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帳篷仰頭看了看天,雖然因為是月末月亮只剩了一個小芽,但還是有著繁星滿天。「阿嚏!」將近十月的天氣已經轉涼了,加之我剛剛睡醒,所以一陣寒風吹過不免打了個噴嚏。回帳篷加了件斗篷後我又走了出來,四周看了看向前走去。這裡是南北河內交界處的一個山間樹林,我的寢帳就在林中的一片小空場裡,我的軍隊在這裡駐紮已經三天了!
自丹下盛知走後我把菊千代交給了仙芝暫時照顧,自己則開始與眾位家臣們緊張的商議此次行動的詳細計劃。南河內或者說是原來的町山家的軍隊有5000左右,這部分人馬現在基本上都控制在了游佐信教的手中,嚴格的講無論數量還是質量他們都遠遠不及我的隊伍,而且他們並不是鐵板一塊,還有不少人是町山高政的。但一來我不能把所有部隊都帶出來,二來可能還要面對攻城的情況,所以到底動用多少人馬就成了個大問題!
最後在長野業正的提議下,我決定率4500軍勢悄悄潛入這片山中,而由長野業正親自帶領餘下的2000人守城。雖然我的部隊裡包括全部騎兵和鐵炮,但還是要力爭把敵軍主力調出城進行決戰。為了謹防有人背後捅刀,石川忠綱手下的忍者全都撒向了周圍的幾大勢力,而伴長信則負責協助營救町山高政和本次的作戰。
森林裡密密麻麻住滿了軍隊,大小不等的帳篷紮在樹木的縫隙間。我在這擁擠的林木間穿行著,身後跟著蒲生賦秀和幾名近侍,不時替我回答著哨兵們對於口令的問話。由於已經連續休息了兩天大家的精神都非常好,夜半十分依然沒有一個人睡覺,因為不允許燃起燈火所以隨處可見坐在帳外全副武裝擦拭武器的士兵。按計劃町山高政在今天半夜將會到達,那時我們就會趁著敵方慌亂搜索不及防守的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高屋城。
「主公!」看到我的到來,島勝猛立刻放下擦了一半的菊池槍站了起來。「離約定還有一段時間,您怎麼不再休息一會兒了?」
「不能再睡了!」我微笑著伸了一個懶腰,又向空中揮出了一拳。「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必須先起來清醒一下!」
「這您只管放心吧!」島勝猛自信的說道:「在本能寺時想必您也注意到了,町山家的那些軍隊實在是不堪一擊!現在他們內部不穩,擊潰他們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即便是對付一隻兔子,也要拿出對付野豬般的謹慎!」我對於自己的將士能夠時刻保持這樣高昂的士氣真的是很高興,但對於一個統帥來講有時就像一個秤砣,作用就是保持秤桿兩端的平衡,既要在部下灰心喪氣時給予鼓勵,又必須預防他們成為一支「驕兵」。「別處有什麼消息嗎?」
「回稟主公,尚未有任何回報!」島勝猛認真的回答到。
「嗯……」我點了一下頭。對於島勝猛我是很放心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從不像前田慶次和可兒才藏那樣無理攪三分。
「主公!」這時竹中半兵衛匆匆趕來,旁邊走得是石川忠綱。在他們後面依次跟著前田慶次、山中鹿之介、長野業盛、菲利普師徒和新八郎,換句話說這次出來的將領全都到齊了。
「出了什麼事嗎?」看到竹中半兵衛的滿臉憂色我判斷是出現了新狀況,而且石川忠綱此刻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兒。「是大和有變化?」我對他問到。
「是的!」竹中半兵衛點了點頭。「還是讓忠綱對您報告吧!」
「啟稟主公……」石川忠綱單腿點地行了一禮。「非常不好的消息,松永久秀已經參加了針對您的陰謀!」
「什麼?」我大吃一驚,這下子完全改變了幾方面的力量對比。「消息準確嗎?」
「是的,我親自求證過!」石川忠綱面色凝重的點了一下頭。「……我手下的一個忍者報告說,看到三好家的巖田吉端化裝出現在大和,等我趕到時他已經進入了信貴山城。我知道此事干係重大,所以就親自潛入了城中,並在松永重臣竹內秀勝的府邸裡親眼見到了巖田。不知道之前他是否已經見過了松永久秀,在第三天夜裡他就離開了。這之間松永久秀並沒有見過巖田,但他的兒子松永久通和巖田密談過兩次!由於有眾多忍者戒備我沒法靠得太近,只從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中聽出他們是在談判。好像松永提出了什麼條件,要三好取得某種優勢他才能行動!」
「可惡!」我狠狠的罵了一聲。雖然情報不是很充分但也足夠了,松永久秀腦後的反骨看來又要發作了,只是他可能現在還在觀察,想為自己爭取到一個最有利的時機。「後來怎麼樣了?」
「我怕打草驚蛇,所以沒有去探察松永久秀的情況。那個巖田吉端有不少侍衛,還有松永方面的忍者暗中保護,我也沒有輕舉妄動!」
「你作得好!」我肯定了他的謹慎,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不能讓他們發覺我已經掌握他們的陰謀。「重治,你有什麼看法!」
「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們還有一段時間,松永久秀反與不反主要是看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效果!」竹中半兵衛緩緩的說到。「但松永久秀這個人異常狡詐,我們也不能對他毫無準備。」
「嗯……」我無言的點了點頭。「派人去給老師他們送個信,就說東面可能有變,叫他們多加小心!」
「主公……」竹中半兵衛向前走了幾步說:「我們這次的行動關係現在更加重大,必須一鼓而勝!即便如此,我們下面與三好之間的……」
「主公!」突然一個聲音在遠處響了起來,回頭看時卻是伴長信自遠而近跑了過來。「主公……」他一貫冰冷的臉上竟也有了幾分緊張。「町山高政被殺了!」
「什麼?!」驚呼從幾個人的嘴裡同時湧出。
「是怎麼回事?」我急切的問到。
「據說是在潛逃的時候被看守發現了,營救他的家臣和游佐的人打了起來……」伴長信的頭上微微見了汗,看來是一路不停的跑過來的。「雖然他們最後逃了出來,但町山高政身受重傷,還沒到接應的地點就嚥氣了!」
「其他人呢?」我繼續問到。「丹下大人怎麼樣了?」
「丹下大人受了點輕傷,但已無大礙!」他終於說出了一句叫我順耳點兒的話。「……他們都在來這裡的路上,距離已經不遠了!我因怕主公著急,所以先一步趕來了!」
「這還算好……」我長噓了一口氣。有這個町山老臣在,我就能在南河內這個蛋上找出縫來。「游佐信教有什麼新動向?」
「他們那裡正在清除忠於町山本家的人,到處都是人心惶惶……」伴長信的人馬最近全都散佈在南河內區域,所以對於這裡的情況相當瞭解。「但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麼,他們都龜縮在幾個城裡輕易不敢出動!目前游佐信教親自帶領3500人馬駐守高屋城,其子游佐繼教帶600人保護家眷在烏帽子形城!從部署上看,他們並沒有發現我軍的確切位置!」
「地圖!」我對跟在身後的近侍大聲命令到。
一張三尺見方的高麗紙地圖被鋪在了我面前的大青石上,我和眾將都探頭圍了上去,伴長信在上面邊指點邊作說明。這時的地圖非常簡單,山嶺是大小不等的不規則圓圈,河流是實線,道路是虛線,城池是一個個小方塊,邊上都用漢字標著名字。
「有什麼方法嗎?」我扭頭問竹中半兵衛。
「必須得把游佐信教的主力調出來!」竹中半兵衛用手在地圖上敲了一下。「強攻高屋城我們並無把握,如果是野戰則毫無問題!」
「如果是在平原上,他們這點人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前田慶次狠狠的咬著牙。
「烏帽子形城有游佐信教的嫡子和家眷……」新八郎突然興奮的說道:「如果我們進攻那裡,游佐信教不可能見死不救!」
「嗯?」我有些驚異又有些欣慰的看了看他。新八郎居然開始動腦子了,儘管這個計劃漏洞很多但畢竟說明他是成長了。「你們是怎麼看的?」我環視了一下其他人。
「計是好計……」長野業盛搖了搖頭。他出身名將世家,對這樣的謀略極為敏感。「游佐信教深知我軍的強大,如果我軍親自攻擊他未必敢於出城援救!而且我軍攻打烏帽子形城就暴露了行止,馬上周圍的三好和松永就會知道若江成了一座空城,一旦我軍拿不下高屋城而被粘在南河內,那情況可就危險了!」其他人幾個人也都附和的點著頭。
我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要是能有人替我們去攻打烏帽子形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