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看著兩邊繁華喧鬧的一座座鯨屋和料理亭,隨口吟詠著杜工部為所有不平者所作的這首千古名篇。別誤會!我只是無意想起的,並沒什麼過多的感觸。其實,作為一個生產力不發達的社會階段,一旦發生大的社會波動,即便是把朱門裡的酒肉都發出去,路上還是會有凍死骨的!自打人類離開原始社會起,不同等級就在有人群的地方一直存在著!(其實還沒有階級的時候就有等級了)在物質生產還不能滿足全社會按需分配的情況下,優先供應「金字塔」的上層也是必然的選擇。
自中午接到那封信後,我簡單的吃了點兒東西,然後睡了個午覺。五點鐘左右,我換了套便裝只帶著島勝猛離開了本能寺。在溜了幾個小時後看時間差不多了,我開始向約定的地點走來。現在我正走在河原町的大街上,前面不遠處就是祗圓了。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男人的最愛,京都最大的紅燈區!這個時代日本外國人來得很少,大多數都集中在沿海的幾個大港口,加之一般人不願意和這些金髮碧眼的「妖人」接觸,所以由南美洲叢林傳播出來的花柳一類病症還沒有在日本出現。咳、咳……!我這麼說並不代表我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只是介紹情況而已。另外再說一句,這裡之所以領袖其它城市的風月場所還有一個特別的原因,就是據傳說在世道艱難的時候,曾有一些出身顯赫的名媛貴婦,甚至宮廷嬪妃來這裡「客串」,就是現在也可偶覓芳蹤!
「主公……我們來這種地方不太好吧?」島勝猛此時已被不時糾纏的妖冶女子弄得面紅耳赤了。
「你就跟著吧!心裡又沒鬼,有什麼可怕的?」我揶揄的拿他開著玩笑。「就是這兒!」這時我們來到了一座三層的華麗大樓跟前,在二樓的門楣上有一個大大的牌子「菊雲亭」。
「您來了!」中午給我送信的僕人疾步趕出來,轟走了上來拉生意的老鴇。「鄙主人已經恭候多時了!」我跟著他來到了頂層的一個雅間,他替我拉開了隔扇門。「裡面請!」
「您的身體近來還好吧!」一進門我就對著屋裡的一個人問候到。島勝猛一聲不響的站在了門邊,這裡的人我大多認識。
「難為您還惦記著我這把老骨頭!」回答我問候的是角倉的老闆吉田宗忠。「我先來介紹一下……」他把手指向其他的幾個人。「今井老闆、津田老闆、增田老闆,這幾位您都是早就認識的!」
今井宗久、津田宗及和增田長盛一起對我鞠躬,我也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在這裡的幾個人中,我和增田長盛關係還是個秘密,除了我的那些家臣外只有干係密切的津田宗及知道這件事。
「這位也是來自界町1吉田宗忠指著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人說:「他是藥材世家小西黨的黨首,小西隆佐老闆1
「久仰!」我對著一躬到地的小西隆佐抬了抬手。原來他就是小西行長的養父,看來我們以後的交道還得要常打。「您是經營藥材的?軍旅之中刀槍無眼,以後還要多仰仗啊!」
「哪裡!哪裡!」他連連的搖著手。「我經商雖久,但著實膽小無用!比不得他們年輕人了……」他指了指增田長盛。「哪像他們,一筆生意的利潤就超過了我十年的了!」
「還有這兩位!」吉田宗忠指著一個白鬚老頭說:「這位是京都的大糧商長谷川宗仁,他幾乎壟斷了近畿所有的大宗糧食生意!」最後他拉過來的是一個比今井宗久略小一號的胖子。「這位是來自攝津石山,在海運業大大有名的末吉孫四郎!」
「還真是名人匯聚啊!」入座以後我打量著這一桌的人,可以說近畿最重要的財閥寡頭都集中在這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請我幹什麼,看來因為時間緊迫增田長盛都來不及給我送信了。
「幾年不見,不想大人聲威至此!更想不到……」
「更想不到織田殿下那麼快就控制京都了,對吧?」我笑著打斷了吉田宗忠的話。「吉田老闆我們是老朋友了,完全不必要客氣!其實說真的,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快,攻克美濃還不到一年就又到了京都,又有幾個人能夠預料得到呢?」
「是啊!老朋友就不說客氣話了……」吉田宗忠也是個爽快的人。「就是因為太快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了,請您來就是看有什麼補救的方法沒有!」
「要說辦法……也不是沒有!」我夾起一塊黃獅魚生放到了嘴裡,在這並不靠海的京都如此新鮮的魚片可算是奢侈。「現在的近畿已無人可對抗織田殿下,但同樣他的困難也不少!原屬三好和六角家的豪族們很多現在還在觀望,就是那些歸順了的也不見得完全可靠。在這種情況下近畿非但不能提供兵源,反而會佔用大量美濃、尾張的部隊,捉襟見肘在所難免!在這種情況下,商人還怕沒有表現自己的機會嗎?」
「錢?!」他們幾個人相互看了看。
「哪得要多少呢?」最後長谷川宗仁小心翼翼的問到。
「嗯……讓我想想!」我仔細替他們掐算著。「界町是聲名在外了,沒有十萬貫只怕過不去;石山嘛……五六萬貫應該就可以了;京都的情況大家都看在眼裡,有個三萬貫就行1
「這錢說多不多,可……」末吉孫四郎小聲的說到。
「可說少也不算少,是不是?」我看著他微微笑著。「其實,錢也不必白花!」我的面容一整。「織田家向來沒有自己經營大宗產業的習慣,現在的一切事情又是千頭萬緒。你們交上錢後再獻幾件禮物,同時可以要求取得一些礦山、山林和海貿的經營權!」
「織田殿下會同意嗎?」津田宗及兩眼放光的說到。
「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我點點頭說得相當有把握。「織田殿下對於繁瑣的事情一向厭煩,有人替他管還給他錢用,自然樂得輕閒!哦……金山和銀礦不在此列!」
「哈、哈、哈……」所有人一起大笑了起來。
「如此就再好沒有了!諸星大人,我們敬您一杯!」今井宗久帶頭舉起了手裡的酒杯。
「如果……我們再多花些錢,信長殿下會答應些別的事嗎?」酒過三巡後小西隆佐突然提了個奇怪的問題。
「多花!什麼錢?怎麼花?」我問到。
「我們最為信任的還是大人您!」小西隆佐把身子向前傾了傾。「如果我們再湊上十萬貫,信長殿下會不會任命您為京都奉行,甚至是守護……」
「趕緊打消這個念頭!」我驚得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你們這麼做的話只會招來他的懷疑,這不是給我上『眼藥』嗎!」
「是、是,小人魯莽了!」他忙不迭的道著欠。
「沒什麼,你只是不瞭解他的為人罷了……」我耐心給他們分析著目前的局勢……
從菊雲亭出來已經到了後半夜,我和島勝猛走到了一條僻靜的街上。忽然,從黑暗裡竄出一條人影,如幽靈般來到了我的身邊。「主公,查清楚了!」原來是楠木光成。
「說說看!」我並沒有停下腳步。
「您進去後先後有三個忍者出現,一個是信長大殿的人,稍後就回去了;另一個是松永久秀的手下,他們在京都有個秘密聯繫點兒;……」他繼續說道:「最後一個是德川殿下的人,他只是在遠處看了一眼就走了!」
「德川?他的人也來了?」我驚奇到。「不知他是對我感興趣還是對整個近畿感興趣,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