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進攻失利後開始,一直到下午三點半為止,武田軍又先後進行了四次攻擊,每次都要扔下一兩千具屍體,但武田騎兵卻沒有再次出現。織田一方也好不到哪裡去,步兵攻擊柵欄相對倒更是得心應手,總數超過五千人的傷亡也足以令人心驚肉跳了!
我看著面前河灘上密密麻麻的屍體,以及連子川上不時漂向下游的血花與浮屍,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名動天下的甲州武田氏完了,就算是他們取得了此戰的勝利也完了。縱然有甲州與駿河的金山,縱然是依舊有許多名將能臣,但如此巨大的人員傷亡可不是甲信山國能夠輕易恢復的,更何況甲州軍勢已經不再是不可戰勝的了!
武田信玄死了,不是在兩年前,而是在此時此刻的設樂原!上百名曾經縱橫東國名震天下的大將陣亡,上萬久戰沙場的戰士折損,這就明確的向天下昭示了一個真理:失去了武田信玄的甲州軍也是人,也可以確鑿無疑的死於刀劍之下!
武田信玄、武田勝賴,這不能不說歷史是由英雄書寫成的!人民群眾固然是決定歷史發展的決定力量,但使用這股力量的卻是個別英雄人物。借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說,人民群眾的力量就像是先進生產資料般強大,但真正創造價值的卻是英雄人物這個生產力,沒有生產資料固然勞動率低下,但缺了生產力生產資料自己能動嗎?武田家也許還能苟延殘喘幾年,但天下大事和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大了。那麼和我呢,和我的關係大嗎?
「主公,有些什麼新的打算嗎?」在調整了一番細枝末節的部署後,竹中半兵衛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沒什麼,只是想想以後的事!」我坐直身子,把一直撐在膝蓋上的雙臂向兩側伸了伸。
「以後的事?……主公是該仔細考慮一下了!」稍微一愣之後他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你也這樣看?」我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沒想到順嘴的一句話也能造成這種效果。「那你說說看!」
「回稟主公,以此戰為轉折點武田家必然走向衰敗!大殿今後幾年內的戰略重點只怕是要從近畿和西國,轉而向東國……」竹中半兵衛侃侃而談,顯然對今後的發展具有極高的信心。「武田家雖敗畢竟根深蒂固,而且還有上杉、北條這樣的龐然大物窺伺在測。大殿要想取得進展必然全力以赴,而德川、柴田無疑將是全力支援的對象和急先鋒!既然如此,西國的支柱力量就是主公和羽柴殿下,對於許多事情大殿也得『放手』了!」
「你倒是很有自信嘛!我可……」我也想到了織田信長可能會也應該更多的依靠我,但卻認為不會這般的順當。
「主公,武田軍又又進攻了!」正在我想輕鬆一下的時候,近衛的喊聲又把我拉回了這殘酷的戰場。
武田軍果然又開始一輪新的攻擊,一列又一列的部隊從高坡上緩緩而下,這裡面的旗幟相當複雜,既有剛剛被打散又重新集結起來的,也有第一次投入的生力軍。因為後隊還沒有完全走完,所以還看不出這次到底出動了多少人。
「那是什麼?」我在剛剛進入下坡道一支部隊裡,發現了一些異樣。這支部隊穿得並不是武田軍慣常由深至淺各類紅色的鎧甲,而是一種近乎於棕的深黃色,這樣的裝束以前可沒在武田軍中見過。「嗯!」我向旁邊一伸手並哼了一聲,後籐又兵衛立刻遞上了我的單筒望遠鏡。一番焦距的調整後,遠處的景象逐漸在我的眼前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些看似平常的長槍足輕,身材似乎不及武田軍強健但裝備更精良,幾乎已經趕上了近畿織田家的士兵,但手中的長槍卻依舊是東國的粗重類型。這些士兵每個人背後都有一面狹長高聳的土黃色靠旗,頂端繪製著三個堆積在一起的黑色三角。
「北條援軍也拉了上來,看來武田勝賴真是圖窮匕現了!」我笑著對竹中半兵衛說到。
「可……陷入絕境的野獸往往更加兇猛!」竹中半兵衛反而顯出了一絲憂慮。
「哦!」我扭過頭去,更加仔細地看了起來。這次我在這支北條軍中看到了一面馬印,上面有漆黑的「八幡」二字。「北條綱成也被派過來了,『小貓』還真是力挺他這個妹夫啊!」我不經意地笑到。在我看來北條綱成雖然也是一代名將,但比起武田四名臣來還是多有不及。
「也許吧!」竹中半兵衛還是有些心事重重。「能再打退這一陣大殿也就該下令反擊了,不過……還是請主公多加小心些!」
「我明白!」我點了點頭後吩咐一線的長野業盛和菲利普進入戰備狀態,二線的蒲生賦秀也結束了修整。隨後就開始了對武田步兵軍陣的炮擊,這是織田信長命令下的例行公事,意圖先行打亂對方的進攻層次。
炮擊的效果並沒有第一次好,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在上萬人展開的層面上兩門小炮的作用有限,何況其中還必須間隔近五分鐘呢!武田軍很快來到連子川畔並開始渡河,織田聯軍一線的所有士兵都握緊了武器。
突然一陣大亂從後隊傳來,沒有法螺和金鼓卻隱隱有殺聲入耳。後面可能是出了什麼變化,但我只能全力應付面前的敵人,後面的事還是交給後面的人來解決吧!
「主公,緊急軍情!」一個傳令兵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我的面前。「武田軍五千餘人自上游繞至我軍側後,後隊受到突然襲擊!」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我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
「丹羽備隊損失慘重已經敗走,前往援助的柴田、羽柴備隊眼看也撐不住了!」
「勝猛!立刻帶甲騎趕向後軍援助!」我推開他大聲喝叫到。「才藏向後排開防禦陣型!」我不住的下達著命令。
「主公,還是我去看看吧!」竹中半兵衛拉住我急急的說到。
「不,我必須親自去!」我一把推開了他的手。「你在我的馬印下負責全面指揮,不要考慮背後全力擋住正面之敵!」說完也不等他答應我就帶著一眾近衛旗本向後跑去。
我才繞到可兒才藏剛剛布好的槍陣邊上,對面的武田軍已經殺了過來,大約兩千多名赤備騎兵為先導,後面跟的是大群的步兵。看來羽柴秀吉和柴田勝家的部隊都已經被衝散,但依然有些他們的武士在試圖從側面阻截這支武田軍,而武田軍並不想和他們戀戰,一直向前衝來想要為正面攻擊的部隊打開通道。
「正前方,矢!」島勝猛一聲大喝當先衝了出去,1000甲騎緊隨而出,兩股「洪流」對面相撞到了一起展開一場慘烈的廝殺。
「無名小輩,還不讓開!」一名白甲金盔的大將一聲大喝的同時,掄起手中的大刀劈頭蓋臉向島勝猛砍來。胯下銀鬃馬一聲咆哮人立而起,刀未到勁風已是撲面而來。
「我島勝猛在此,爾等休想向前!」島勝猛挺手中菊池槍斜下裡連封帶裹,抖手間不但磕開了對方的刀還刺向其左胸。
「果然有兩下子,配作我山縣昌景的對手!」金盔白甲大將大笑三聲掄刀再戰,知道他的身份島勝猛是自然更加不能放過。
兩個人刀來槍往戰在一處,武田軍的攻勢被遏止了,甲騎和可兒才藏的槍兵與對方混戰在了一處。不到20回合,山縣昌景的刀法開始散亂,反之島勝猛卻越戰越勇。
憑心而論,山縣昌景的武藝絕不在島勝猛之下,只是此刻一心速勝反而有些亂了陣腳。面對一點一滴流逝的制勝之機和越來越多圍上來的織田軍,他益發的沉不住氣了。
突然一員年輕將領刺倒兩名甲騎來到近前,挺槍架住了島勝猛的菊池槍回頭大喝道:「山縣大人大事要緊,此子就交給我真田昌輝了!」
「好!」山縣昌景大喝一聲拍馬而去,島勝猛待要追趕卻被真田昌輝纏住。
「噹啷!」堪堪山縣昌景就要衝入我的中軍營地,忽然伴隨著一陣嗚嗚的風聲一個巨大的黑影當頭劈到,他舉刀招架卻被震得兩臂劇痛胸中一陣氣血翻湧,戰馬也是得得得連退十餘步。
「我諸星新八郎清彥在此,受死吧山縣昌景!」新八郎沒有給他任何喘息之機,催座下「夢魘」舞手中「修羅之怒」又殺了上來。
由於沒有準備之下被新八郎震得岔了氣,山縣昌景只得帶馬避開。新八郎不依不饒揮槍橫掃,山縣昌景不得已「蘇秦背劍」向後招架。可偏偏由於山縣的戰馬也受了些傷受不起這再次的撞擊,一個馬失前蹄跪在了地下。隨即山縣昌景被新八郎砍下了首級,慌亂之中真田昌輝也被島勝猛刺於馬下。
看著武田軍這一支最後的「希望」逐漸被淹沒在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擁上來的織田士兵中,我突然感到一陣緊張過後的酸軟無力。
「稟報主公,竹中大人上報:正面武田軍已被擊退!」一個傳令兵趕來回稟。
「命竹中大人隨時作好出擊的準備!」我隨意的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