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六年(1578)是個平淡的年頭,全天下都沒有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下半年我的平定四國之戰勉強為人們增加了些談資,其他幾條戰線上就實在是乏善可陳了。
織田信長急於通過一系列外交努力,樹立自己「天下人」的形像,自然也就沒有催促各大軍團長拿出耀眼的戰功來。因而大家也就抓緊機會,忙活忙活自家「小院」裡內政上面的事。用池田恆興的話講:大家終於有機會享受一下「生活」了!
大多數人確實都安於了偷懶的狀況,除了那只狂熱的「猴子」又在山陽滅了兩家小豪族之外,大家都在給自己找些假期節目。各人的領地狀況自是各有不同,普遍來講趕不上京都和界町這兩個地方,既然年關將近,許多人都開始找理由活動活動。
這時候又傳來消息,年前織田信長還要來京都小住一段時間。這下大家更有了說辭,剛到十一月中就紛紛攜家帶眷地來到了京都。作為京都的地主丹羽長秀當然要表示一下,就在京都的新府邸裡設了一場小宴。
「諸星殿下,謝您撥冗光臨!」丹羽長重在門口替他父親接待客人,見到我攜仙鯉丸前來急忙上前行禮。
「長重大人多禮了,我們這幫來鬧一下還不知要給府上添多少麻煩!」我算起來應該和他是同輩,處處擺架子也不是我的風格。「仙鯉丸,來給丹羽叔叔見禮!」
「不敢當、不敢當!」仙鯉丸抬起的第一隻腳還沒有落下,丹羽長重已經搶先趕過來拉住了他。「如今仙鯉丸公子也算是京都的風雲人物,我可受不得你的禮了!殿下還是往裡請吧,我父親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笑鬧了幾句我和仙鯉丸往裡走,一直到擺著酒宴的中廳。這時前田利家和羽柴秀吉等幾個人已經來了,丹羽長秀正在陪著。
「呦!這可是京都眼下大大的名人啊!」和羽柴秀吉坐在一起的淺野長政看見仙鯉丸就大叫了起來。「我們昨天才到的京都,可這耳朵裡面都灌滿了。我原以為你老子就夠可以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卻更有女人緣。怎麼樣,看上誰家的女兒了?要不要我給你參謀參謀,這方面我可是極內行的!」
「嗚……」仙鯉丸畢竟剛剛13歲,對這種男女間的事還是似懂非懂,加上他的臉皮比較薄,叫淺野長政的話鬧了個大紅臉。
「淺野大人,你說得不對吧!」前田利家的兒子利長充滿疑惑地說到。他今年15歲,也是在去年剛剛元服。「我父親常常感歎諸星殿下的眼力,說當世少有出其右者。我母親也常說諸星殿下的眼力從選女人就能看出來,娶妻納妾既漂亮又一個比一個有本事。既然如此,如今仙鯉丸公子要娶妻,還用得著您給指點嗎?」
他的話更加帶起了一陣笑聲,前田利家的臉一下子變得比仙鯉丸還紅,急忙阻止自己的兒子繼續「爆料」。
「哈、哈、哈!你小孩子懂得什麼,諸星殿下眼界太高自然沒有我見識廣泛了!」淺野長政對這種問題才從來都是津津樂道,要不是丹羽長秀攔著還不知道會發揮到什麼地步。
「仙鯉丸要選妻子?好像這件事在京度除了我之外,恐怕是連街頭的販夫走卒都知道了!」我在丹羽長秀和羽柴秀吉之間找到了預留的位置,對面坐的是前田利家。「最近幾天總是有人來和我提起這件事,好像倒是我自己公佈的一樣。可關於這件事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仙芝商量一下,怎麼就一下子變得這麼轟轟烈烈了?這還真是讓我感到費解!」
「這有什麼奇怪的,大家是『愛屋及烏』了唄!」淺野長政又在那裡說起了怪話。「……原來你的『價錢』就不低,平定四國後就更加是一日三漲。現在好多人都在打著這個主意,想趁著明碼標價的更正前抓緊時間囤積一下……」
「玩笑開開也就算了,該想的事情還是要仔細考慮一下!」羽柴秀吉制止了淺野長政的調侃,但我總覺得他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哀愁與嫉妒。「現在決定仙鯉丸的婚事雖然說晚不晚,可說早也不能算早了。這裡面有一個穩定問題,既是家族的穩定也是與外部關係的穩定。攀一門好親事真是很有必要,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你手裡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羽柴殿下說的不錯,諸星殿下你該作個決定了!」丹羽長秀也在一邊好心的規勸到,看著仙鯉丸時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慈祥,但也更加蒼老了。「可能以你們這三十幾歲的年紀還不覺得,看到自己的後代一波又一波的長起來真是一種幸福。這種幸福不是語言能夠描述的,那是一種感覺到所有工作都有價值的真正輕鬆。像我現在長重已經能頂上事,我也就一切都安心了!」
「照你們這種說法……」我低著頭沒算了一下,覺得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可我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不是沒準備好讓仙鯉丸當新郎,而是沒準備好自己要當爺爺!長政你不要笑,我說得可是真事。如果現在讓他成親的話,至多再有五年我只怕就要抱上孫子了。你們不覺的奇怪嗎?我那時可還是只有三十七八哎!」
「這不是很正常嗎?一般人求也未必求得來的!」前田利家奇怪於我的論點出言問到,只是沒有注意到羽柴秀吉的臉上飄過了一縷淡淡的烏雲。「你看看現在外面,不要說是有身份的大名,就是一般武將也沒有人會在這種事情上拖拉的。子弟到了差不多歲數,馬上元服接著就是成親,這也是為了避免別人覬覦產業的主要手段。你現在的身份非同尋常,甚至可以說這十幾年來發展的是太快了。這多少都埋下了一些隱患,你還是早些讓兒子們自立起來的好!」
「這麼說也有道理……」前田利家的話說得這幾天我本就有些活動的心思更加動搖,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我的家族確實發展的很快,某種意義上說也像武田和上杉家一樣是維繫在一個人的身上,外界有人覬覦這塊「肥肉」一點也不奇怪,要是自己看不住卻也怨不得別人。
「就仙鯉丸一個人的事也許沒什麼關係,可後面還跟著一大串事情呢!」這時堀秀政從外面走進來,剛好聽到了前田利家的最後一句話。「丹羽殿下,我剛剛從四國趕回不想還是遲了!」他過來先向主人見禮。「四國的事情還有些首尾沒有完全了結,蒲生大人和一氏到年底只怕直到年底也趕不回來了。他們讓我向丹羽殿下說聲抱歉!」
「一切心照何須抱歉,還是要以公事為重!」丹羽長秀理解地寬慰到,並讓僕人替他安排座位。
「四國的事情還是那麼麻煩嗎?」看他坐好後我就開口問到。雖然堀秀政和中村一氏是我的與力,但畢竟還是織田信長的直屬家臣,再說這兩年我又總是東奔西走,所以見面的機會並不是很多。我到京都的這一個月裡沒有接到四國任何不好消息的報告,可他現在又如此說,所以就隨口問了一句。
「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卻真是很麻煩!」堀秀政歎了口氣顯出了一派苦惱,但聽語氣卻並不是什麼值得背人的話。「四國的利益雖然是劃分定了,但卻止不住別人打一些其他的主意。我們都是外來的人,說不上關係和誰遠誰近。這就使有些人開始動心思了,要拉關係聯姻無疑是最直接的手段!」
「你們那裡也出了這種事?還真是遙相呼應呢!」我聽著真是覺得好笑,似乎一下子從地裡長出來了無數待字閨中的女孩子。要是糧食長得也有這個速度,那麼也就不用擔心有饑荒了。
「不要嬉皮笑臉的,說正經事呢!」看到我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淺野長政裝模作樣地吆喝了一聲。「往上說這關乎國家穩定,往下說這是天理人倫,你怎麼能是這麼個態度呢!」
「我這個人向來從善如流,連你都這麼說我是得仔細想想了!」我笑說了一句就轉向堀秀政問道:「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事,你先撿幾件說來聽聽!」
「首先是竹中大人想納香川元景的三女為妾,中村想娶十河存保的長女為填房,這兩件事都要請殿下作主!」
「他們只要向主公那裡報個備,我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理論上我是不必插手,但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重治納妾自然是無可,無不可。一氏和十河存保的女兒……是不是差得大了點?」
中村一氏兩年前喪偶,年齡和我差不多大,而十河存保的女兒現在週歲還不滿十二。納妾也倒無所謂了,可作為正室帶出來實在是有些有礙觀瞻。
「現在誰還有像你這樣古板的,不是越小越有……」淺野長政還想繼續的YY下去,可是被「猴子」瞪了一眼住了嘴。
「既然你們這麼說了,那所性幫我再參謀參謀究竟誰家有比較合適的!」我拿起酒杯舉了舉,彷彿是拜託的樣子。
其實我這也就是順嘴搭音的一說,最多也就是看看他們對這件事嚴肅些的想法。不想我這句話剛剛出口,丹羽長秀和前田利家都是目光一閃嘴唇微張,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這可壞了!」我心中一動,突然想到他們這兩位也是有適齡女兒的。而且這兩位都是我比較尊敬的前輩,要是很正式地提出來我還真不好當面回絕。
「當然是我的女兒最好了!」正在我為難之際,忽然有人在門口扯著嗓子嚷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