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菉驚神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可歎青衫
    林達看著眼前這個老人一個只能用仙風道骨來形容的老人。

    月白色的散袖長衫在身白如雪披散在肩頭臉色雖然很蒼白但他眼中的慈悲足以潤澤大地。

    世上仙人中有此風骨者不過一二之數眼前這位莫不是……

    「吾乃碧落紅塵之主傅青衫師門不幸收徒如此讓小友受苦了。」

    果然那仙風道骨的老人便是碧落之主傅青衫一個捨身渡化億萬惡鬼的大慈悲者。

    「晚輩林達見過碧落之主。」

    林達雖是魂魄之體但禮數卻不能少虛漂漂浮在空中恭身一禮。

    「莫要多禮小友方才情勢緊急若非你有魂玉貪命在手我幾乎無法留你的魂魄有無禮之處望小友見諒。」

    林達一聽便心中明瞭方才是傅青衫以魂玉貪命將自己納入其中為的是保存魂魄的靈識不滅要知如果沒有肉體相依魂魄直接顯於天日之下每過一息靈識便會少一分雖說一時三刻也不至於變成孤魂野鬼但卻是能避則避。

    傅青衫此舉實在是幫了林達的大忙。

    不過林達需要慚愧的是這魂玉貪命還是自碧落蘇橫波手中奪來。

    「傅前輩晚輩實在慚愧這魂玉貪命……」

    林達剛想解釋並且來句道歉什麼的畢竟虧欠他人還受其恩惠於心不安。

    傅青衫卻連連擺手言道:「莫要多言了魂玉貪命只能護你片刻待我先將你的魂魄歸入本體其他事情先放置一旁。」

    「多謝前輩。」

    林達知道此刻情勢危急也不多言而且在知道傅青衫用魂玉貪命護他魂魄之時林達就猜到了這碧落之主還要助他魂識歸元對此言也不覺得驚訝只是凝神以待。

    只見傅青衫一抖袍袖祭出了林達曾經見過的七修劍之五——輪迴。

    此劍在傅青衫手中用出其形貌並非像林達當初所見的那般陰森只見其形若圓盤約莫也就手掌大小色澤極黑極幽遠彷彿能吸盡一切光芒。

    傅青衫施用此劍時也並非像方斂眉那般費力只見他劍訣一掐輪迴劍已經到了林達頭上再變換手訣林達只覺那劍中生出一股絕大的吸力來不由自主的被吸入其中。

    這一次不像上次那樣有昏黑的暈眩感在以後的幾息之間林達清楚的感覺到了魂魄與肉體的接觸與融合。

    那是一種由熟悉到陌生再由陌生到熟悉的奇特經歷。

    身體是你的與生相隨但你曾經仔細瞭解過它麼瞭解生命竟存在在何處瞭解那勃勃生機從何而來瞭解一次次的生命顫抖由哪些器官合力動作瞭解哪裡有虧欠哪裡又充足滿溢?

    在幾息之間林達經歷了一次完全清醒的融合過程這個過程讓他對自己身體的瞭解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第一次生出了對自己擁有絕對控制權的滿足感。

    「小友是否無恙?」

    慈詳的聲音喚醒了林達。

    林達張開眼站起身對傅青衫恭敬一禮:「多謝前輩賜我一次如此寶貴的經歷。」

    「佛家有言五蘊皆空一切神通便出於心道家也說無須借助他物人的身體便是一具自已自足的寶庫……」

    傅青衫說的似乎是不相干的話但林達知道像他這樣的高人所言所行皆有深意於是不敢怠慢側耳細聽。

    「佛道兩門不愧是流傳千載的宗門對這世間種種規則的瞭解已經到了極致。」

    「相對而言無論是碧落紅塵還是黃泉雖然以功法力量蓋世都顯得太膚淺了。」

    傅青衫說著話再看看聽到皺眉頭的林達不禁一笑。

    「小友你聽出什麼了?」

    「這個……很抱歉晚輩資質愚鈍不明白前輩的深意。」

    林達絞盡腦汁也無法想出傅青衫剛才說話的深意在哪不禁有些羞赧。

    「聽出才怪了我剛才只是牢騷而已。」傅青衫呵呵笑了。

    林達不禁有點無語的感覺不過這句玩笑話之後卻是感覺與這位身份非凡的碧落之主拉近了許多距離。

    「傅前輩那方斂眉……」

    提起方斂眉林達猶豫了一下此人已經被林達用淨世之炎焚得點滴不剩若眼前這位是其師父那麼無論如何也是一樁煞風景的事怎麼去說呢?

    「有此孽徒老夫真是慚愧。」

    「他真是前輩您的徒弟?」

    林達覺得難以相信這般偉大的師父那麼惡劣的徒弟怎麼教出來的?

    「此事說來話長不如尋一清靜地再詳談一番?」

    「但憑前輩吩咐。」

    於是傅青衫在前林達緊隨其後自那青石廣場一路向後重重迷霧在傅青衫身前皆是自動散開未過多久二人便來到了一幢小樓前。

    這小樓青磚素瓦無甚裝飾步入其中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尋常人家的住宅而已唯有二樓還算有些文雅書卷氣牆上幾幅潑墨山水畫臨窗擺的黃花梨卷角牙琴桌一老一少在桌前席地而坐。

    傅青衫舉手一翻掌中現出了一壺清茶另一隻手中則是憑空出現了兩隻杯子。

    茶壺與杯子皆有淡淡虛影彷彿投影一般但倒出來的茶水卻是清香撲鼻。

    林達看了胸中敬佩猛生這一手並非魔術也不是隔空取物之類的小把戲而是傳說中的靜室生煙也就是虛空生物。

    一壺二杯則是憑空中造出的此等已是仙術尋常散仙尚且習不得。

    品著清茶傅青衫用很悠遠的聲音開口講起了方斂眉的來歷。

    「那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小友你可曾聽說過九子鬼母麼?」得來肯定的答覆後傅青衫又言:「三千年前正是萬年戰爭的……你可能沒聽說過萬年戰爭我現在也不方便跟你說這種事情還是要由師門長輩來告訴你。」

    「總之萬年戰爭令四維崩陷不僅修真界受其遺害甚至波及到了其下的凡間。」

    「北極崩絕洪水滔天西極陷落十日同現尾山不周億萬凡人魂魄無處棲身……」

    傅青衫口中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林達卻能想像到波及到凡間的那場災難給修真與凡人帶來了多大的傷痛。

    幾千年對於凡人來說是已經久遠到無法回顧的年代但深深烙印在他們頭腦中的恐懼卻讓這些無法永生的凡人用顫抖的筆端記錄下了當時在天災之下人如螻蟻時時刻刻有覆滅之危的恐怖與淒偟。

    那些支言片語依舊以神話的形式在凡間流傳著方舟、大禹治水等等等等……

    「後有仙人以絕大毅力耗費百年光陰補天漏彌地缺終於令世界四極平穩但也是自那時起修真界有了不允許凡人居住的規矩因為一場浩劫修真尚能自善其身但那時修真界的十數萬的凡人卻是無一倖免。」

    說著傅青衫遙望窗外碧空眼中的慈悲之意越的令人心折。

    「說遠了小友莫怪。」

    半響傅青衫這才轉向林達致歉。

    「此等修真界秘聞晚輩次聽聞大開眼界多謝前輩。」

    傅青衫一笑繼續言道:「那時尾山不周萬萬計的冤魂無處可去便滯留在人間與修真界漸成惡魂小則纏身附體為禍一人大則怨氣蓋天為禍一方那時的凡間真可用人間地獄來形容。」

    「其後的五百年修真界的妖仙二族通力合作在上下兩界中搜撲冤魂終於在五百年中將這些冤魂封在棲霞城中。」

    「只因萬萬冤魂若是投置於地府則個個都要受那萬劫不復之刑可憐這怨鬼本是善鬼天地不劫他們又會成為惡鬼?萬般的錯處都在我們修真中人身上。」

    「於是前輩您就下宏願棲霞不空誓不成仙?」

    林達看傅青衫的眼神已經變成了極端崇拜。

    「只是彌補過去的疏漏罷了無所謂宏願與否。」

    傅青衫淡然一笑林達還欲多言卻被他搖制止:「幾千年沒和人說話了這話就不知怎麼的多了起來還是說那九子鬼母之事吧。」

    「九子鬼母的原形大多是身懷六甲之婦死亡時胎中嬰兒一息尚存這樣陰陽並存之格局加上意志堅定不願離去的執念讓鬼母無法投胎轉世於是以鬼為食繼續養育腹中嬰兒。」

    「兩千多年前棲霞城中便有數以萬計的鬼母存在後大都因意志不堅而令腹中胎兒死亡令棲霞城中多了一個個厲魂。」

    「但是幾十年前我卻偶然現城中尚有一九子鬼母存在而且是養育千年終近臨盆。」

    「我思慮再三要知厲鬼生子應了天地之道中絕處逢生的格局生出子來都有大能力與大怨念若是此子將來為禍一方則又該如何是好?」

    「唉……」

    說到此處傅青衫長歎一聲有往事不堪回之感。

    「前輩方斂眉生性惡毒其所作所為並非是您的錯。」

    「我歎得並非是自身而是方斂眉二十年養之教之卻仍然無法讓他棄惡從善可憐他一身根骨天成若是能夠從善而終棄惡奉德不做什麼也是功德無量的大慈悲成仙路上必然比我走得更遠可惜……」

    「您是否知道他以轉回劍不斷的脫殼轉世抵消殺劫……」

    「原本我就猜到了鬼子投世萬億殺劫附體時時刻刻不得安穩一個把持不住難免要入魔道以偏門之法化解身上殺劫以往這些只是猜測直到遇見你才確實知道他的所作所為。」

    「那您……不管?」

    林達猶豫一下終於脫口而出這個問題雖然有點無禮但他仍要弄清楚方斂眉這般胡作非為身為其師的傅青衫竟然置之不理麼?

    「傳七修劍與他我本就猶豫卻念他二十年中尊師重道沒有違逆之舉這才定下心來卻沒想到……」傅青衫長歎這個法力無邊的仙人卻無法看透人心也是一種極大的諷刺與悲哀吧。

    「卻沒想到他剛剛煉合七修劍便以法則之劍將我困住我為守棲霞城不願放棄只得由他去了。」

    「法則?七修劍中的第六劍那劍能困住您這樣能力大成的仙人?」

    林達有些愕然此語一出才知這種疑問是對於傅青衫的極不信任急忙道歉:「對不起傅前輩我不是那個意思……」

    「無事。」

    傅青衫一笑這個看盡世間滄桑的大智者以海闊般的心境包容了林達的無禮衝撞。

    「法則法為師天地之法則乃是以心而定的律條法則劍可以將人心之法化為天地律條一言一行如同天地律令赦赦生威誰人可以抵擋?斂眉實力尚弱只將我困在一地能言不能行如此而已。」

    「七修劍……這般厲害?」

    林達也曾經擁有過七修劍囊也摸過那柄鈍鈍的猶如一隻燒火棒子的法則劍這不起眼的飛劍竟然有如此威力?

    「七修劍是玉帝之劍開天闢地時就已經存於世間其中的玄妙之處難以盡言。」

    「玉帝?仙之玉帝?仙界之主?」

    聽到玉帝這個名字林達立即想起了傳說中的仙界那裡是所有修真渴望的終點仙界的主人便是傳說中的玉帝。

    「正是如此。」傅青衫點頭稱是。

    「前輩您見過玉帝?」林達又問。

    「三千年前曾經拜見過帝尊帝尊得知我欲渡化惡鬼便賜我七修劍可惜老夫身簿力淺三千年至今棲霞城中的萬萬厲鬼只渡得一二之數不知何日能夠上得天庭再見帝尊金顏。」

    傅青衫搖頭苦笑。

    「前輩此舉功德無量來日成就必在仙界眾仙之上……」

    林達想安慰傅青衫幾句卻是不知從何處開口了。

    散仙與金仙的最大區別只在於能否飛昇仙界。

    歷數修真界現存的這些大能力者以聞仲、岐無甘為的黃泉仙人以傅青衫、煙赤霞為尊的碧落強者李太常等一甘散仙還有道宗佛門等傑出弟子如林達之父林守真等等這些修真修真的時間大多數以萬年計。

    他們大多早就經歷了三九、六九、九九這三次天劫功參造化進入了大乘期。

    可是在大乘期他們的力量進展也就到頭了。

    沒有經歷仙氣洗伐筋骨、褪盡凡胎修真的力量層次只能到達在大乘期也就是散仙一級。

    不進入仙界永遠沒辦法升到金仙級別。

    所以飛昇仙界不止是為了享受那種神仙歲月更大的追求還在金仙那無止境無極限的力量上。

    可惜的是飛仙的基準要求便是功德。

    功德是與劫數相對應的一種存在。

    自赤子嬰兒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功德與劫數便環繞其身這時的功德與劫數皆是來自前世。

    三界中沒有無牽無掛的大自由者因為人人都被功德劫數困在其中。

    並且功德和劫數是可以相互抵消的像傅青衫的這樣力量層次已經到了盡頭的散仙最大的追求可能就是積攢功德達到能夠飛昇仙界的標準。

    功德積攢的越多到時飛昇仙界得到的成就也就越大。

    像傅青衫這樣下宏願不渡盡萬萬厲鬼誓不成仙這功德若是成了就又在原本的基礎上翻幾了幾番。

    林達渡化萬隻惡鬼就有天花護頂的功德可以想像一旦傅青衫將這萬萬惡鬼渡化成功其功德成就可能讓其在仙界享受帝者級別的待遇。

    也無怪乎玉帝要以七修劍相贈。

    可惜的是仙界的功德標準與佛家的不同。

    佛家攢功德肉身成佛飛至西天極樂世界在成佛過程每多一分功德就多一份神通像什麼天眼、天耳、神足、宿命、他心、漏盡等等好處難以盡表。

    而仙界的標準就大大不同修真在大乘期積攢功德過程中除了到最後一刻能夠羽化登仙前面的過程中沒有任何好處可言。

    就算功德再高除了能夠得來天降靈液、五花聚頂等異象外沒有任何照顧。

    所以大乘期修真對成仙之事興趣似乎不多也致使除了數百年前濟世金佛鍾離佛顏飛昇仙界外三千年來修真界沒有飛昇者。

    像顧佛顏這般捨身渡厲鬼肉身仙力皆是一天天的被厲氣消弱卻永遠也看不到盡頭雖然功德可能已經夠飛昇的但受誓言所限除非棲霞一空否則沒有結果可言。

    就像是一場豪賭要不功德無量飛昇成帝尊要麼一切成空轉世重來。

    林達可以理解傅青衫的苦惱不過他似乎小看眼前這碧落之主了。

    「可歎青衫撫袖去萬千苦劫誰人承?」

    傅青衫微笑著笑容中沒有絲毫自苦自哀之意那眼中的慈悲之意越明顯彷彿看透了眼前的屏障置身棲霞之上悲憐的望著城中的萬萬惡鬼。

    聽著這句話林達立即覺得一種酸酸的感覺直湧鼻頭。

    是啊若非傅青衫困住萬萬惡鬼修真界與人間早成焦土即便是只為了讓這萬萬惡鬼不遭地獄輪劫之苦其偉大之處又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他太功利了以已心渡人真是需要慚愧一番。

    「前輩我或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激動之下林達站起身來話語衝口而出。

    傅青衫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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