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中年道士的剪刀下,楊爽的上衣很快就被脫得一爽長年征戰,平時還看不到什麼,這下脫去衣服,全身都是鼓鼓的肌肉,許多地方留下了不少疤痕,這些傷疤無疑都是楊爽歷年所征戰留下來的。
中年道士細細的在楊爽身上查看,就連一塊傷疤也不放過,若不是房中還有那麼多人觀看,陡然撞見,恐怕非讓人誤會此人有特殊愛好不可,身後觀看的幾名太醫面面相覷,一人實在忍不住問道:「他在幹什麼?」
幾名太醫搖了搖頭,他們本來自以為自己的醫術才是最高明,對民間的醫生一向看不起,只是早上眾人輪番盤問,中年道士都對答如流,這才服氣。
「笨蛋,這是在替衛王殿下查傷。」
幾人大怒,轉頭向罵他們的聲音處看去,不由一愣,原來開口說話的卻是昨晚隨同皇帝一起過來的那名道士,眾太醫雖然以前不認識廣元,但對於昨晚廣元連皇帝也敢請出衛王房間的事卻記憶猶新,頓時閉嘴不言。
只是幾位太醫心中未免嘀咕,昨晚這個廣元明明說衛王殿下的病是貓妖作樂,今天怎麼看到太子請人醫治也不反對。
廣元對於新來的這名道士也很好奇,這麼多人都沒有查出衛王的病因,他當真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會診斷出來,他更加好奇衛王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反正練丹只是裝模作樣。他乾脆也擠了過來。
「果然不錯!」正當替楊爽診斷的中年道士停了下來,用手指按在楊爽地一塊傷疤上。
眾人都緊緊的盯著道士手指按住的地方,彷彿道士手指下面藏著什麼奇珍異寶,無奈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道長可是發現了衛王殿下的病症?」劉虎沉不住氣,連忙發問,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盯著中年道士,等著他回答。
中年道士臉上並無喜色,望著楊勇道:「太子殿下。貧道想單獨向殿下回稟。」
楊勇看了看一臉熱切的幾名太醫。揮了揮手:「各位愛卿先下去吧。」
幾名太醫雖然不樂。卻不敢違背楊勇之令,廣元磨磨蹭蹭,不知該下去好還是不下去好,劉虎站在楊勇身邊,卻動也不動,最終房中除了楊勇,只還有劉虎和廣元兩人。兩名小道僮也被趕了出去。
道士還是用眼看著劉虎,廣元兩人,示意他們出去,楊勇罷了罷手:「他們就不用了,本宮相信他們,道長有事可以說了。」
「好吧,既然殿下吩咐,那貧道就說了。衛王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道士的話宛如石破天驚,讓楊勇回不過神來,若是中毒。這麼多太醫還有曇崇,廣元怎麼都查不出來?
「殿下請看。」中年道士將壓在楊爽肌膚上的手指挪開,楊勇睜大眼睛,這裡除了一塊傷疤什麼也沒有看見,廣元和劉虎連忙也伸長脖子,他們看到地並不比楊勇看到地多。
見楊勇一臉茫然,中年道士拿起楊勇地右手放在楊爽的那塊傷疤上:「殿下可以摸一下,和正常的肌膚有什麼不同。」
「嗯,有一點硬。」楊勇答道,不過,傷疤有一點硬也是正常,楊勇又仔細感覺了一下,終於感到這裡還是和正常傷疤不同,楊爽的這塊傷疤應當是箭傷,由於大隋盔甲的防護作用,箭傷並不深,傷疤只有手指大的淺印,只是楊勇在傷疤的邊上卻感到黃豆大小地一團小硬塊,這硬塊既不在傷疤中間,和傷疤相比也要小的多。
楊勇低頭,向手指下感覺到的硬塊仔細察看,楊爽正常的皮膚白淨,傷疤處稍有黑色,這個黃豆大小的硬快除了稍黑外,還夾雜著一絲紅色,若不萬分仔細,很容易被傷疤本身的黑色遮蓋。
「這就是中毒的地方?」楊勇整個臉陰沉的可怕,楊爽既然是中毒,是誰如此大膽,敢對衛王下毒。
道士點頭:「正是。」
「這是什麼毒?道長可否醫治?」楊勇大為緊張地盯著道士,楊爽中毒之事再查不遲,眼下關鍵是如何將楊爽救活。
「回殿下,這是一種蠱毒,出自於南方山林地區,貧道在南方曾經醫治過三名病人,實在慚愧,只救活過一人。」
「蠱毒。」楊勇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腦中剎時間閃過前世武俠小說中對蠱地描述,端午之日,制蠱人將家中打掃乾淨,淨身吃素,跪在祖宗神位前向鬼神禱告,然後用十二種最毒之物放入大甕缸,埋入正廳當中,那些毒蟲在甕缸之中互相吞噬,最後只剩下一隻,制蠱人刺破自己的指尖,用心頭之血每日餵養這只蠱蟲,數年後蠱成,這只蠱就成為制蠱人的本命蠱,能根據制蠱人地心意,遠行千里,殺人於無形,蠱在人在,蠱亡人亡。
楊勇當然不相信真有千里之外,殺人於無形的說法,但想起蠱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殿下,蠱毒難治,一在於傷口微小,輕易不能發現,二是毒性混雜,綜合了多種毒素,用藥太難,貧道也並無把握,只能勉力一試。」
「好,還請道長馬上醫治,無論需要什麼藥材,本宮必定會幫道長弄來,不過,有一件事還需要道長幫忙,衛王中蠱毒之事還請道長保秘,本宮不想引起京城混亂。」
巫蠱之術從秦漢就有記載,漢律規定如果有人家中飼養的蠱蟲已經成形並且致人死亡此人要處以極刑,家人流放三千里,飼養蠱未成形者流放。
漢武帝晚年,江充正是詐稱武帝得病是由於巫蠱作樂人誣害太子,結果造成太子及其家屬全部遇難。連累而死前後共數萬人,巫蠱向來不分家,若是楊堅得知衛王中了蠱毒,下令京城查禁巫蠱,輕易就能掀起大獄,作蠱或者困難,但巫法只需雕一個木偶,寫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用針扎即可。效果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不過很容易用來陷害他人。
中年道士也知道此事
可,一旦朝庭掀起巫蠱大案,輕易就能捲進成千上萬命,他才要求眾人出去,單獨與楊勇說明。
「殿下放心,貧道一定守口如瓶。」道士說完,眼睛轉向廣元和劉虎兩人。
廣元連忙道:「殿下。貧道也一定守口如瓶。」
楊勇滿意地點頭,廣元現在有把柄捏在手裡,何況他自己先前說是貓妖作樂,若對別人說衛王是中了蠱毒,等於自打嘴巴,而劉虎一直跟在自己身邊,自然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
中年道士已經坐了下來。提筆開始撰寫藥方。筆走龍蛇,很快寫滿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單子,楊勇接過來看了一下。交給劉虎:「先將單子分成不同的數份,派人分散到各個藥房購買,若是外面買不到之物,才可以從太醫署取用。」
楊勇如此小心,自然是怕有太醫從藥方中看出端倪,中年道士聞言一笑:「殿下不用如此謹慎,貧道開的藥方已有所考慮,外人不能從藥方中看出治療何病。」
楊勇鬆了一口氣,既然看不出藥方,那就沒有必要麻煩,太醫署的藥許多都是精品,比起外面賣的藥物要好許多:「既然如此,那直接向太醫署領取吧。」
虎馬上拿著藥方下去。
見劉虎下去,楊勇才想起至今還不知道中年道士的名字,不由問道:「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回殿下,貧道孫思邈,殿下只需稱呼貧道孫道長即可。」
「孫思邈。」楊勇再無知也聽說過後世大名鼎鼎的藥王,差點跳了起來,雙眼圓睜:「你真是孫思邈?」
見太子如此激動,孫思邈心中一驚,想起一事,心道不好,原來在大成元年,楊堅任大丞相時,就有地方官員以孫思邈醫術高超向楊堅舉薦,楊堅征其為國子博士,孫思邈聽到楊堅對宇文氏大開殺戒,不願為楊堅效力,稱疾逃跑,隱居太白山(在今陝西郿縣)學道,煉氣、養形,研究養生長壽之術。
這幾年,突厥,吐谷渾先後被大隋擊敗,大隋境內國泰民安,孫思邈才重新下山,四方游醫,由於楊堅對佛教地,道教也沾其光,對出家人無比寬容,孫思邈以道士打扮行走四方,一直逍遙自在,差點將自己徵召不就之事忘記,如今自己自動送上門,就是朝庭不怪罪他以前稱病之舉,重新將他征為國子博士或太醫,也非孫思邈所願。
「貧道正是孫思邈,還請殿下恕罪!」孫思邈說完,跪了下去。
「你真是孫思邈,何罪之有,起來,起來。」楊勇心中興奮難言,對楊爽地病信心大增,若孫思邈對楊爽治不好,恐怕天下就無人能治了。
孫思邈雖不願為官,但對皇家收集地各類醫學典籍卻非常感興趣,這次揭榜替衛王治病,一方面是醫者父母心,另一方面卻是想藉機能進入皇家的藏書院,翻看收錄的前人醫書,將自己的醫術進一步提高。見太子絲毫不提以前徵召之事,孫思邈鬆了一口氣,從醫箱中取出銀針,替衛王先行針灸起來。
劉虎一出來,馬上就被眾多太醫團團圍住:「怎麼樣,怎麼樣,那道士有說衛王得的是什麼病?」
劉虎冷冰冰的回道:「無可奉告,這是道長開出來的藥方,太子殿下有令,太醫署立即將藥物備齊。」
聽到劉虎無可奉告地回答,這些太醫都非常失望,見到劉虎拿出藥方,臉上又露出興奮之色,爭相觀看。
「荒唐,荒唐,這是什麼藥方,金銀花既然要用一斤之多,用來泡燥嗎,還有這個地龍干和蠍子干怎麼能混在一起用?」
「地龍干和蠍子干怎麼就不能混在一起,我看可以。」
「這個澤瀉的量也太多了,若是煎服,一年也吃不完。」
「恐怕不是煎服,是用來泡藥澡。」
……
一見到這張藥方,眾太醫就爭執起來,這張藥方藥材用量奇大,還有許多相剋之物,若不是他們早上刁難了對方半天也沒有難倒對方,只會認為這張藥方是一名庸醫胡亂開的玩笑。
「住嘴,殿下有令,太醫署馬上照方抓藥。」看到這些太醫只顧議論,劉虎大為不耐。
幾名太醫嘀咕了幾聲,總算停止了討論,拿著藥方回太醫署領藥,他們對衛王的病已沒有信心,如果治不好,也有那道士領罪,除了少數人心有不甘外,大部分人都抱著事不關己的態度,甚至有人巴不得衛王治不好,以期挽回太醫署的名聲。
衛王府離太醫院不過二三里的路程,半個時辰後,數大馬車的藥材拉進了衛王府,在衛王寢室外地大廳中,已架起了一口大鍋,上面放上盛滿清水地木桶,大鍋下,大塊大塊的上好松木正發出剝剝的響聲,鍋中地水已經開了,而木桶中的清水也在咕咕作響,冒出大量的白汽,再過一會兒,桶中的清水馬上也要沸騰。
整個大廳中,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廣元的兩個道僮由丹爐工變成了燒柴工,還不時往大鍋下加乾柴,藥材一送進來,孫思邈馬上開始挑選藥材,加入到木桶中,等差不多時,命劉虎將全身插滿銀針的衛王從寢房中抬出,放入到木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