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草原彷彿無邊無際,現在草原並沒有遭到後世的破壞,在這裡,綠色是主調,微風吹來,剛長出不久的鮮嫩牧草起伏不定,猶如大海中湧起的波紋,壯觀異常,若是見過後世風沙滿天飛舞之人有幸來到這樣的大草原,必定會感歎不已。
或許是老天爺嫌綠色太過單調,四千多里長的阿爾泰山,突厥人稱之為金山的山脈從東到西的橫躺在草原上,最高處過海撥高達四千多米,終年被冰雪覆蓋,融化的冰雪匯聚成河流滋潤著草地,而靠近東方的一部分卻露出淺黃色的泥土,形成草原上的戈壁和沙漠,只生長著一些單調耐旱的荊棘和駱駝草等植物。
這樣的戈壁灘和沙漠也並非沒有生命,經常可以看到野生駱駝或者黃羊的身影,這裡遠離人群的打擾,這些動物並不挑食,最粗糙的植物都能咀嚼,何況沙漠中還有綠洲存在,這樣的綠洲可能很大,足可以容納一個小部落的生存。
這是一片不知名的戈壁灘,它或許是阿爾泰山的餘脈,或許不是,這天,在這片戈壁灘的邊沿正有一支紅色的隊伍行軍,這支隊伍無疑是一支隋軍,正是李靖和韓世兩人所領的前鋒部隊。
從進入草原以來,收穫最多的無疑就是李靖這支隊伍,僅僅五百人的兵力不但俘虜了上千名突厥人,繳獲了數萬頭牲畜,而且還發現了一支數千人的大部落,和數支隊伍合力將這支大部落包圍剿滅,依照著他們的軍功,回去後那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府兵也可以分到百餘貫以上的戰利品。
不過,人心不足蛇吞像,無論是為了軍功也好,錢財也好,這支隊伍一支在打頭陣,主帥也樂得有這樣一支突出的隊伍鼓舞士氣。何況別人就是想爭也不一定能爭得了。其他府兵半數有馬就不錯了,他們依靠著繳獲。不但一人配置了雙騎,還有一匹馬用來運送補給,也只有他們才有信心和能力在戈壁灘邊沿闖蕩。
現在已經進入了五月。天氣正好不冷不熱,除了碰到下雨天外,即使是行軍也不會太累,他們的馬匹有多餘,行軍時也都騎在馬上,光是這一點,足以讓其餘隊伍羨慕的流口水。
和煦的陽光照著韓世身上,讓他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來,若不是心中掛著尋找突厥部落之事,恐怕他能閉著眼睛就在馬背上睡著。突厥人地弱小讓韓世大感意外,這樣地戰鬥實在是讓他建功立業的心冷了一大半。
正當韓世昏昏欲睡時,李靖地聲音響了起來:「世,你看到天空中的東西沒有?」
韓世精神一振,抬起頭向天空看去,天空一片白色,只有朵朵雲彩在飄動,這些雲彩低得好像只要爬到前面的山上伸手就可以摘下來,韓世不以為然地道:「沒有啊,空中能有什麼?」
李靖正色的道:「你再仔細看看。」
韓世擦了一下眼睛。重新向天空看去,這次看清了,在雲層上彷彿有一個黑點正在圍繞著他們盤旋,韓世脫口而出:「是一隻鳥。」
「對,嚴格來說是一隻鷂鷹。」李靖肯定的道。
韓世聽得心中一震:「你是說那是突厥人伺養的鷂鷹。」
早就聽說過突厥善於食養鷂鷹用來觀察敵情。鷂鷹視力敏銳。數十里外就可以發現目標,有一支鷂鷹在手。比數十名斥侯都有用的多,只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不錯,這只畜牲在我們頭上盤旋了數次,若是一般的鳥兒即使好奇也不可能離開後再返回,估計是我們被突厥人盯上了。」
說話間,頭上的小黑點突然向遠處急飛而去,漸漸消失在雲層中,韓世不驚反喜:「這麼說我們很快就會和突厥人碰上了,那還等什麼,馬上傳令隊伍,加快行軍。」
「不,傳令,所有人登上前面那所山坡,然後下馬休息。」
「你這是什麼意思,好不容易碰到了突厥人,莫非要讓他們逃走了不成。」若不是騎在馬上,韓世恐怕要急得跳起來。
「世,你以為普通的部落能擁有鷂鷹?聽說鷂鷹最喜歡在懸崖峭壁上築巢,而鷂鷹非幼年無法訓服,為了得到一隻鷂鷹,突厥人往往要付出數條甚至十數條生命才能攀上懸崖取得鷂鷹的幼鳥,如此珍貴的鷂鷹又豈非一些小部落能擁有?」
李靖越這麼說,韓世越是心癢難忍,不解地道:「那我們還不加快行軍,若是他們跑了怎麼辦?」
李靖露出一絲微笑:「不,不會跑,恐怕突厥人正在等我們送上門去。」
「表哥是說突厥人在打我們的主意?」韓世的嘴吧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鴨蛋,這兩個多月來行軍都順風順水,大軍從小心翼翼變成放開了手腳,大家彷彿忘記突厥人是狼,而是把他們當成可以任意宰割的羊群。
突厥人是羊嗎,顯然不是,韓世漸漸明白過來,前面巨大的勝利讓隋軍上至主帥下至普通士卒都以為突厥人已不堪一擊,只是一支稱雄草原上百年的強大民族豈會如此溫順?
「不錯,這只鷂鷹是我看到的第二次了,第一次我還沒有把握,既然是第二次飛到我們頭上,那我肯定,突厥人肯定是盯上我們了。」李靖解釋完畢,轉頭向後問道:「離我們最近的隊伍有多遠。」
剛才李靖和韓世的談話並沒有人注意聽,那名斥候聽到主帥向自己問話,精神一振,回道:「稟將軍,我們至少已經甩下他們二十里了。」
斥侯的話引來一陣哄笑,人與人之間就怕比較,剛進入草原時,每一幢隊伍都一樣普通,如今他們這一幢人馬無疑是最耀眼地存在,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普通士兵自然也為之自豪不已,盡可以對其他人大聲嘲笑。
「傳令,馬上向附近的隊伍取得聯繫,就說我們發現了大量突厥人正在轉移,裡面有突厥人的大貴族,若是晚了突厥人很有可能逃路。」
「是,將軍。」聽到李靖的命令,數名斥侯打馬飛奔,向右邊和後面跑去,至於他們的左邊則是茫茫地戈壁灘,自然不需要派人。
斥候遠去後,韓世才疑惑地問道:「表哥,不是說突厥會來襲擊我們嗎,為什麼要說他們會逃走?」
李靖含笑問道:「你說和他們聽到突厥人襲擊我們來的快還是聽到發現了大量突厥人要逃走來地快。」
韓世哈哈大笑起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表哥忠厚,沒想到算計起人來也毫不遜色,他們這幢人馬承擔了大量光環,自然也受到了不少人忌妒,若是聽到他們被襲擊或者被圍,雖然不至於見死不救,拖延一點時間卻大有可能,如果說發現了大量突厥人要逃跑,有先前的例子在,恐怕每個接到消息的隊伍都會拚命趕來。
在離他們數里外的一個山丘後面,頡利帶著的一千人正靜靜的伏著,這一千騎頡利下了老本,除了五百人是原先金狼騎留下來的老兵外,另外五百人也是經過一番選撥,除了隊形和紀律方面有所欠缺外,騎射絲毫不下於那些老兵,而且手頭上都有人命,並非初次上戰場的菜鳥。
隋軍的府兵無非是仗著良好的甲冑和精良的弩弓,還有他們的金剛車等層出不窮的防禦手段,說到騎射又如何能與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突厥男兒相比,頡利有信心,只有隋軍落入自己的陷阱,第一波打擊至少可以殺傷對方三分之一的人馬,或許只需要一盞茶時間,這隊五百名的隋軍就會全部變成冰冷的屍體。
在他們這裡,可以清楚的看到鷂鷹盤旋的地點,那裡距此不過三里左右,過不了多長時間隋軍就要來了,而他們最近的隊伍還隔著二十多里,或許伏擊完這支人馬,休息一下就可以迎接下一支隋軍的到來,頡利如此想到。
一個黑點如箭般落了下來,頡利臉上佈滿笑容,從胸前掛著的褡囊中掏出數塊小牛肉乾向天空拋去,落下來的鷂鷹翅膀一扇,空中一個轉折,飛快的追上,叼著牛肉乾落在頡利的肩膀上,就這麼將牛肉乾吞嚥了下去。
頡利愛憐的在鷂鷹羽毛上撫摸了數下,有了鷂鷹,就等於在天空中有了一隻眼睛,隋軍如此分兵,自己贏定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要伏擊的第一支隊伍卻是宿命中的敵人,李靖雖然才剛剛成長起來,只是從小被韓擒虎言傳身教,用兵老練之極,頡利天空中的眼睛同樣將自己暴露了出來,注定他的伏擊將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