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突襲別動隊出城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是新八郎在看到後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兩句。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太張揚的任務,所以他也沒有很較真。
這樣小的一支部隊實在難以引起人們的警覺,那怕是騎兵也往往會被人本能地輕視,其實歷史上有不少大軍中的名將都是死於這種幾個人的攻擊,不過能夠汲取教訓的人好像並不多。眼下包括十河部的三好軍就是這樣,可能甚至把這當成了一小隊傳令兵。
「哈!」阿雪一馬當先衝入了十河存保的步兵軍陣,座下白馬揚蹄踢翻了四五個長槍足輕。後籐又兵衛等也緊隨其後,五千人的側翼被打開了一個不大的缺口。
「站住!」一個手持太刀的黑臉武士迎了上來,這裡正是他指揮的部隊。雖然他還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本能地認為不能認這種勢頭如此發展下去。
「看刀!」阿雪舉手中的薙刀「蛭卷」向對手的前胸刺去,人借馬勢這一刀顯得相當凶狠。
對手也是一員久經戰場的大將,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彼此在勢頭上的強弱,加上兩件武器長度上的差距,對著強攻顯然並不足取。「開!」他大叫一聲立刀外磕,同時帶馬側一側躲開了阿雪衝擊的正面。
「著刀!」見到這個機會阿雪刀頭上挑接著外翻一抹,一尺多長的刀刃就奔了黑臉武士面門方向。雖說她的力量也不算小,但在這幾乎清一色為男人把持的戰場上卻也算不上出奇,與新八郎那樣的「怪物」更是沒法比。所以塚原卜傳一直是因材施教,她的武藝以招術精奇取勝。
「噗!」冰冷的刀鋒從黑臉武士的頸間劃過,從動脈噴出的鮮血形成了一團濃厚的紅霧。他瞪大眼睛仰身從戰馬上摔了下去,甚至沒有來得及把自己的血跡染上阿雪的衣甲。
突然發生的變故終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背後的混亂直接導致了前面作戰士兵的不知所措,為之作戰的主將是否還健在?這實在是一個值得每個一般足輕認真考慮的問題。前面已經有人開始向後跑,連帶著整個陣勢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散亂。
十河存保既不是個白癡,也不是個第一次上陣的「草雞」,面臨這種情況立刻開始穩定軍心的措施。前面隊伍中的下級武士們開始專心約束自己的手下,由後隊集結起一支約100人的騎士迎向了這些「偷襲者」。
「那就是十河存保的近衛隊,攻擊那面馬印!」即便是在紛亂喧鬧的戰場上,阿雪也敏銳地把握到了這一系列的變化,果斷地放棄了手邊已經失去抵抗意志的對手,將薙刀一舉率眾就向那個標誌衝去。
50是個對100人,數量上的差距是明顯的,但同樣雙方「質量」上的差距也不可忽視!兩支騎隊相向衝擊交匯,然後馬上就展開了血腥的搏殺。被十河存保自視為鋼鐵之師的精銳此刻卻好像陽春白雪,在日光的直射下開始融化了。阿雪率領的50個人在幾乎沒有損失的情況下,在與十河存保的馬印迅速接近中。
「當年三人眾的部隊怎麼也不至於這樣,看來三好家是真的不行了!」看著現在三好家主力之一的十河部隊不過如此,我在城樓上不禁長歎了一聲。
「雖然任何強盛的家族都不免有這一天,不過三好家盛衰之間未免都來得太過匆忙了!」說完這句話竹中半兵衛忽又話鋒一轉。「不過比較起來更加說不清楚的,恐怕就是對非功過的評說了!三人眾雖說在長慶死後撐住了三好家的局面,但使其實力大受損害的卻也是他們。在大殿入主近畿以來,他們不停地對和泉、攝津一帶的沿海進行騷擾。可實際上這不但沒有獲得絲毫好處,反而折損了他們自己本部的百戰精兵,最後是無法再掌控權力被趕了下來!如果當時他們全力經營四國,未必就沒有喘息的機會。」
「這說明他們很有擔當,不忍見輝煌在自己手中斷絕!」我嘴裡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裡卻在思考:如果是我處在那樣的位置上,是否也能清醒的抉擇?
很久以前我接觸過一些鄰里的「股民」,那實在是一群把「慾望」無限擴大化了的標本!在上漲的時候總是想賺到更多的錢;在下跌的時候又想著馬上還會漲起來;不管是漲還是跌,都認為自己是最聰明、最有運氣的一個!人哪……
「三好軍怎麼在這個時候行動了?」就在我深思恍惚的時候,竹中半兵衛忽然詫異地問了一句。
我定睛一看,果然這一會兒局勢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原本半藏於山谷出口的兩萬多三好軍隊一下子全都湧了出來,也不整頓就這麼殺向正在激戰中的戰場,只是因為距離較遠又缺少騎兵還無法馬上接近。
「三好軍還真是帶種,居然就這麼突然一下子爆發了!」我的興致越來越好,沒想到費了這麼大力氣花了這麼多心思想要達成的目的,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實現了。他們這是怎麼了?打了雞血,還是得了瘋牛病?
「原來是這樣啊……」看著看著竹中半兵衛慢慢舒展了剛剛皺起的眉頭,還輕輕地點了點頭。「三好軍的這個賭注下得好大,不過就一般來講這實在是荒誕無稽的舉動!」
「怎麼說?」我一時沒有明白。
「三好軍是想趁著我們這只騎兵小隊出兵的機會,急速衝鋒讓兩軍混合起來!」竹中半兵衛指著那漫山遍野不成隊形攻擊過來的三好軍說道:「現在這樣作就是在賭,賭殿下您不會炮擊自己的士兵!只要您不開炮說不定他們就有機會,就有機會在近戰中取勝。」
「他們這是想用超過三倍的人馬,來淹死我們呀!」我這時也有點發楞,這實在是個膽大包天的戰略。戰國時代的諸侯們大多視人命如草芥,炮擊自己的部隊又能如何,何況還只是區區50人。不過既然他們這麼執行了,就說明其中一定有個強力人物在其中推動。「很好,他們賭贏了!」我不可能向自己的部下開炮,何況那裡面還有我的阿雪。
「是贏了,可也是輸了,我們甚至已經用不到大炮!」竹中半兵衛難得地不再謹慎,那只並不算強壯的手裡彷彿已經牢牢抓住了勝機。「軍旅之陣在於把全部力量分出主次,使堅實而強悍的用於攻擊;使敏感而脆弱的受到保護;運轉間又可以使疲憊的暫時休息。可像現在他們這樣隊型鬆散走樣,已經達不到應有的效果。混合起來或許可以使我們無法動用大炮,也能夠提高一些人數上的優勢,可不僅把薄弱暴露了出來通訊也受到了一定影響,要是突然出現什麼影響軍心的情況……」
「好,你就下令吧!」我把一切決定權交給了他。
「命令可兒、山中大人兩部收攏隊形快速前進,直接衝擊敵軍中路!」竹中半兵衛將右手舉在空中向前一揮,旁邊法螺響起的同時令旗也開始頻繁搖動。
就在6000步兵擊破前沿開始嵌入十河部軍陣的時候,阿雪的小隊也在衝破重重阻力後逼近了十河存保的馬印。此刻十河近衛軍中的騎兵已經沒有了,只有幾個將領帶著一些精銳些的步兵在保護著他們的統領。
十河存保騎在一匹高大的青色戰馬上,手握太刀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的部隊完了,僅現在就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戰力,他雖然魯莽可也不是白癡。他現在終於明白了筱原長房對他的用心,那個男人實在是比諸星清氏更可恨。
「十河存保,納命來!」就在十河存保心裡還在為究竟是冒著部隊潰散的危險撤退,還是硬挺猶豫不覺的時候,阿雪已經催馬來到了他的面前,雪亮薙刀如靂閃般襲向他的頂門。
「找死!」十河存保不愧是四國聞名的猛將,面對攻擊不慌不忙,膝蓋一頂戰馬就向前竄了出去,藉著雙方接近長刀不便的機會,斜刀削向阿雪的脖子。
「還有我!」這個時候後籐又兵衛緊跟著衝了上來,一擺手中的素長槍刺向了十河存保的前心。不得已之下,他之好回身招架,就這樣他們三個人戰成了一團。
十河家的幾個家臣也想衝上來參戰,但武藝上都平庸得很,被櫻井佐吉他們三個擋在了外圍。
十河存保確實勇猛,正常情況下就便是雙戰阿雪和後籐又兵衛也不致落下風,從心裡來講他也並不是太在意這樣一個女人加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可現在他的心已經亂了,整個戰局不是靠他的勝負就能左右的。
「主公!前軍……啊!」一個家臣剛喊了一半就被伊木半七劈下馬來,可就這半聲也擾亂了十河存保的情緒。他偷眼看時發現自己的前軍已經潰散,200個人馬都穿著重甲的騎士帶著一種轟隆隆的聲勢壓了過來。
「這些該死的混蛋怎麼還不來救援!」十河存保咬牙切齒的向後張望,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一群鬼怪似的騎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後隊的陣群裡,正在不斷吶喊著追逐一面又一面的馬印和帥旗,隨著那些標記和他們主人的翻倒,27000人的三好部隊真正作戰的已經是屈指可數。
「啊!」分神的代價就是後籐又兵衛一槍刺中了十河存保的右臂,太刀掉落他伏馬敗走。
戰局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具有什麼可觀賞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