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14日,我和水芙蓉來到澳門拜見小雲的父親。老藺他們已經攜著榮譽安全地返回廣州了,我得下午才能回去。雖然黑石曾經給了我一個聯絡方式,但我依然通過小雲聯繫到了黑石,對於黑石,我心中永遠保有一份敬畏。
而黑石在和我的通話中幾乎一言不發,直到我將話說完後,才直接將具體的地址告訴了我。
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黑石居住的並不是什麼豪宅,而只是在某個小街區裡的一戶單元樓。我有些詫異,但水芙蓉卻似乎見怪不怪。隨即我也有些恍然:中國古代不是有句話說「大隱隱於市」麼,莫非小雲的父親也是如此?
然而到了那條街區之後,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依然簡單了點。黑石居住在這條街區絕對比居住在任何守衛森嚴的豪宅更加安全,因為整條街區都是由龍幫所控制,他們竟然用機槍、小型火炮、火箭彈控制住了街道的所有出入口,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隨意進出。後來我得知,就算原先的澳督、現在的澳門行政長官想進入這裡都得事先和黑石商量好。
龍幫在澳門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以至於澳督、行政長官上任伊始都不得不事先來拜見龍幫大龍頭黑石,否則就無法施政。由於龍幫信徒竟然囊括了澳門40%人口,甚至99年澳門回歸時,中央制訂基本法都事先請教了龍幫大佬們!而澳門的那些賭場巨鱷雖然一個個有背景,有勢力,看起來囂張得幾乎不可一世,但在黑石面前卻乖得就像孫子一般,每年得進貢大批銀子給龍幫享用。
龍幫不但在澳門稱王,而且在香港勢力同樣也巨大。在香港,有四大家族之稱的黑幫新義安、十三K、三合會、和字系雖然擁有門下十幾萬,但卻無不賣龍幫的面子,有什麼糾紛甚至會前往澳門討個公道。
台灣的竹聯幫、四海幫勢力雄厚,在政壇都有著自己不少的議員,會員更是幾十萬,但卻絲毫不敢捋龍幫的虎鬚。
東南亞的黑幫勢力不容小覷,尤其有些黑幫與政府勾結,魚肉百姓。然而,龍幫召開的每年一度的東南亞論壇,那些黑幫老大卻一個個乖孫子般前來參加。據說原先有幾個黑幫囂張地拒絕了龍幫的使者,並將他打傷。隨即第二天,這些黑幫就滿門遭受慘殺,警方竟然什麼線索都沒有找到!
龍幫在香港、台灣、東南亞都建立了自己的勢力,甚至已經擴展到中東、歐美。現在黑道有句話最流行的話是: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龍幫的影子。可見,龍幫這個亞洲第一大幫派的名聲絕對名副其實,也是日本黑道不能比擬的。
我們在街口受到了盤查,那些人看到水芙蓉的國色天香,哈喇子立即呼的掉了下來,但卻礙於龍幫嚴厲的幫規,不敢肆意調戲,只是緊緊地盯著她不放。水芙蓉神色異常之淡漠,似乎這些目光與她無關一般。但我心裡卻頗為厭憎,有些不耐煩起來,幸好隨即一個認識我的人將我帶走,否則我都不顧一切地要暴發了。來人我見過,他就是曾在廣州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兩座鐵塔之一。
我們迅步來到一棟樓前,這樓卻並沒有電梯,我們於是只好跟在鐵塔後面老老實實地登上了五樓。鐵塔指著一扇開著的門嗡聲道:「老闆就在裡面,請進。」
進門後,裡面是一間佈置相當簡潔的客廳。就豪門來說,這裡的裝修和傢俱都堪稱寒酸之極,絕對是貧民階層的居所。我看有些傢俱甚至明顯已經超過了其應有的使用年限,尤其正中那對籐椅,經過多次修繕,絕對早就該退休了。龍幫每年收入據說在幾十億以上,但大龍頭卻過著如此清貧的日子,這大概也是幫眾能維持巨大向心力的原因之一吧?
在我們進來後,黑石依舊穿著唐裝,沉穩地從裡間走了出來。出來之後,他微微向我們點頭,示意我們坐在木椅上,而他自己則坐到那把年紀不比他小的蒼老籐椅上,然後緩聲說:「阿貴,上茶。」
我向黑石鞠躬後,一聲不吭地坐到椅子上。而水芙蓉則雙拳抱緊,向黑石朗聲道:「後學晚輩芙蓉,拜見宗主。」
黑石清澈有神的目光炯炯地盯著水芙蓉看了一會,然後點點頭問道:「你師傅可曾安好?」
水芙蓉恭敬地回答:「多謝前輩對我家師傅的關心。我師傅身體尚康泰。」
黑石喟然一歎說:「當年我與你師傅攜手游華山之時,你還沒有出生吧。如今一別十多年未見,故人都十分生疏了。」
水芙蓉說:「我師傅雖然與前輩十多年未見,但對前輩英姿依然記憶猶深,曾在晚輩面前講述過前輩的諸多英雄事跡。」
黑石苦笑道:「我一個黑道魔頭,能有什麼英雄事跡了?要說英雄事跡,得看你們這一輩的了。」
在一名老僕阿貴將茶水端上後,我端起杯子稍稍的抿了一口,只是最普通的綠茶而已。看來,黑石的生活果真是非常簡樸。
在飲茶之後,水芙蓉稍稍沉默一會後,抬頭說:「今天晚輩前來拜見前輩,是有一事相求,請前輩一定答應。」
黑石凝視著她,半晌後緩緩說:「你先說。」
不知為什麼,水芙蓉聞言有些無奈的樣子,隨即只好說:「晚輩有一位情勝至親的師姐,半個月前被魔門北宗宗主打傷,九脈具斷。家師也無法治癒,至今也只能以瑤琳聖水吊著性命。晚輩得知前輩在明門聖壇中有一味『九天回復丹』,可續接全身經脈。晚輩萬萬懇請前輩賜予靈藥,救治晚輩師姐一命。」
黑石微微一笑,低聲說:「九脈具斷?好辣手!」隨即他看了看水芙蓉說:「小姑娘,不是我不肯幫忙,只是開啟聖壇非同小可。就算是我,也沒有權利隨意開啟。何況,茲事體大,非九使到齊方可議定。這些你師傅難道沒有告訴你嗎?」
水芙蓉第一次露出極其焦急的模樣,她那無雙的玉臉甚至都開始煞白起來。隨即讓我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女神般的她竟然呼地向黑石跪下,抱拳大聲道:「前輩!我知道此事體大,是故就連師傅都不好意思向前輩開口。但請前輩萬般垂憐,賜予聖藥,晚輩日後當結草啣環,前輩大恩大德,莫敢相忘!」
黑石也不看跪著的水芙蓉,卻頗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淡然一笑說:「似乎我沒有什麼地方用得著你來效勞啊!嗯,這樣吧,我將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交給小溫,怎麼樣?」
我和水芙蓉都大驚,我本就被他們的對話搞得雲山霧罩起來,此時不禁站了起來,連連搖手說:「不,不!這……這種事情晚輩怎麼能決定啊!晚輩什麼都不知道的……」
水芙蓉在渾身一震後,隨即向我射來哀哀的目光。這一刻,為了她那至親至愛的師姐,她拋棄了以往女神般的絕頂高傲,拋棄了女王般高貴的氣質,玉潔冰清的絕美麗容露出淒艷無比的神情來。
這樣的神色如果有人還能拒絕的話,那人的心腸絕對比鐵石還冷硬百倍,然而我做不到那樣!我心神頓時大震起來,我本來對她就有著極其複雜的情感,自第一次驚艷無比地見面後,我就幾乎將她奉為自己心中最神聖的美神。如今美神竟然走下神台,如此對我苦苦哀求,叫我如何拒絕!我心神無比激盪之際,不由脫口而出的道:「好,我答應您!」
水芙蓉大喜,綻開她那無比艷麗的笑容,頓時整間簡陋的屋裡絢爛地亮堂起來,讓我瞬間竟然有了恰若置身高屋華堂的奇異感覺!
就在我被水芙蓉那風情萬種的一笑所迷暈時,水芙蓉已經站起來向黑石抱拳,等待黑石最後的宣判。
黑石微微一笑,並不回應水芙蓉的舉動,卻對我說:「小溫,你知道你應承水姑娘的事,意味著什麼嗎?」
我一愣,反問道:「前輩,難道還有什麼不妥嗎?」
黑石緩緩端起茶杯慢慢的飲了一口,隨即看著我說:「我雖是宗主,但在十三年前,由於我妄啟聖壇,已經被宗內禁止再入聖壇。」
水芙蓉大驚失色,不由叫道:「前輩您……」
黑石伸手止住水芙蓉的言語,緩緩道:「雖然我已經被宗內禁止入內,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從裡面取出靈藥啊!」
隨即他微笑說:「那個取藥之人,就是你,溫嘉偉!」
我們又不由大驚,我叫道:「前輩,我……我可不會開啟什麼聖壇啊!」
黑石微笑不語,直到我們焦急地望著他,才慢慢的說:「我們的聖壇歷來有規定,開啟者必須是宗主或者是宗主所確定的傳人。溫嘉偉,如果你想幫助水姑娘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拜入我的門下,如此方可前去開啟聖壇之門,為水姑娘師姐取回『九天回復丹』靈藥。」
我呆住了,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對他們的什麼聖壇完全一無所知,除了知道黑石是龍幫大龍頭外,看來他似乎還是什麼古武宗派的宗主。原來,上次小雲告訴我黑石想收我為徒弟,事情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簡單,他根本就是想我繼承他的宗主之位!如果那樣,他不但會將我培育成世界最強者,而且會諒解我們一夫多妻的事實。
而在小雲拒絕後,看來黑石卻並沒有放棄,他已經認定我極有價值,認為我完全可以實現他那世界最強繼承人的培育目標。所以他一直在維護著我,雖然曾經威脅過我,但卻從來沒有付諸實施。
如今,他竟然借助水芙蓉這件事情對我展開了最凌厲的收徒攻勢!我已經答應了水芙蓉,然而黑石已經無法進入聖壇,唯一能進入聖壇的只有他收錄的繼承人。而很明顯,黑石現在並沒有什麼繼承人,他打定的主意就是將我收錄為繼承人,然後讓我去幫助水芙蓉取回靈藥。
水芙蓉很快就醒悟到根本所在,向我射來我完全無法拒絕的懇請目光,我已經親口答應過幫助她,如今如何反口啊?何況,在女神般的水芙蓉如此嬌柔懇切的目光下,我根本就無法作出任何拒絕言語來!
可是最大的問題是,我事先已經向小雲作出保證,絕對不要拜入她父親的門下。如果我答應了水芙蓉,我不但立即成為中國最大的黑社會幫派中一名中堅分子,而且還會毀掉自己的諾言!
黑石看出我的內心在痛苦掙扎,他微微一笑說:「小溫,上次你來香港時,是不是曾經算過一次命?」
我一愣,隨即想起上次來香港註冊「雪蘭依」公司時,被清顏拉到一家算命鋪子去搞了一通。我為黑石的神通廣大而心驚,他竟然連這樣的小事情都知曉,那我在他面前還有什麼秘密啊?暴寒,他不會連我兩次吃春藥導致的雙飛、車震都知道了吧?
黑石神秘莫測地笑笑,然後說:「後來我得到了你的生辰八字,拿到我曾經給你說過的高人看了。高人一言未發,只是提筆一揮而就地寫了首詩。」
說著黑石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張保存完好的黃裱紙,遞給了我。
我一怔,接過一看卻是四句莫名其妙的話:「瀟灑功名奇四方,靈芙醉雪影無雙;月下走馬勢莫當,九重露澤朱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