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彩珠叫他「六殿下」,那就是皇子了。我趕緊進去見禮。
還真是榮幸呢,我一個小小的草民,中午剛被公主召見過,這會兒又被皇子殿下召見。
這些皇宮裡的貴人們個個都那麼閒嗎?在宮裡玩膩了,又跑出來為害民間,找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麻煩。我可是很忙的。
「你就是桃葉?」
「是,殿下。」
「果然很美,難怪小九對我讚不絕口。」
「殿下過獎了,桃葉平庸之姿,怎敢當殿下盛讚。」只是,小九又是誰?
「只可惜美得太正了。」他略微帶點遺憾地說。
顯然美得正不好,要美得邪乎才對這位殿下的胃口。
「本王閱女無數,對各種女人的路數都瞭若指掌,她能怎麼為我所用,也只需一眼就可看出。你呢,屬於那種有點小聰明,又比較死心眼的。所以本王就不和你繞彎子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一個男人高高在上、神定氣閒地告訴你他「閱女無數」,也就是說,他是個衣冠禽獸。如今這世道,男人們做衣冠禽獸做得挺自豪的,不做的反而還面有慚色,覺得自己真窩囊。
我跪伏在地上,一言不發,等著聽他的「天窗亮話」。我也慢慢摸出規律來了,跟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打交道,你只需要出耳朵就行了。反正他們都是喜歡自說自話的人,說完了,再叫你去照辦,又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應該知道本王的身份了吧,本王就是九公主——也就是新安公主的同母哥哥,在皇子中排行老六。母妃梁修儀,本來只是靡淑妃宮中的一個小宮女,偶然因服侍父皇更衣而得幸,生下了我,這才被冊封為妃,卻也因此跟靡妃成了死對頭。靡妃生的是三皇子,皇后無子,她現在要在三皇子和本王之間擇一個認作養子,再立為太子……」
他拉拉雜雜講了一大堆他的身世,我卻越聽越糊塗,這些宮闈秘辛,他跟我一個小民女講什麼?
講完,他問我:「現在你明白新安公主為什麼一定要嫁給王獻之了吧?」
「為了讓皇后冊立殿下您為太子?」我遲疑地回答,同時內心十分驚懼。這種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險。我最後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這位六殿下也是個細心的人,好像看得懂我的心事一般,居然安慰我說:「你不用這麼害怕,這不是什麼秘辛,早就公開擺在桌面上了的。因為你是個姑娘家,平時不大關注這些,所以沒人跟你說,其實市井間早就傳遍了。」
等我稍微安定了一些,他才開始分析給我聽:「皇后自己無子,所以很疼那些侄子外甥,王獻之就是其中最得她偏寵的一個。如果新安公主能嫁給王獻之,皇后心裡的天平必然會偏向我這邊,那麼無論認養子還是冊立太子,就都順理成章了。」
這個我就有點疑問了,我結結巴巴,斟詞酌句地問:「冊立太子這樣的大事應該是皇上做主吧,怎麼桃葉聽殿下說了半天,好像沒皇上什麼事兒,都是皇后娘娘說了算?」
他竟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也聽出來了?這就是我們大晉的優良傳統啊,上至文帝、武帝、惠帝,再到當今皇上,莫不如此,個個都是懼內的主。不過」,他話鋒一轉:「這個優良傳統控怕要斷送在本王手裡了,因為本王對天下臣民來說是好皇帝,對女人來說,則是暴君。」他把「暴君」兩個字壓得極低極低,聽起來也格外的曖昧。
拜託,您連太子都還不是,就「好皇帝」起來了,也不怕瘮了自己的牙。
見我對他的調戲置若罔聞,臉都不曾紅一下,他有點尷尬,坐正身子說:「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叫你了吧。」
對不起,我還是不明白。但我也只能說:「桃葉有什麼可以為殿下效勞的,殿下儘管吩咐。」
他開口道:「我要你撮合我妹妹和王獻之的婚事。」
我趕緊伏地申訴:「這個,不是桃葉不肯,是桃葉根本沒那個能力。王少爺和公主是什麼身份的人啊,他們的事,哪裡輪得到桃葉插手。」
他卻對我說:「這也正是我今天一定要親自見你一面的原因。我知道這些天妹妹一直在找你,想讓你幫忙撮合。我總是不以為然,一個打雜的小丫頭,能有多大能耐。不過今天見到你,我才知道妹妹是有眼光的,她找對人了。」
「殿下,這又從何說起。」我的臉已經苦得像苦瓜一樣了。
「因為我是男人。」他從座位上俯下身,托起我的下巴說,「所以我知道你這樣的女人對男人有什麼樣的影響力。只有你,才啃得動王獻之那塊又臭又硬的硬骨頭。」
我慌忙掙脫開,這回,臉可是紅透了。他哈哈一笑,大概是為他終於調戲成功而得意吧,但旋即又調侃我道:「不過,你現在還不能稱為女人,還少了一點韻味。要是你肯把自己交給我,三五個月調教下來,把你身上的那股正氣去掉,你就出息了。」
你去死!看他越說越過分,越來越囂張,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說:「殿下交代的事桃葉辦不到,辦不到的事情,桃葉不能答應。」
他的眼中竟然出現了激賞之色,嘖嘖連聲道:「很好,我喜歡!我就是喜歡馴服烈馬,看她們在我的皮鞭和鎖鏈下不屈的眼神,聽她們一邊痛苦的呻吟一邊破口大罵,那真是絕妙的感受啊,銷魂,相當的銷魂,實在是銷魂之極。」
他坐正身體,居然把一把紅花梨木的椅子坐得嘎嘎直響,口裡興奮地宣告:「我改主意了,妞兒,你好好為我辦事。事成之後,我接你進宮,立你為妃。」
真是變態,而且不是普通的變態,而是相當的變態,變態之極!讓我的小心肝一陣陣發緊,我趕緊申明:「桃葉只是鄉野草民,不敢心存妄想。殿下交代的事,桃葉委實……」
「住口!」他終於發怒了,「辦得到要辦,辦不到也要到。本王交代的事,還沒人敢打回票。至於怎麼辦到,具體要想什麼辦法,那是你的事。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小妹妹在鄰居家呢,要不要本王這就派人把她接來,也免得你老是惦著?」
咚地一聲,我跪倒在地:「求您不要動她,你說什麼我都照辦就是了。」
「這才乖」,他轉怒為喜,伸手拉起我。
「這才乖」這幾個字,前不久才有人對我說過。同樣的三個字,從一個口裡說出來讓我覺得無比溫馨,從另一個口裡說出來卻讓我毛骨悚然。
這人不是暴君,他是魔鬼!要是這樣的人當了皇帝,那我們大晉的老百姓還有好日子過嗎?
所以,我絕不能撮合王獻之和他妹妹新安公主成其好事,相反,我要想盡辦法破壞他們。讓他妹妹做不成王夫人,也讓他的皇帝夢徹底落空。
可是,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既不讓這對兄妹爛人得逞,又不讓他們報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