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扎西姆推醒了。這時我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塊空地上。空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白色佛塔。從塔頂拉下來的幾條繩索上掛滿了五色的經幡,如一面面小旗,在空中飄揚。佛塔的邊上有一個高大的瑪尼堆,上面插著許多木棍樹枝之類的東西,還放著一個特大號的犛牛頭骨,數不清的五色經幡將它們圍得嚴嚴實實,充滿了濃郁的藏地氣息。
瑪尼堆最初稱曼扎,意為曼陀羅,是由大小不等的石頭集壘起來的、具有靈氣的石堆,藏語為「多本」;還有一種是在石塊或卵石上刻寫文字、圖像,以藏傳佛教的色彩和內容為其最大特徵,有佛尊、動物保護神和永遠念不完的六字真言,然後堆積起來成為一道長長的牆垣,這種瑪尼牆藏語稱「綿當」。每逢吉日良辰,人們一邊煨桑,一邊往瑪尼堆上添加石子,並神聖地用額頭碰它,口中默誦祈禱詞,然後丟向石堆。天長地久,一座座瑪尼堆拔地而起,愈壘愈高。每顆石子都凝結信徒們發自內心的祈願。瑪尼石的產生,使這些自然的石頭開始形象化。藏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湧現出了浩如煙海的瑪尼石刻品,凡人跡所至,隨處可見,它是藏族刻在石頭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
據《西藏考古綜述》載:西藏古代存在一種大石文化。是新石器傳統上發展起來的巨石原始文化,並認為是由青海湖一帶的東北藏區進入藏族腹地。這種大石崇拜在藏區各地多有遺存,分三種形式:獨石、石圈、列石。如藏南大鹽湖以南的多仁發現十八行石柱,東西方向。還有列石,其西端有兩個同心圓的石圈,石圈中央另有三塊巨石,較大的一塊高2.75米,巨石前設一祭壇。列石東端還有一用石塊排列成的箭頭。類似獨石散見於藏區各地,如西藏普蘭的石柱;甘南的「長石頭」;大山上的「石牛兒」,均兀然獨立,高數十米,令當地藏漢人民頂禮膜拜。在藏區,尤其是康區和部分安多藏族在屋頂、門頂、窗台以及土地中央供奉白石,凡供奉神靈之處都用白石為代表。他們崇信白石是雪山的精華,家庭的保護神、田地和莊稼的守護神;還認為高高屹立的巨大白色山石,乃是龍女、神女的化身。遍佈藏區高山峽谷、村口道旁的瑪尼堆更是藏族山石崇拜的突出表現和歷史遺俗。而瑪尼堆也許就是從這種巨石崇拜衍生而來的。
此刻,珍妮和阿豹正將車箱裡的簡易帳篷拿出來,準備找個地主紮營。我看了看時間,當前時刻是下午兩點十分。怎麼這麼早就停車準備紮營了?等我詢問了詳細情況後才知道,這一路過來。不但是我自己出現了高原反應,阿豹他也感到很不舒服。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再繼續開車是很容易出危險的。再加上墩子的高原反應也十分嚴重,如果繼續這麼顛簸下去,怕對他也會有危險。於是為了安全起見,阿豹和珍妮商量之後,看到路邊有這麼一塊空地,就決定先在此地紮營,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會。等逐漸適應了這種高原的環境和氣候之後再繼續上路。
我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就動手幫著他們一起搭建帳篷。老扎西姆則一直留在墩子的身邊照看著他。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兩個山地帳篷搭建完畢。因為現在我們已經處於海拔大約四、五千米的地方了,這裡的四周都是終年積雪的雪山,周圍的氣溫已經很低了,大家的臉上都已經被凍得有些發紅。等到了夜晚估計還會冷得多。因此在珍妮的建議下,大家又準備動手建一個篝火堆來取暖。此時此地要想搭建一個火塘並非難事,因為遍地都是從周圍雪山上滾落下來的大小不一的石塊。用這些石頭搭建一個火塘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難就難在這高原土地之上,因為溫度低,氣候惡劣。一般的樹木是不能生長的,除了腳下那一層薄薄的地衣和苔蘚類生物。目光所及之處,別說是樹了,就連一棵普通的小草也看不見,要想找些用來生火的乾柴,那更是難於上青天了。
就在我們為難的時候,扎西姆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我們在帳篷邊用石塊大建好的火塘,又看到我們三個人那一臉無奈的神色之後,馬上就猜出了我們之所以發愁的原因。於是就笑著說道:「在西藏,雖然沒有太多的乾柴作燃料,但是藏民們也有自己燒火地法寶。」說著扎西姆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團黑黑的東西。我仔細一看,差點吐出來。原來扎西姆撿的竟然是地上早就風乾掉的犛牛糞便。之後,扎西姆向珍妮要了幾張餐巾紙,用火機點燃之後丟在了火塘之中。然後他將手上的犛牛糞便掰成幾塊輕輕放到火塘之中。一陣白煙之後,火塘裡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頓時將我們周圍的寒氣驅散開來了。
「你別看那些犛牛一點都不起眼,其實它們身上到處都是寶,是藏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犛牛可以作為運輸工具使用,犛牛奶和肉可以食用,犛牛皮可以製衣,犛牛骨可以泡酒和做為藥材,就連這不起眼的犛牛糞便也是藏民們不可多得的燒火燃料,」扎西姆一邊生火一邊說到,「今天晚上氣溫應該會比較低的,大家趕快多去收集一些犛牛糞便來晚上燒火用。」
聽到扎西姆的吩咐,儘管我覺得有點不習慣,但也只能強迫自己覺著老人的樣子從地上撿起一個個風乾掉的犛牛糞便。我們反這些犛牛糞便堆在火塘附近,一些比較潮濕的糞便則乾脆被放在火塘旁邊,以便利用火塘中燃燒著的火焰的溫度將它烤乾。當火塘周圍堆起了一米多高的犛牛糞便堆之後,扎西姆才讓我們停止收集。
儘管那些還沒有乾透的犛牛糞便,被火一烤,散發出一種難聞的味道,但總比被刺骨的冷風吹著,凍得渾身直打哆嗦要強多了。隨後,我們在火堆旁邊的地面上清理出一塊較平整的地面,在上面墊了一塊毛毯,然後把墩子從越野車裡扶了出來,讓他安安靜靜的躺在火堆旁休息。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老扎西姆用鋁鍋從車上取來一點水,又從自己的布包中拿出一塊姜和一些風乾的草藥。把姜切成幾塊後和草藥一起丟到了鋁鍋中,最後將鋁鍋架在火堆上煮。因為高原地區氣壓比較低,東西不容易煮熟,所以一直到鋁鍋裡的水開三次之後,扎西姆才將鋁鍋裡的草藥薑湯倒出一杯來。讓我們餵著墩子喝下去。「喝了這杯熱湯,再讓他好好睡一晚,明天就會好很多了。」扎西姆笑著說,「你們也都喝點。」
這時,我們也都被高原反應折磨得夠嗆,聽扎西姆說他煮的薑湯能幫我們治療高原反應,於是就迫不及待的各自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之後,我感覺確實比先前要好受了一些。之後,幾個人分食了一些食物之後,安排了值班守著火堆的人之後,便各自鑽進帳篷中休息。因為在高原山區,空氣中的含氧量比較低。所以很容易讓不適應這種環境的人產生疲乏的感覺。所以儘管還沒到晚上,我們一躺下,就先後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再次被那噩夢所驚醒。當我猛然坐起身來的時候,就聽到耳邊似乎聽到遠遠的傳來幾聲槍聲,徹底打破了原先的寂靜。我連忙鑽出帳篷,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除了火堆中發出的火光將附近的物體照亮之外,更遠處的物體則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此刻正在值夜的阿豹站在火堆旁那高大的瑪尼堆附近。睜大了眼睛朝著遠方張望著,彷彿正在尋找著什麼。
「阿豹,發生什麼事了?」我急忙走到他身邊詢問到。阿豹回答說:「不清楚,一個小時之前,一切都還很正常。我換下了扎西姆,讓他到帳篷裡休息,然後我就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可是就在幾分鐘之前,我突然聽到幾聲槍聲從那邊的山上傳來。我轉過身一看,好像那邊有火光在不停的移動。於是我就跑過去想看個明白,可是還沒等我看清楚,那些火光就突然熄滅了。」「會不會是偷獵者放的槍?」我思索了一下後問到,「這裡比較荒涼,人煙稀少,有不少的不法分子為了謀取暴利,都會來到周圍的山區捕殺藏羚羊、野犛牛、藏馬雞等珍惜動物。」
「不太像,」阿豹回答說,「如果是偷獵,一般都會用獵槍來捕殺動物,但從剛才的槍聲聽起來,好像昌AK-47。這是一種武裝突擊步槍,不是一般人能夠獲取的。」阿豹在美國當過僱傭兵,是個武器專家,我相信他的判斷不會有問題。「而且在槍聲之後我還隱約聽到有人哭喊的聲音,只是聽得不是很真切,所以不敢太肯定是否有沒有聽錯。」阿豹繼續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