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我們紀伊和雜賀眾的安置問題!」第一個是由津田算正開口,他從懷裡抽出了一卷紙,其他幾個人都沒有感到意外。看來他們是事先商量好的,只是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也完成了。「我們希望不要削減領地,而且也不離開原來的地方……」
「這絕對不可能!」前田慶次瞪眼立起了眉毛,硬邦邦地頂了上去。「紀伊國人眾對抗聖命已久,不但右大將深惡痛絕,就是在朝廷裡也是掛了號的!就算主公寬宏大量對這次的事情不予計較,這樣的成議送到京都去你以為就批復得下來嗎?真是異想天開!」
「我們的土地均是辛苦開拓所得,要想平白拿去可沒這麼容易!」鈴木朝重立刻冷了臉,面部肌肉還一抖一抖的。
「真得是這樣嗎?」可兒才藏也發出了一聲冷笑,手按刀柄盯住了他。「在故紀伊守護町山氏的舊檔,以及上報朝廷的文書當中,可並沒有過什麼授予諸位姓氏土地知行的記錄。相反雜賀眾中的某些姓氏,倒是出現在下級武士管理者的名單當中。及至後來,呈給朝廷的民亂文報中對於諸位的大名,倒真是屢有提及。這除了說明雜賀眾一干人等均是監守自盜的竊賊、強盜,難道還能有什麼其他別的意思嗎?」
「咦∼!」連我都深感意外,這小子已經不是當年的一勇之夫了。
「天下事天下人來管,自古就是有德者居之!」鈴木重秀立刻反唇相譏,如果在根據上被壓制住其它的也就不用談了。「町山氏黯弱無道使紀伊屢屢遭受戰火,就是幕府也曾不止一次進行討伐。百姓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不得不奮而起之以求自保。面對無論是海盜的騷擾還是三好的入侵,町山家究竟為紀伊做過些什麼?這樣的守護,這樣的大名,還指望百姓擁戴他嗎!」
「你們雜賀眾就比他們強了?」前田慶次替換「上場」。「這幾十年了,紀伊實際上就是掌握在你們這些國人眾手裡,可你們哪怕向朝廷交過一分一顆的錢糧嗎?這種行為與草寇何異?」
「好了,話題扯得有些遠了!」我適時的制止了進一步的惡語相向。雖然談判中也可以罵人,但一味的發展下去就有可能變成市井無賴罵街了。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加入國人眾的行列,就是因為統治昏暗他們活不下去。為了他們的生存,我們不可能一味妥協!」津田照算在最末一位氣鼓鼓地說到。
「予州殿下之所以和各位談,就是沒有存著把諸位視為盜賊的意思!」蒲生氏鄉雖然話比較緩和,但卻是慢慢收網的開始。「相反,為了在今後明確彼此的地位,同時也是替諸位的身份討個說法!予州殿下準備在我們雙方達成協議之後,正式頒給各家土地籍照,從此諸位也就不必擔心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了。」
「可是……」鈴木朝重還想爭辯。
「另外諸位還請理解……」蒲生氏鄉搶在了他的前面。「諸星殿下榮膺紀伊守護雖是眾望所歸,但也更是材堪重負,治理紀伊這樣的久亂之國,更要事必以法度量而行。在諸位之前,已經有一些豪族復歸正道。如果予州殿下不能一碗水端平,今後又何以服眾呢?」
「如果不能替一眾同行爭得正當利益,我們怎麼對得起他們一直以來的信任呢?」鈴木朝重還想強詞奪理。
「鈴木大人不妨還是多想想自己鈴木家的事好,其他人的事自然有身為守護的予州殿下代為謀劃!」蒲生氏鄉一下子點出了他們已經是「孤家寡人」的處境。
形勢比人強,到了此時此刻鈴木和津田兄弟必須要面對現實了,在彼此交換過幾個眼神之後他們只能忍下了這口氣。事情已經變得非常明顯,他們已經失去了作為紀伊諸勢力領袖的地位和實力了!
「那麼諸星殿下準備『賞賜』給我們每家多少活命的田地呢?」鈴木重秀忍氣吞聲的問到。
「這個諸位大人不必擔心了,予州殿下準備……」見對方開始服軟,蒲生氏鄉就準備往下進行。
「一萬石!」我突然以不容置疑的絕決開口說到。
「哦?」蒲生氏鄉和前田慶次都詫異地望著我,不明白何以會出現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原先我們三個人商量的是鈴木、津田每家一萬五千石,怎麼我沒和任何人商量就突然改變了主意。
「就是每家一萬石,這是我給幾位準備的『禮物』!」我沒有看這幾個手下,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我不是捨不得這區區兩家才一萬石的土地,只是現在必須從經濟上壓迫他們來達到我的目的。
「這怎麼可能!」聽到這個數字四個人都激動了起來,津田照算更是拍案而起。
前田慶次、可兒才藏和島勝猛的手都扶上了刀柄,加籐段藏和楠木光成則是把十指插進了衣襟裡。
「我們都是紀伊的知名大族,一萬石怎麼可能活下去!」可津田照算只是憤怒的攥緊了拳頭,並沒有進一步地過激舉動。「……除了男人、年輕人,他們身體強壯還可以撐過去,可老人、婦女、孩子們怎麼辦?殿下,我們可是每家都有五千……」
「三千,每家至多三千出頭!」我和風細雨地糾正他。「三千人每年一萬石的糧食收成,節約點兒應該足夠用了。再說我還會劃出一部分荒地區域給你們,並且兩年之內不會實行檢地!」
「可這……這也……」津田照算說不下去了,臉色鐵青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生活太清苦了,是嗎?」我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其實每個人過上了好日子就都不想再回去受苦,這種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所以我也給你們準備了辦法!你們過去是靠鐵炮起家的,以後還是可以繼續從事這個職業!」
「您是說……」所有人都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說你們現有的武裝雖然一定會減少,但還是可以保留很大一部分!」我的話會造成極大的震撼,這個我非常清楚,但這也是一個關鍵步驟。「我想你們每家保留500人的鐵炮備隊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你們也可以接受別人的僱傭去打仗!織田家轄下的諸位殿下可以,外地的大名也可以,只要不是正在和織田家公開對抗,誰都行。如果你們願意為我打仗也可以,我會按照人數和功勞給予報酬。放心,條件絕對比別人開得高!」
沉默了很久,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同時也是在觀察我。最後,終於他們確信我沒有開玩笑!
「那麼,本願寺……」鈴木重秀試探著問到。
「對不起,本願寺可不在此之列!」我立刻撂下了臉,這些人還真是得寸進尺。「天下的紛亂一半都和本願寺有關,他們早就是朝敵了!對於其他宗教今後在紀伊的活動也要有限制,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樣毫無管束。」
「都包括哪些限制呢?」他們都很緊張,他們也都和佛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紀伊本地的視同一般豪族,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剝奪他們的財產!」關於宗教我想在紀伊搞個「試點」,今天索性一下子提出來。「我本意不反對任何宗教,只是反對那些借宗教之名陰謀叛亂的人。所以今後各教派依舊可以在紀伊境內傳教,他們的人身安全受到我的保護,但不准搞一揆,所有行為要向當地官府報備。對於那些超過10人以上的宗教集會,不但要事先取得我的代官的批准,而且只有在有官府人員在場監督的情況下才能進行!」
又是一番長時間的思考和交換眼色,這個問題可不是那麼好解決了!雜賀鈴木家是靠著本願寺一向宗才有今天的,他們無論在傳統上還是感情上,都不可能和他們一刀兩斷。相比之下津田家就要單純的多,雖然他們也名義上是真義真言宗的僧兵,但如今早就對傳教和一揆不感興趣了,可他們又有言在先不拋棄鈴木家。
「我們不能背叛本願寺的法主!」許久之後鈴木重秀艱難地搖了搖頭,津田兄弟雖然面露惋惜但也沒有說別的。
「那我也無能為力了,右大將也不可能允許紀伊有本願寺的勢力存在!」我也非常「遺憾」的說到。
「您的好意我們記下了!」鈴木等人站起來,認為談判已經破裂了。
「要不你們就到本願寺去吧!」我彷彿是「靈感」突發地建議到。「你們可以去本願寺,作為逃走我也能向右大將有個交代了。你們的那一萬石領地我就也交給津田家了,再另外給你們五萬貫的路費!」
「這個……」與鈴木兄弟瞇起眼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津田兄弟瞪大的雙眼,我的這個提議實在是太有建設性了!與鈴木另一點兒不同的是津田和織田家並沒有很深的恩怨,更無所謂「後台」上的政治衝突,能多得這一萬石領地實際上他們就等於沒受什麼損失,關鍵就看鈴木家了。
鈴木重秀和朝重也活動了心思,得到五萬貫錢又不用擔心織田信長的報復了!而且留了眼下這個交情,以後再見面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