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啊!「我發出了一聲感歎。不是因為驚奇,而是感到非常失望。對不起!說錯了,那是相當的失望。
這個房間看樣子是一個書房和辦公室的混合體,但是絕對與奢華二字沾不上邊,如果不是主人身份低微財力不足的話,那就是因為某種原因根本不常使用這個地方。這情形並不罕見,在戰國裡整日東奔西走的各級武士可是大有人在的。
如果你從窗子裡望出去,就會發現這裡是一間天守閣的頂層。四周的景色還算不錯,可以看到大片的原野和農田。
雖然原來的主人並沒有在這裡擺放很多傢俱和書籍,但由於我的到來卻給這種簡樸之中添加了許多混亂的氣息,桌子和行軍文件櫃上雖然也堆放著很多文稿,但是地上散亂的卻更多。而我此刻對這些毫不關心,只是仰面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發呆,腦子裡則是想著這間城堡和它原來主人的事情。今天是天正十年(1582)的五月九日,我已經置身在遠江國中。
那天夜裡的宴會上,為了先發的位置產生了激烈的爭論,雖然我那句話阻止了後面人的繼續請求,但已經開了口的三個人誰也不願意退讓。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程序安排問題,如果退讓豈不就是承認比別人不行,這個人還是丟在天下大名面前,只怕自己的家族會立刻成為傳遍列國的笑柄。就是被打死,也決不能被嚇死!
我微微感到有些頭疼,既不能挫傷大家的積極性,也不能縱容有組織無紀律的小團體行為。而且這是我迄今為止統帥勢力範圍最廣的一次軍事行動,也不想給人們留下缺乏決斷力,或者處事不明的印象。經過再三的考慮,我最後作出了三人同為先發的決定!
請不要誤會!雖然我承認自己的軍事素質並不能算高明,可以沒有糊塗到放任部下毫無配合地多頭並進,那樣這支本來就由各方拼湊而成的聯合大軍。豈不是不用打就亂了?
我的方案其實是:大軍主力在長筱城繼續休整兩天,由島津、十河、長宗我部三部先行進入遠江。由我根據忍者收集到的情報,指定三座城池讓他們進行攻擊!這樣誰先取得自己的目標即為先發,而其他的兩家也沒什麼話說。至於誰具體攻擊哪座城,我讓他們抓鬧自己決定。
德川家康在北線確實沒有像樣的主力,但也並不一定就全無辦法,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相信他也不會那麼放心大膽地在濱松城擺出決戰地架勢。因而我現在也必須進行某種試探。看看德川家康還有什麼應手!
那三座城都不是很大,守軍多則三百,少則一百,而且都離三河邊境不遠便於大軍接應。一旦把這三座城都拿下來,在遠江的基本支撐點也就有了。
另外還有一點:在五月五日的三河攻取戰中,各部連續高強度的行軍和作戰也確實需要休整。三河國內大大小小近兩百座城池、巖砦不可能都在一天拿下,有些幾角旮旯裡還隱藏著德川的勢力,「垃圾」需要清除,後方也需要安定。
「責任制」確實大有好處,島津、十河、長宗我部都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他們全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其中就包括我現在置身的這座井伊谷城。長宗我部元親拿下這座城池只用了半個時辰,成為了此次比賽當然的冠軍。
之後我親自率領的43000主力全部開入了遠江,很快又在這裡穩穩紮住了腳跟。現在我要做地就是進一步擴大戰果。讓德川家康按照我設計出來地計劃走。
「這裡就是井伊直政的祖居之地啊?堂堂『德川四天王』之一好像有點兒……」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是覺得有些失望。不管怎麼說井伊直政也算是一個名人,就這麼著……
「名人?似乎現在還算不上吧!」我的腦中忽然一閃,一下子走出了自己設置地誤區。
現在井伊直政確實算不得什麼名人,這樣的「名將」現在整個日本可以用筐來裝。真正的名人此刻正應該是我自己,而井伊直政排在我後面不知道在小數點之後多少位。
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可以說得上是驚天動地,哪怕眼下立時就死了,相信數百年後那些遺跡也會成為各地的一些旅遊景點。只是不知道人們如果親身光臨玉丹谷那座巖砦的話,會不會覺得失望,會不會覺得旅遊公司騙錢呢?至少看到那棟比地主土圍子大不了多少的大院。我自己恐怕不會多麼滿意。
不過也許我是有些多慮了,自會有人興建一些類似「紀念館」之類的新型人文景觀,如果再有幾個更加聰明的人的話,說不定還會開發出一些「諸星燒」之類具有典故地特色小吃。「諸星燒……這個名字似乎是不大好聽吧!」想著想著我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
究竟會不會留下這樣的景觀現在還不知道,只怕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干涉不了。所謂「千秋功罪後人評」,只是作為評價者的後人,也是會有自己利益趨向的。「似乎該找些人來編寫……撰寫歷史了,雖然現在還略顯早些,但總是有備無患!」此時日本的歷史還是以失意公卿和不務正業的和尚寫的居多。口徑上一直也不是那麼統一。這類人什麼時候都不難找,只要我給予一些官方的和引導,不難成為一種主流觀點。
「該怎麼評價這些歷史人物呢?」我發現自己又給自己出了一道難題,不過卻是一個有些趣味的難題。
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可以設計成悲劇性地英雄,反正對他們的評價和我也沒什麼衝突。再說我個人還是比較尊敬他們的,為後世樹立幾個武家典範好像也不錯,這用正規的名詞應該叫什麼來著……對,「純理論人物」!
至於「猴子」毫無疑問是個陰謀家,一個混入到我們隊伍中來的投機分子;一個為了滿足個人野心而不擇手段的卑劣小人;一個……具體的內容還有很多,這些可以慢慢地去安排,總之他將是個不可饒恕的敵人!哦……而我還是給了他一條「自新」之路,從這裡也足以證明我人格的高尚了。
這可怨不得我,誰叫他是一個無法共存的對立面,不把他徹底打倒就不足以彰顯我的正確,也無法確立我統治的合法性!
對諸如北條早雲、毛利元就這些人,姑且不妨客觀些,反正他們和我又沒什麼直接的關係。當然,對他們事跡的描寫還是必須的,而且篇幅還不能太少,只有充滿了許許多多有血有肉的人,才是一部真正的戰國史,也才會使我這樣一個結束戰國的人更真實。要是把歷史完全寫成為某一個人歌功頌德的模樣,那麼就只能成為人們的笑柄!
最難處理的,莫過於對織田信長的評價了,寫深了不是,寫淺了也不是!如果他是完全正確的,那麼我取代織田家就成為了非法。如果他一開始就是反面人物,那麼我的前半段歷史又將如何定位?
所以只能把他寫成有功有過、功過相當、前半截功勞是主要的、後半截犯有主觀嚴重錯誤的人,只有這樣一切才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引入『三七開』,或者『五五開』的提法?」我努力設計著,但總覺得不是很全面。
「吱∼∼∼!」房門被輕輕地拉開了,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我並沒有睜眼。在這座城堡裡能夠這樣不經通報就進來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父親……您睡著了嗎?」一個聲音輕輕地問到。
「沒有!」我坐起來看著面前的秀清。「我在想一些問題,一些想不清楚道理的問題?」
「想不清楚道理?還有這樣的問題?」他十分詫異地問到。
「當然有!」我點了點頭,然後示意他坐下。「人力畢竟有限,這世界上想不明白、看不清楚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每個問題都要想清楚,那只能是圖增煩惱而已。」
「那怎麼辦?」凡事有些心重的秀清困惑的說到。
「哈、哈、哈,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既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做事完全也可以不講道理!」我心情很好就開了個玩笑,不過這也就是對待秀清。要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三子義清,保不齊我這話就叫他理解「歪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問到。
「此次出戰至今兒臣還毫無建樹,想請父親指派一些工作!」他這樣說到,只怕也受到了別人的影響。
「這件事情不急,真正的戰爭還沒有展開!」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是這完全沒有必要。
「德川不是馬上就要被擠出遠江了嗎?」他意外地問到。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出了遠江這次的事情也完不了!」我微笑著給他解釋道「這次動用如此多的軍隊,並不止是為了一個德川,而德川家康自己也不可能看著東國只有他自己被削弱。這次征戰必然還會牽扯出很多人,很多事情我也想在這次一併解決!」
「回稟主公!」御弁丸略帶憂色進來報告:「我前軍島津、十河、長宗我部,攻擊二俁城受挫!」
「事情這不就來了!」我對秀清笑著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