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發生了什麼事嗎?」看到織田信長陰沉的臉色半天都沒有人敢說話,直到大家一起回到評定室坐好,林通勝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到。
「呶!你自己看吧!」織田信長把手裡的信扔給了他,儘管語調陰沉但並沒有發火。
「織田彈正忠殿下大鑒:近聞殿下……」林通勝拿起那封信小聲的念了起來,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屋子裡只有讀信的聲音在響著。這是一封意味深長的勸阻信,大概意思就是說對於進攻盤踞在近江、京都一帶的六角家和三好家,織田信長應該持謹慎小心的態度,萬不可僅憑一時意氣就貿然興兵動武,到時即便取勝也可能引起天下強勢大名們的擔憂,甚至是直接導致應仁之亂的重演。這封信的言詞雖然謙恭有禮,但態度卻是非常的高傲,簡直就是在那裡指點織田家該如何如何、又不該如何如何,而且隱隱透出了一股威脅的意味。最值得關注的是末尾署名:甲斐武田信玄拜上!「這……這是什麼意思?」念完信後,林通勝聲音顫抖的問到。
「什麼意思?!這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柴田勝家滿臉怒氣的說到。「他的意思就是我們不行、辦不了這件大事!一切都要等他出面主持,要在他方便的時候親自來辦!號令天下麼……自然也是非他『信玄公』不可了!」
「主公,您的意思如何?」丹羽長秀在邊上輕輕的問到。
「這都是什麼狗屁邏輯!」織田信長猛地一拍桌子。「這天下就該是他的?憑什麼就只能是他的?現在室町幕府的正統繼承人在我的手裡,三路大軍足以壓制六角和三好,我為什麼要等?他想要這個天下?那好啊!等他那裡忙完了,再來跟我搶吧!」
「主公……」丹羽長秀猶猶豫豫的說道:「信上說,幾天之後武田家拜見義秋殿下的正式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就將抵達岐埠城,不知主公到時將如何答覆?」
「我不見他!也不讓他見足利義秋!」織田信長不耐煩的說到。「叫他怎麼來的,怎麼給我滾回去!」
「這……這樣只怕不妥吧!」這時候森可成說到。「主公要想一舉擊敗近畿的六角和三好,就必須動員本家的全部力量,此時我軍的後方萬萬不能有什麼變化。主公一旦對武田家採取強硬態度,可能就將招致本家與武田的關係破裂。那時如果武田信玄由南信濃出兵東山道,就將直接威脅東美濃!德川殿下在三河的數千兵馬並不足以牽制武田,整個美濃甚至尾張都將陷於危急之中。」
「難道你是叫我平白的放棄這次機會,把足利義秋交給武田信玄嗎?」織田信長瞪著森可成聲音生硬的問到。
「屬下決沒有這個意思!」森可成滿頭冒汗的急忙說到。「屬下只是想提醒主公,對於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守友,還是應該採取溫和的對應策略!」
「嗯……」織田信長努力的平復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那你們有什麼對策嗎?」
「這個……」眾家臣們面面相覷無言以對。「主公,我們是否可以說此次我軍已經準備充分,對於信玄公的一番好意我們心領了!」半晌之後林通勝說到。
「這不好!」丹羽長秀在一邊大搖其頭。「這不就等於是明明白白的說『我們自己能行,你少管閒事!』了嗎?」
「這倒也是……」林通勝也覺出了自己建議的不妥之處。
「忠兵衛,你在想什麼?」在掃視了一圈之後織田信長又把目光突然投向了我。
「我嗎?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在這裡看了半天,也聽了半天,對這些人的憂慮深深的感到不以為然。他們這些人可能是因為沒有學過哲學辯證法的關係,思考問題多少都有些形而上學、一根筋!他們就不會從別人的立場,以全局的角度來想想問題嗎?「屬下以為上洛平亂是件天大的事情,所以必須要盡早著手進行準備!家臣們的鎧甲、武器和馬匹,家中也要安排……」我邊說邊掰著手指頭數到。
「混蛋!」織田信長剛剛壓住火氣又冒了出來。「我們正在商量眼下的事,可你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眼下的事?眼下都有什麼事?」我一臉「天真」的反問到。
「你……」織田信長有些怒不可遏了。
「我們大家正在討論的是,要如何接待武田家使者的事!」丹羽長秀急忙接過了話頭。「……這樣如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發與武田家的戰爭!」他在最後憂慮的說到。
「戰爭?!不會那麼嚴重吧?」我「驚訝」的說到。「就為這麼點小事?」
「事關整個天下的歸屬,這還是小事?」柴田勝家訕笑到。「真是個白癡!」
「是,也許吧!」我沒有直接頂撞他。「如果我是信玄公就不會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現在武田家與駿河的今川家已經翻臉,同樣因為今川的關係和與東面相模的北條家馬上就將兵戎相見!北面的上杉謙信更是解不開的疙瘩,武田至今還有一萬大軍駐紮在北信濃的海津館城不敢稍動!環視四境,武田也只有與本家關係尚算和睦,我是絕對不想、也沒有能力與織田家的數萬大軍開戰的!不過……誰知道呢?也許信玄公的想法,並不是我這樣的俗人能夠猜測到的也說不定!」說到這裡,我斜了柴田勝家一眼。
「這麼說……無論如何,武田家都不會跟我翻臉了?」沉默了一會兒織田信長問到。
「應該是如此!」我點了點頭。
「那我們對三枝守友……」
「那還是要本著友好邦交的原則,親切、友好、熱情接待的!」我急忙補充到。「不管怎麼說武田信玄現在風頭正勁,和他保持同盟的關係對我們上洛後壓制近畿會有不少的好處!」
「要是他提出要見足利義秋殿下怎麼辦?」丹羽長秀擔憂的問到。
「那就讓他見嘛!」我理所當然的說到。
「讓他見?」
「讓他見!」
「不知信玄公的信,彈正忠殿下是否看過了?」三天後還是在這裡,織田信長接見了武田家的使者三枝堪解由守友。從我的印象來說,這是一個文吏型的武將。「不知您有什麼打算?」
「這個麼……」織田信長裝模作樣的想了一下,然後說:「我也是自覺此事責任重大力有不及,從各方面來考慮還是由信玄公來主持大計才是最合適的!但……」說到這裡他的話鋒一轉。「三好逆黨盤踞近畿,其勢已經日漸坐大!信玄公又是遠在甲信一時難以抽身,在義秋殿下的一再請求下我這才勉為其難。還望三枝大人轉告信玄公,請他見諒啊!」
「那不知我可否拜見一下義秋殿下?」
「這當然沒什麼問題!」織田信長大度的回答到。
不久,三枝守友就失望的返回了甲斐,眼見大事可成的足利義秋已經沒有再等幾年的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