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林園後院碧波池上空近千公尺的高處,幾團白白的雲絮黏在一起,像一條狗,又像一隻兔子,緩緩地變換著形狀,卻是久久不肯散去。
當生活在這個都市的凡人偶爾抬頭望望,瞧見天空這難得一見的景觀時,也不過只是勾起他們童年的點點回憶,讓充滿壓力的枯燥生活得到少許放鬆,又有誰能想到,就在這團雲絮裡面,現在正飄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身著奇裝異服,暴露在外的雙臂環抱在胸前,肌肉異常發達,一根根血管就像蚯蚓般浮在上面,棕色亂髮加上那張奇醜的五官,給人一種野獸般的感覺,身後披著一張血紅血紅的大披風,迎風而蕩,發出呼呼地響聲。
女的卻是身材婀娜而嬌柔,只是蒙著黑紗不知其容貌如何,如盤蛇般的髮髻上插著一支墨綠的髮簪,一席黑紗長裙在雲中微微飄舞,如夢如幻。
兩人此刻都注視著下空蕭家林園碧波池裡面的情景,也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了,眼見蕭易即將和子陵真人碰撞,蒙著面紗的女子輕掩著紅唇打了一個哈欠,悠悠而道:「哎,好戲總算是快上演了。」
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這讓他那張本就奇醜的臉龐看上去更扭曲了一些,他轉頭望了身旁女子一眼,聲音低沉而嘶啞的問道:「巫芸,你三番五次來這懷南市就是為了這個小子?」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怎麼還故意問這麼一句?」
巫芸淡淡了回了一句,接著望向男子,語氣有些微諷的輕聲說道:「血虎。你身為左護法,而且又是教主最信賴的人,要說你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那還有誰有資格知道?」
「這是教主的私事,我為什麼要知道?」
血虎冷冷的回了一句,接著回過頭不再言語。
「行了。你也別在我面前演戲了。」
巫芸唇角微微勾了起來。露出一個嫵媚地笑容。她似乎不打算沉默下去。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這一次來盤古星地真實目地。除了教主之位。恐怕教中也就只有四個人知曉。既然殷卜子來了。你又怎麼可能不來?想必另一位恐怕也早就躲在暗處等候著了。不過。說起來也有些耐人尋味。咱們這四個人來盤古星。名義上是收集什麼陰魂。實際呢。又是為了那塊神碑碎塊。可暗中呢……」
說到這裡。巫芸輕輕歎了一口氣。有些嘲諷地繼續說道:「暗中卻是各有各地事情。真不知道我們蚩神教是不是和盤古星太有淵源了。一大供奉兩大護法。還有我這個誰也不服地大祭師。竟是都在其位不謀其事起來了。真有些滑稽。」
這時。本僵著一張臉。就和一座雕像般地血虎忽地開口。語氣無比冷厲地說道:「巫芸。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過了。當年地事情沒有誰有資格去理論是非。就算你是大姐地親妹妹。也沒這個資格。」
聽見這話。巫芸黑紗下地臉色微微變了變。一雙美眸子裡滿是不忿。甚至有些陰戾。轉頭盯著血虎質問道:「我沒資格?好。就算我沒資格。那你有沒有資格?你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了是誰把你從刑台上救下來地。沒姐姐地話。你早就死了!哪裡來今天地顯赫地位?難道你認為這一切都是那個混蛋給你地?真是天大地笑話。」
「夠了。」
對於巫芸的舊事重提以及直刺心底的質問。血虎看上去絲毫不為所動,他依舊板著臉,不冷不熱的回道:「你說的,我都沒有忘,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尊重大姐的選擇。」
「尊重?」
巫芸眼神戲謔的盯著身旁地血虎,忽地又近乎神經質般「咯咯咯」笑了起來,尖銳無比的說了一句:「你不是尊重,你是逃避,一直在逃避,你根本不敢告訴別人,你也喜歡我姐姐,可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逃避了,或許姐姐的死,對你來講是種解脫吧?「你這般刺激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血虎轉頭盯著巫芸,那雙永遠也睜不開的眼睛裡充斥著冷漠,還有一股子鋒銳的殺氣,很明顯,他地情緒終究還是因巫芸的話起了一些變化。
「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過了許久,血虎忽的冒出這七個字,嘶啞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滄桑,落寞,但這種情緒轉眼便一掃而光,他沒有再理會自從大姐死後就一直蒙著黑紗的巫芸,也不想知道這面紗下現在是怎樣一副嘲諷的表情,回過頭之後,冷厲的說道:「你堅持某些看法,我不管,也不想管,甚至,你編造一些事實去激怒蕭易,我一樣不會阻止,因為教主也知道,但,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不要妄想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去操控蕭易,教主能原諒你一次,不代表能原諒你第二次。」
巫芸黑紗下地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即又恢復如常,低頭看著數百公尺下地蕭家林園,極為平淡的說道:「那麼,讓他來殺了我吧,或者你動手也行。」
血虎沒有再言語,因為今天他已經講了太多,本不該講地話。
忽的,巫芸輕笑了起來,很是意外的說了一句:「看樣子沒必要動手了呢,蒼雲觀和玄真教這批弟子恐怕今天誰也沒法活命,咯咯,蕭易倒是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事情的發展總是讓人難以預料啊。」
血虎臉色同樣微變,隨即低沉的回道:「的確難以預料,只是,沒想到本教也有背黑鍋的一天。」
巫芸輕聲說道:「這種黑鍋背一背又如何呢?若不然,同時對付蒼雲觀和玄真教派下來的這近五十名元嬰金丹期弟子,我們又不方面直接出面。教中至少也要折損十來個好手,這筆帳還是挺划得來的。」
「這邊既然已經成了定數,那另外幾邊也該動手了,只有同時讓六大門派地人死光才能引得那些老王八從龜殼裡爬出來。」
說完這話,血虎伸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古怪的法印,一道血芒閃過,整個人忽的化為一支血箭,嗖的一聲劃破雲層,朝著懷南市西北部飛去。眨眼便消失不見。
而離開的血虎,其實根本就沒怎麼關心滅掉其他四個門派的人,他心裡想的,則是另一件事:「少主看樣子已經突破到渡劫期了,也不知道是死境裡面哪個老傢伙幹的好事。這事,必須稟告教主。」
蕭易的修為提升速度,血虎其實一直在暗中關注,只是,他確實沒有料到,蕭易竟然短短一個多月就從元嬰期跨入了渡劫期。
當然,這種提升速度也不是血虎在意地,他在意的是,究竟是誰讓蕭易提升這麼快,而有這個能力的。恐怕也只有死境裡面那些老怪物能辦到了。
「咯咯。還真是條忠誠的死狗,這麼急著去稟告,只是,事情怎麼可能這麼順利發展下去,裡面的變化,可多著呢。有這麼一個好侄兒,我這個當姨娘地實在是很高興呢。」
巫芸嫵媚的笑了笑,身形化為一縷黑霧,隨風消散在了雲中。
而此刻,蕭家林園碧波池內,已經出現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在前一刻,聲勢驚人的子陵真人震懾了全場,蒼雲觀五寶之一的六眼滅魔令更是讓人畏懼,就連歐陽廣瞧見時。也禁不住捏了一把冷汗。琢磨著要是換做他自己,在使出渾身解數的情況下。恐怕也只有六成的把握能勝過子陵真人。
當然,也僅僅是勝過,至於把子陵真人殺了,而且是連著元嬰真神以及靈魂也滅掉,歐陽廣卻是沒有半分信心。
但,就當子陵真人祭出六眼滅魔令,並灌注自身近八成的真元,以求一擊把蕭易給滅的靈魂寂滅時,變化出現了!
六束指頭大小的淡金色光束從方印上六個瞳孔裡飆射而出,劃破空氣發出尖銳地嘶鳴朝著蕭易疾飛而去時,全場都禁不住微微瞇上了眼睛,因為金光太刺眼了,氣勢太駭人了,整個碧波池地池水在這一刻直接騰空而起,瞬間便化為蒸汽,而蒸汽也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蕭易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單手結了一個法印,只聽「嗡」的一聲沉鳴,一尊更為璀璨更為刺眼的金鐘如太陽般憑空閃現,那六根滅魔令射出的光束接觸金鐘之後,就像水澆在了滾燙地鐵板上,只發出「茲茲茲」的幾聲輕響便消失無蹤了!
子陵真人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因為就在蕭易結印的剎那,他便感覺到一股子比他渾厚比他磅礡的真氣蜂擁而出,他在那一刻便知道蕭易的真實修為絕對已經到達了渡劫期,這種感覺他在師尊的身上感受過,雖然事隔了數百年,可這種感覺令他刻苦銘心!
在那一剎那,子陵真人便準備逃,他知道自己中計了,尤其,他還知道蕭易有一種能夠瞬間近身的古怪法寶,一個弄不好他的下場就和雷定真人一樣,這種時候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掌教的面子,當然是性命重要。
子陵真人深信一件事,那就是雖然如今他和蕭易如今相差了一個境界,他已經沒辦法殺掉蕭易,可只要反應及時,他想逃掉還是綽綽有餘了地。
可事情地發展哪裡是子陵真人能意料得到的,如果蕭易施展出普度金鐘那一刻只是令他驚駭,那麼,接下來卻是讓他絕望!「想跑?這不行,我暫時還不想面對你們蒼雲觀那些老傢伙。」
蕭易很是淡然地說道,接著古怪的笑了笑,手掌翻開,一道白光閃過之後,他手心裡多出了一陀黑不溜秋的鐵塊,就像鐵匠鋪裡的新手隨意敲打出來的一般。
只是。就是這麼毫不起眼一坨黑鐵塊,讓子陵真人整個人如遭雷擊了一般,他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那塊拳頭大小地黑鐵上散發出的駭人氣息,足以讓他瞬間灰飛煙滅。
同時,子陵真人絕望了,他發現自己被禁錮了,根本無法動彈分毫,這種靈識鎮壓的感覺。很明顯修為不止超過他一個境界,至少也要大乘後期的宗師才能做到!
蕭易是怎麼做到的?難道蕭易不僅僅是渡劫期?而是大乘後期?這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子陵真人腦海裡面一片混亂,心臟簡直如同被巨山壓住了般喘不過氣!
瞬間,子陵真人醒悟了,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吃力的轉過頭,怒目瞪著站在遠處同樣睜大眼睛的歐陽廣,大吼道:「歐陽廣!你好歹毒啊!你知道蕭家小兒的真實修為!你肯定知道!你難道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難道準備為非作歹幫蕭家小兒掩蓋麼!」
聽見子陵真人地大吼,歐陽廣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了,雖說有些心理準備,可實實在在的看見蕭易修為瞬間提升到如此駭人境界,而且還鎮壓得子陵真人無法動彈,他依舊驚訝的張大了嘴。
至於站在他身後的蕭萃圖和蕭華林兩個老頭,更是一下字跌倒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地這一幕。腦袋已經木掉了。
「子陵兄。這話你說的就不對了,我何時知道蕭易的真實修為?我又怎麼會做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又何須掩蓋什麼?」
歐陽廣一臉懵懂的問道,接著他望向那些站在小竹林側的蒼雲觀弟子,淡笑著嘀咕了一句:「這哪裡是大逆不道,本人只是順勢而行,哪裡要掩蓋。你們本來就是被邪教的人殺的。」
話音剛剛落下,歐陽廣整個人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在他現身與碧波池對岸的小竹林時,身旁已經漂浮著一把銀光四射的細長尖錐,隨著他指尖一劃,尖錐化為一抹白影,像條白蛇一般在蒼雲觀弟子們之間穿梭來穿梭去。
眨眼之後,還未醒過神地蒼雲觀弟子們,其腹部丹田以及眉心處。分別多出了一個洞。無聲無息之間,十九名蒼雲觀弟子同時噴出三十八道血柱。倒地而亡,死後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一個個,都是死不瞑目地慘狀。
「哈哈哈!」
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卻根本動不了一絲半毫的子陵真人竟失心瘋的大笑了起來,他忽的轉過視線,盯著蕭易道:「我想知道,你究竟給了歐陽廣什麼好處?其實,你我之間並就沒有什麼仇恨,我也沒看見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你能把給歐陽廣的好處同樣也給我一些,我可以保證,蒼雲觀絕對不會為難與你,更會納你為供奉,鼎力支持蕭家成為中原第一大修真世家。」
聽見子陵真人的話,歐陽廣似乎有些意外,他收起法寶,冷笑著說道:「嘿,想不到子陵兄竟然會說出這番話,這讓我很是意外啊。」
歐陽廣已經動了手,蕭易唯一地擔心也消失了,他有些好奇的盯著子陵真人,嘲諷道:「你覺得,你說這番話我就會放了你?而且還講條件,你有這個資格?」
子陵真人冷笑道:「如果不講,那便一絲機會也沒有,空口的承諾,又哪裡比得上交易?」
「在這一點上,你和我很相似。」
蕭易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但,隨即極為平淡的低聲道:「正因為這樣,我絕不可能放了你。」
子陵真人唯一的希望隨著蕭易這句話泯滅了一乾二淨,當看見蕭易微微抬起右手,而那塊黑鐵塊上綻放的黑芒也開始濃郁,四周的空氣濃稠凝結到極點時,他臉色扭曲著大吼起來:「只要你不殺我!我告訴你無名劍宗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