,忙笑著說道:"客氣,客氣,既然如此,那鄒宗主的書籍印刷之事,就這樣說定了!"
荀況見鄒衍之事已是談成,心裡焦急了起來,靈機一動,"我孫氏之儒,也勘照鄒宗主的建議行酬!另外,為了恭賀呂長老即將到來的大婚之喜,我孫氏之儒獻上金千兩以賀之!"大婚一事,自然是郭縱出賣的情報,來討好自己的師傅。
呂不韋聽了,忙道謝起來。
邱上農猶豫了下,這酬勞之事,按照兩家給出的價錢,我農家也出的起。但……其他禮物,我農家卻是沒有如此財力。等到秋後,送給呂小哥萬石糧食吧!想到這裡,邱宗主道:"我也按這價錢出資,另外秋收之後,饋贈呂小哥萬石糧食,算是我農人的一份心意吧!"
呂不韋聽到萬石糧食,忙謝道:"邱宗主難道知道,不韋家裡是開酒坊的?這禮物要是讓家父知道了,必然是會喜歡得很,多謝,多謝邱宗主了!"
邱上農見自己本以為拿不出手的東西,呂不韋卻最是喜歡,心裡好生得意,忙又客氣幾句。
呂不韋答應下三家之請,環顧廳中其他宗家學派的宗主、長老等人,"不知道家楊朱學派薄宗主所提之事,各位宗主可也是都有此意?"
墨家兼愛宗宗主馮燎忙道:"我是來懇請呂長老幫著印刷書簡的,可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現在事實擺在面前,直接提出印刷書籍的三家都有了著落。而想要謀取呂不韋技術的薄近西,卻被晾了半天。用腳後跟想,眾宗家學派的大佬們,也是明白呂不韋的態度。所以隨著馮燎一開口,眾宗家學派的宗主忙透露己意,摘去自己窺視其技的嫌疑。
道家另外一宗,黃老學派宗主南宮宣,說的話最是惡毒,"我黃老學派秉承老子正統,最是重視道德二字,自然與那些貪婪之人不可同語。要是與其一意的話,又何必分成不同之宗門。"
其他宗家學派之人,也紛紛開始對那薄近西宗主指責起來。
呂不韋見到此景,望著面色漲紅的薄近西,"薄宗主,請問貴學派之內,可有一威德先生嗎?"
薄近西本是惱火非常,暗罵這些宗主都是軟貨。但見呂不韋態度和藹的對自己詢問起宗內之事,猛然想起呂不韋與威德都是衛國之人,想來兩人有些交情,忙欣喜的點頭道:"有的,有的。威德是本宗主的師伯門下弟子,按學派內的輩分來說,是薄某的師弟。"
"哦,師弟啊——這就難怪了!"呂不韋一拍額頭,"難怪都是如此無恥、無禮、卑鄙、下流、齷齪、猥瑣、狡險、刁頑……你那威德師弟,當初去我呂家酒肆,就想霸佔我家釀酒秘方,被我譴責羞愧而去。今日你這師兄,更是窺視我造紙之法,印刷之術。令宗上下無恥至斯,實在是讓人噁心之極,還請你快滾出我小說家的宗地!"
薄近西手指呂不韋,渾身亂顫,"你……你……你……"這薄大宗主『你『了半天,卻也沒說出一句話來。隨之而來的幾位長老及核心弟子,卻都怒叫著跳了起來,更有不憤的弟子已是拔劍在手。
嗖——
一支巨大黑色槍箭,射在薄近西腳下的青磚之內,**地面大半,只餘尺長在外。
"啊!""哇!""好射術!""好力氣!"
叫好之聲四起,眾人順著箭來的方向望去。卻見一高大魁梧,鐵塔般的漢子,持這一張和他一般高的墨色巨弓,站在大廳的角落裡,冷冷凝望著道家楊朱學派的眾人。
薄近西望了眼腳下的槍箭,露出的末端,面色大變,一雙本就窄小的眼睛瞇了起來,"請問閣下是何人?"
"小說家長老,演義——王翦!"王翦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好,小說家現在還真是人才濟濟啊,當我道家楊朱學派沒有高手不成?"說話的是一位留著花白鬍鬚的老頭,他一直坐在薄近西案幾的軟墊之上,從未有任何表情和動作,宛如一座木雕一般。
哈哈大笑聲中,那老頭已是站了起來,目光凌厲盯著廳角的王翦,"好身手,看到王長老你這等身手,老夫也手癢的很吶。不如,咱們切磋切磋。"
"切磋?"
廳中眾們都看向那老頭。
軻駱客知道呂不韋不認識那老頭,忙在他耳邊,低聲道:"這是道家楊朱學派的護法,名叫蒙繁,身手很是了得,據傳已是快達地境結丹階段了。"
呂不韋聽了,神色一變,這等高手王翦怎會是其對手,呂不韋也站了起來,"既然蒙護法有此雅興,正好我也技癢得很,不如我們切磋一下如何?"
"師弟,小心。"軻駱客壓低聲音道,"這蒙繁在外闖蕩多年,肯定有著不少手段,而且內力也很驚人,曾經一拳碎石。在其宗內幾乎是無敵之人,如果在切磋的時候,他施展煞手的話,不韋……你要小心。"
不但軻駱客擔心,其他各宗家學派宗主,也極為擔心呂不韋。畢竟呂不韋要是有什麼意外的話,這印刷一事只怕也要泡湯了。
在他們看來,那蒙繁就是一個老油條,心機狡詐得很。呂不韋,卻是才到邯鄲來闖蕩的後生,雖然年輕有為,但卻又見識過幾個真正的高手。
"師兄,請看師弟的手段,也好讓人知道下,咱們小說家的本事。"呂不韋笑著走過去,拱手道,"聽聞蒙護法勇武過人,一拳碎石,我也技癢的很。"
"哈哈,痛快!"
這蒙繁大笑一聲,"就憑你敢跟老夫切磋這一條,今日就留你一條小命。來,呂長老,小心了!"
說著,這蒙繁已從身後道家楊朱學派弟子手中,接過一對赤銅塔鞭,並一躍而起,落在廳中的空曠處。
"都讓開點。"蒙繁大喝一聲。
頓時大廳之中,露出足有十丈長寬的空地。空地中央只有手持兩個赤銅塔鞭的蒙繁。
這蒙繁雖然已是年紀不小,但這一入場中,眾人才發現,這蒙繁身材極為壯碩。晚霞餘輝照耀下,這位老當益壯的蒙繁,整個人宛如鐵鑄一般,手持赤銅塔鞭,猶如魔神。
"不韋,別莽撞,多加小心。"
郭縱見這蒙繁很是威猛,而且渾身上下,更是一派高手風範,有些擔憂、緊張地道。
呂不韋向他笑笑,隨後抓著那餘下尺許長的槍箭之尾,也不見他用力,只是大步向後退去。
槍箭頓時隨著他的腳步,從地上的青磚中,一點點被扯了出來。
那蒙繁壯碩如魔神,呂不韋身材與之一比,勉強不算瘦弱而已。畢竟呂不韋身高也近一米八左右,可這蒙繁雖是年老,卻也比呂不韋高了半頭,腰圍更是粗上好幾圈。
二人在廳中空地上對峙著。
"呂不韋,你現在後悔還來的急,不然——刀劍可是無眼!"蒙繁冷笑道。
"請!"呂不韋懶得跟他廢話,一拱手。
"看招!"蒙繁腳下一點,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便急速衝向呂不韋,同時右手持著的赤銅塔鞭,已開始舞動起來;左手的另一赤銅塔鞭,宛如風火輪般在蒙繁的頭頂,急速旋轉了起來。當靠近呂不韋的一瞬間,蒙繁猛地一伸右手。
呼——
那赤銅塔鞭,宛如流光閃電,帶著一股銳嘯聲,砸向呂不韋。
一直站立未動的呂不韋,眼眸中寒光一閃,手中白蠟桿槍身、鐵質槍頭的槍箭。彷彿一條蛟龍,劃過一道圓弧,和那赤銅塔鞭略微一碰觸,赤銅塔鞭就立即改變方向,朝一側偏去。
腳一蹬地!
呼——呂不韋身形前衝,手中槍箭彷彿一道黑色閃電,直刺蒙繁胸口。
"好槍法!"蒙繁大喝一聲,手中赤銅塔鞭一繞,竟然捲住呂不韋的槍箭。同時身形前衝,揮舞著另一手上的赤銅塔鞭,砸向呂不韋的腦袋。
"嗯?"
呂不韋也為對手這單鞭一繞,而感到驚訝,看似簡單的一繞,卻能夠在不影響另一赤銅塔鞭的基礎上,做到如此迅捷,沒有數年苦功,難!
"破!"呂不韋大喝一聲。
手中槍箭猛地巨震,攜著那塔鞭,直接砸在蒙繁腰部,將蒙繁砸得不由飛拋起來,呂不韋趁勢收回槍箭,腳下一點,整個人飛起,直接一槍刺向空中的蒙繁。
"崩天七鞭!"蒙繁滿臉通紅,猛地一聲暴喝,右手上的赤銅塔鞭,帶著古怪的聲響,劃破空氣,砸向槍箭。這一鞭砸下,彷彿千斤巨石轟下,讓人感到無法反抗。
呂不韋人在半空,手中槍卻猶如毒蛇,刺在赤銅塔鞭的鞭尖之上,鏘的一聲,槍箭卻在接觸一瞬間,順勢一轉——
不韋技擊術!
"噗!"槍箭直刺蒙繁胸膛。
可是誰想到,這蒙繁在砸出一赤銅塔鞭的同時,左手的赤銅塔鞭同樣轟下。
鏘——
待得呂不韋卸開這一鞭的時候,那蒙繁在半空中直接一側身,趁機右手一把抓住呂不韋的槍箭之桿。
"撒手!"蒙繁暴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