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隋軍用刀悄悄的將木門撬開,木屋中更是酒氣沖氣著微光的油燈還亮著,讓人可以勉強看清木屋中的情形,二十餘名守營的哨兵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中間一張長條桌子上還有吃剩的酒菜。
一股冷風隨著打開的木屋吹了進來,大概是感到了寒意,數名陳軍哨兵嘴裡模糊的嘟嚷了幾句,翻了一個身又重新睡下。
幾名隋軍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的張大了嘴,他們在山下作過無數種設想,甚至一些人已作好了最壞的準備,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一名隋軍作了一個殺的手勢,另一名隋軍搖了搖頭,手往後揮了揮,表示返回去報告,最終還是這名隋軍的意見佔了上風,這幾名隋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木屋,向大隊隋軍潛伏的地方退回。
「怎麼樣?」幾名隋軍剛回來,韓擒虎連忙發問。
「報告總管大人,值守的敵人全部喝醉,正在睡覺。」
以韓擒虎的沉穩,聽到這幾名擔任斥候的隋軍報告,心中也忍不住狂跳起來,半響之後才下達命令:「全體前進,盡量活擒。」
半個時辰之後,牛渚山三千守軍,上至將軍下至小兵都成了隋軍的俘虜,其間唯有的一次戰鬥發生在茅房邊上,一名陳軍從茅房出來後,看到無數的人影在軍營中走動,意識到不對,張嘴大喊一聲:「敵襲!」
不過,他也只能喊出一聲。剛剛叫出敵襲兩字,十數支冷箭從四面八方向他射來,馬上將他射成一隻刺蝟,此人也成了今晚戰鬥中唯一犧牲的陳軍,倒是隋軍在渡河時失蹤了四人。
儘管作了俘虜,大部分陳軍依然迷迷糊糊,不知發生了何事,隋軍也不管他們。收繳兵器後。讓一些清醒過來地陳軍將他們的軍官指認出來帶走。其餘士兵則分成十餘個地方集中關押。
盆冷水澆到酩酊大醉的牛渚山守將樊巡頭上,樊巡打了一個冷顫,從地上跳了起來,口中嚷道:「下雨了,下雨了。」
周的隋軍大笑起來。
樊巡搖了搖腦袋,還沒有搞清自己的狀況,不過看了地上的水跡和四周大笑的人群。總算明白了不是下雨,他氣勢洶洶的喝道:「誰敢作弄本將,來人,把他們拉去下打三十大板。」
這一說,四周地隋軍笑地更加厲害,此時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左右,正是一天當中最黑暗地時候,藉著四周點燃的昏暗燈光。樊巡總算看清周圍大笑的人衣服不對。他搖了搖頭,剎時間酒意醒了一半:「你們,你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經過對樊巡的審問。韓擒虎總算搞清了今夜為何陳軍上下喝的爛醉的原因,原來樊巡的父親南豫州刺史樊猛此刻正在建康參加皇帝舉行地慶年大典,所以命令樊巡暫代豫州事務,樊巡新官上任,為了與部下搞好關係,將姑孰(安徽當塗)城中的美酒大批拉到牛渚山軍營,一到晚上全體官兵就開始了大吃大喝,今晚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讓樊巡這個新任的長官很快獲得了全體官兵的好感,也讓他沒有反抗就當了俘虜。
屈突通一臉鬱悶,他好不容易讓太子答應他參加今晚的突襲行動,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拚殺才能拿下牛渚山大營,沒想到連刀子也沒有動一下對方就全成了俘虜,雖然對隋軍來說是好的不能再好地結果,屈突通卻很是不滿意,一把揪住樊巡罵道:「飯桶,就知道喝,喝,喝,喝死你們,難道不知道我軍三天前就發兵渡江攻佔京口嗎,還有心思喝地大醉。」
說完,屈突通忍不住踢了樊巡數腳,倒像樊巡是他的部下一樣,樊巡不敢抵擋,他被水澆醒,上身大半濕透,雖然是在房中,依然凍的牙齒發抖,加上害怕,半免哆嗦:「將軍……將軍……說什麼?三天前京口就被圍攻了,小人當真不……不知道。」
「不知道。」屈突通心中頓時一喜:「你是說我軍三天前地行動你們不知道?」
樊巡大感委屈,回道:「將軍,小人又不笨,若是知……知道貴軍三天……三天前就出兵攻佔……攻佔京口,小人如何……如何會不防備?」
「那姑孰城中的守將知不知道京口遭我軍圍攻的消息?」
「回將軍,他們也肯定不知道,否則一定會派人……派人向小人報告。」樊巡邊打著哆嗦連回道,他已經凍的鼻涕都流出來了,哀求道:「將軍,還請給小人一身干……乾淨的衣服……哈欠!」
屈突通向韓擒虎望去,見韓擒虎點頭才又踢了樊巡一腳:「滾,帶他下去換衣服。」
「是!」兩名軍士向提小雞一樣押著樊巡下
樊巡一下去,屈突通雙眼頓時熱切起來,向韓擒虎拱手道:「韓大人,機不可失,趁現在姑孰守將還茫然不知的機會,末將請求率一隊人馬立即出發,拿下姑孰城。」
「大人,我也願意去!」
「我也願意。」
許多人都看到了立功的機會,紛紛請戰,姑孰城離採石磯不過二十里的距離,若是採取急行軍,一個時辰以內就可以趕到,樊巡現在代領南豫州刺吏,有他在手,很容易騙開城門,問題是那時天已大亮,即使隋軍騙開城門,還要面對如何解決城中二千多守軍的問題?如果八百人一起出動,解決二千守軍的問題不大,可是這裡的三千俘虜怎麼辦,一旦看守的人少了,他們暴動起來就麻煩了,何況就在牛渚山上游還有一個陳軍水寨。
韓擒虎用眼掃了一下,將目光落到屈突通身上。其餘人員都是他的老部下,有什麼命令可以直接下達,唯有屈突通來自太子身邊,韓擒虎多少要尊重一點:「屈將軍,你需要多少人馬?」
「末將只需要四百人馬足矣。」
「四百人?」韓擒虎思付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四百人已是這裡一半地力量了,眼下渡口和牛渚山都已拿下,只要等到天亮。隋軍就可以源源不斷的乘船過江。到時陳軍上游的水軍肯定會驚動。如果陳軍水軍發現山上被隋軍佔領,誰也說不定是否會拚命奪山,姑孰城的機會雖然難得,但和牛渚山相比,則完全無關要緊。
屈突通急了,若是等大軍過江,那還有他什麼事:「要不三百人。二百人,大人,二百人不能再少了,否則就是奪下了城也無法控制城門。」
「屈將軍,不用說了,不是本官不答應你,實在是眼下我軍已奪取了牛渚山,目前的任務就是將他牢牢控制住。姑孰只是一座小城。只要大軍一過江,姑孰不過一齏粉而已,何況將士們都勞累了一夜。也該抓緊時間休息了。」
「這……」屈突通只得無奈退下,士卒雖然因為幾乎兵不血刃就奪下了牛渚山顯得異常興奮,但畢竟是一夜沒有休息,他若硬要靠二百人去奪取一座二千人的城池,雖然對方沒有防備,實在也是太過冒險。
天色微亮,整個橫江渡就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船隻,一隊隊水軍率先登上戰艦,楊勇、楊廣、王韶、薛道衡、杜彥等重臣都坐在另一艘五牙戰艦上,在他們的四周,除了三百多艘戰艦外,隋軍還一下子出動了一千多艘各類船隻用來運輸軍隊,一次運輸至少可以達到三萬人。
站在五牙戰艦地最高處,彷彿整個長江都盡收眼底,看到密密麻麻地船隻揚風起帆,所有人心中都豪氣頓生。
「咳,咳!」楊廣張了張口就想吟詩助興,只是看到楊勇在側,突然一陣心虛,這半年來,兄弟兩人幾乎都在一起,楊廣每次作詩時,楊勇往往也會跟著作一首,楊廣地詩詞水平雖然還可以,只是如何能跟楊勇後世名傳千古的詩詞相比,這給楊廣的信心極大的打擊,他已經不太敢在楊勇面前作詩了。
其實楊勇每次吟詩時也不得不搜腸刮肚,未必比楊廣好受,畢竟隔的太久,許多詩詞都已忘得差不多,平時楊勇若非必要,絕對不寫詩,只可惜楊廣實在沒有信心,否則每天都和楊勇吟詩作對的話,楊勇腦中的詩詞恐怕很快就會枯竭。
「大哥,不知道韓總管是否已經攻下牛渚山了?」楊廣問出了眼下這個最關心地問題,若是韓擒虎失敗,他們不但要面臨一場強行的登陸戰,還有面對南陳水軍的夾擊。
「放心,韓總管必定會不負所望。」楊勇雖然還不知牛渚山上的戰況,但心中有強烈的信心,這種信心不但來源於他早知大隋統一南方會異常順利,還在於他對陳國搜集到足夠多的情報。
目前暗衣衛的組織已經發展到了南方,楊勇清楚的知道現在陳叔寶正忙於他登極後第一次改元地新年慶祝中,處在一個整日不上朝地皇帝統治下,又是正值新年時期,陳軍的反應會如何遲緩可想而知,這也是楊勇明知在賀若弼先行出擊下,還堅持原定時間進攻的原因。
「太子殿下,晉王殿下,你們看,韓總管地戰艦返回來了。」一名東宮侍衛眼尖,指著前面叫了起來。
眾人連忙朝那名侍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面晨霧間,韓擒虎所乘的那艘五牙大艦正破風乘浪的返回,按照約定,如果韓擒虎順利拿下牛渚山,這艘戰艦不用返回,直接留在採石磯渡口,眾人心中頓時一緊,難道昨晚的襲擊失敗了,不由都向楊勇看去,楊勇勉強笑道:「沒關係,以我軍的力量就是強攻也可以
磯拿下。」
船上一時都沉默下來,剛才大家還豪氣沖天,馬上就迎來了一個失敗,多少讓人覺得心睹。整個艦隊並沒有因這點意外而打斷,其餘戰艦上的水軍不知昨晚的行動,看到自家的五牙大艦從前方威風凜凜過來,反而暴發出一陣陣喝彩聲。
「打出旗號。詢問一下韓擒虎具體戰況。」
「是!」數名旗語兵站到船舷邊,揮舞著各色旗幟將信號打了出去,旗語自然是楊勇這半年來訓練的成果,可惜找不到純淨地玻璃,暫時做不了望遠鏡,否則必定會大為提高水軍戰船之間的通信距離,不過,這個旗語比起以前僅靠鼓聲來指揮已經好了很多倍。
旗語兵連續打出數組旗號之後。臉上的表面變得奇怪起來。停下旗語後興奮的來到楊勇身旁:「殿下。好消息,我軍已經佔領了整個牛渚山,俘虜了三千陳軍。」
「什麼?」一時反差太大,楊勇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旗語兵連忙又報了一遍,楊勇放聲大笑起來:「好傢伙,俘虜了三千人。那為何戰艦要返回?」
「回殿下,陳軍在江邊打下木樁,大艦無法通過,昨晚韓大人是乘小船登岸,如今船上除了船老大和水手已無一兵一卒,為避免已陳軍水師相遇,戰艦不得不返回。」
「木樁,那豈不是說這次我軍許多戰艦一樣無法上岸。」
「恐怕正是如此。」旗語兵無奈的道。
「好。告訴前方。馬上從二十艘大型金翅戰艦上抽調一半人馬登上五牙大艦,讓大艦歸隊,隨時準備迎敵。」隋軍大型金翅戰艦每艘可以載五十人。二十艘戰艦每艘抽調一半人馬加起來就是五百人,只有到達五百人的編置才可以發揮出五牙大艦的全部威力。
五牙大艦剛好與整個艦隊在江心相遇,一艘艘大型金翅戰艦靠近五牙大艦,許多水軍甚至不等鋪上木板相接就用繩索搭上五牙大艦地下層甲板,從金翅戰艦滑入五牙大艦,此時由於沒有大炮,水軍交戰往往需要短兵相接,這種登艦地本領正是水軍平時訓練地內容,很快,這艘龍牙大艦各層甲板重新排滿了軍士。
「咚!咚!咚!」前面的戰鼓聲響了起來,待到隋軍艦隊已過了江心,陳軍水師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出寨迎戰,只是他們剛剛出寨就看到前方隋軍戰艦撲天蓋地過來,頓時嚇呆了。
採石磯上游陳軍水寨共有七千精兵,二百餘艘金翅戰艦,偏偏數天前因為皇帝要檢閱水師,抽調了一大半人船到建康,如今採石磯只有一百零五條戰艦,人員三千,而隋軍除了除了這兩艘龍牙大艦外,戰船幾乎是他們的三倍,何況後面跟著的大小船隻,更是他們的十倍,這仗還怎麼打?許多陳軍士兵腿都打起抖來。
陳軍水師統領蔣元遜壯著膽喝道:「江邊打了木樁,他們的大艦根本過不了,怕什麼?何況我們還有山上的支援,傳我命令,所有艦隻不得靠近江心。」
將地鎮定感染了身邊的親兵,短促的鼓聲很快將蔣元遜的命令傳了下去,所有陳軍戰艦停止了向江心前進,輕快的轉了一個身,開始貼著打了木樁的江邊游曳,隋軍的大艦自然可以擋在外面,若是他們的小艦敢過來,那就嘗嘗大陳水軍地厲害吧。
南船北馬,歷來南方地水軍都要比北方強盛,除了五牙大艦,隋軍的金翅戰艦其實都是仿造南陳戰艦式樣打造,但戰艦可以仿造,那麼多的水軍可不是短時間可以訓練出來地,陳軍深信若是短兵相接,這些北人連船能不能坐穩還是一個問題?
「轟!」一聲巨響傳來,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正砸在陳軍艦隊中間,幸虧石頭落空,否則一旦砸中船身,足以讓一條戰艦斷為兩截,不過,砸起來的水花依舊打在附近的幾條戰艦上,一些倒霉的士兵頓時成了落湯雞。
「混蛋,我們是自己人。」那些被水花打濕的陳軍將士氣得跳腳,對著山上大喊起來。
「轟!轟!」山上彷彿毫無所覺,這次是兩塊巨石一起從山上投了下來,一塊巨石依然落到水裡,另一塊巨石卻砸中了一條戰艦的船身,只聽卡嚓一聲,這條戰艦破了一個大洞,洶湧的江水馬上從洞口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