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有兩座玄武門,一座是太極宮北門,一座是大明十年後發生的玄武門之變顯然就是這座太極宮北門,此刻玄武門前空無一人,只有數盞燈芯燃燒發出輕微的畢剝聲,楊勇幽幽的看著玄武門三個大字,心中想道:若是楊廣發現無法以正當手段奪取太子之位時,是否也會演出一幕玄武門之變。
若不以成敗論,李世民和楊廣兩人確實很相像,都是排行第二,從小就開始顯露出聰明才智,楊廣平突厥,滅南陳,李世民領兵打下大半個唐朝,區別在於楊廣軍功裡面有太多虛假成份,楊廣雖然為主帥,但無論是平突厥之戰還是平南陳之戰,大隋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統帥只是作為一個居中調停的角色,只要不是太無能,基本上沒有失敗的可能,而李世民卻完全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幾次還差點失敗,這也決定了兩人掌握政權後各自的命運不同吧。
楊勇並非初次到太極宮,只是以前都是白天行走,從來沒有感覺到異樣,今日燈火閃爍下,玄武門三字卻彷彿充滿猙獰之情。
陸公公每日都要進出這座門數次,見楊勇停下來看著門上的三個大字,臉上神色變幻,不由大為好奇,玄武門三字再平常不過,太子為何會如此感興趣,若不是怕皇帝等急了,他恐怕也要研究一番,這三個字莫非有什麼奧妙不成?
「殿下。殿下。」看到楊勇半響不動,陸公公不得不大聲喊叫。
聽到陸太監地喊聲,楊勇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陸公公。前面帶路吧。」歷史已經改變。沒有大唐,又何來玄武門之變,這只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宮門罷了。
穿過西苑就是含光殿,此時整個含光殿一片明亮,裡面只點了兩支蠟燭,其餘旁邊還是點著油燈,楊堅和獨孤氏穿著一身便服坐在主位上。中間正擺滿了一桌酒菜,旁邊還侍候著數位宮女太監。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楊勇躬身行禮,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從漢武帝獨尊儒術時就開始實行,不過由於五胡亂華,向來是以力服人,儒術勢微,直到周武帝重新排列三教。以儒為首,道次之,佛最末。儒學才有重新抬頭之勢。從周武帝重新尊儒開始。畢竟時日還短,現在的規矩相對於漢武帝之後。還是寬鬆了許多,起碼楊勇不用動不動就下跪。
見到楊勇到來,楊堅和獨孤氏都露出笑容,獨孤氏用手招了一下:「睍地伐,你坐到母后身邊來。」
「是,多謝母后。」見是擺下家宴,楊勇頓時放下心來,自從成為太子後,雖然一般只有在逢年過節時楊勇才會和父母一起吃飯,只是元清兒進宮看望獨孤氏時,獨孤氏也經常會將元清兒留下用飯,有時也會把楊勇叫到宮中作陪,楊勇以為今天也是同樣情況,只是他左看右看,元清兒卻不在,心中稍微納悶起來。
聽到獨孤氏的召呼,不容楊勇多想,只得緊挨著獨孤氏身邊坐下,旁邊一個宮女馬上為楊勇擺上碗筷,獨孤氏笑語盈盈地向楊勇碗中夾菜:「睍地伐,你在東宮過得頗為儉僕,多吃一點。」
楊勇雖然有錢財,除了剛發現自己轉世重生時過了一段大手大腳地日子外,本質上並非奢侈之人,又加上知道楊堅厭惡奢,自然不會在這點上犯錯,平時東宮所用頗為節儉,這點自然得到楊堅夫婦的讚許。
「多謝母后,兒臣祝母后青春永駐,越活越年輕。」楊勇一陣甜言蜜語灌了過去。
此刻獨孤氏才三十出頭,加上平時保養有方,依然有如二十幾許的麗人,聽到兒子的讚美,輕輕的在楊勇手上打了一下:「都這麼大了,怎麼變得油嘴滑舌。」臉上卻全是笑意。
楊勇以前進宮吃飯時,最少也有元清兒陪著,如今只有自己單獨一人,心頭未免有點忐忑,先抱住母親的大腿再說,省得等下有什麼事也可以由母親給擔著。看到楊勇輕滑,楊堅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母后,這是鯉魚湯,最是養顏。」坐下之後,楊勇打定主意繼續討好獨孤氏,一說完,就將盛好的鯉魚湯端到了獨孤氏旁邊。
「母后,這是鴨舌,清肝明目,兒臣給你夾著。」
這桌菜豐盛無比,楊勇幾乎每一樣都親手夾給獨孤氏,讓獨孤氏眉開眼笑,楊堅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連咳嗽了數聲,無奈這母子兩人就是充耳不聞。
五個兒子中,獨孤氏最喜歡地無疑是楊廣,只是這些年大兒子也得到她頗多讚許,現在幾個兒子都分封到外地,經常能見到的只有楊勇,獨孤氏也不免將疼愛兒子的心思大部分放在楊勇身上,這麼多菜她雖然一半也吃不下,見兒子孝順,卻是分外高興。
「父皇,母后,兒臣有一事請求,還請父皇和母后允准。」眼看吃得差不多,父母還不說明讓自己來後宮之意,素性先拋出自己的要求。
「睍地伐,說罷,什麼事,母后一定答應你。」
堅總算找到機會插話:「皇后,不是還有一件事需要詢問一下睍地伐。」
獨孤氏恍然大悟,卻是白了楊堅一眼:「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一頭牛嗎,睍地伐在營州一戰為我大隋剿獲一萬多頭黃牛,即使殺一頭牛又有何不可?」
楊堅哭笑不得,獨孤氏白天得知兒子虐待耕牛時還表示一定要痛斥一頓,沒想到一頓飯吃到半響就改了主意,營州已是數年之事,怎麼可以拿到現在來比,暗道了一聲:「慈母多敗兒。」
聽到牛。楊勇心中已經有底,心中苦笑,怪不得突然會有這頓家宴,父母不會是認為自己平時儉僕。突然之間想吃牛肉。才給牛穿鼻孔吧。
「殺牛?父皇,母后,兒臣不明白,殺什麼牛?」楊勇只得裝糊塗。
「睍地伐,是這樣,今天有兩個御史進
農學院出十貫錢購買一頭耕牛,把耕牛鼻子弄破。殺,十貫錢雖然值一頭耕牛,只是朝庭終究有法令,耕牛不能隨便宰殺,你是太子,還是要多注意才是。」獨孤氏說得輕描談寫,天知道今天二名御史進宮時說得多麼嚴重。
楊勇鄙視了這兩名御史一下,這不是捏造謠言嗎,自己什麼時候說要殺牛了,嘴裡哈哈大笑起來。
楊堅臉色一沉。周室就是前車之鑒,若不是攤上如此荒唐地周宣帝,何至於讓自己篡位:「睍地伐。你虐待耕牛。若是一般百姓。免不了數月牢獄之災,你雖是太子。更該謹言謹行,做錯了事非但不認錯反而大笑,你莫非要故意氣父皇不成。」
「父皇,孩兒非是虐待耕牛,只是笑這兩名御史不學無術,沒有弄清情況就胡亂加人罪名,實在可笑。」說完,將給耕牛穿鼻子的好處詳細說了一遍,楊勇才道:「父皇,此事古書早有記載,若是農民沒有見過世面也就罷了,偏偏兩名御史還以此來彈劾兒臣,兒臣不笑他為何?」
其實楊勇也不知古書是否有穿牛鼻記載,他根本來不及查詢,只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才借用古書,反正穿牛鼻是切實可行之事,若是父皇要問自己從哪裡看到的,大不了推說忘記了。
楊堅臉色有點尷尬,他讀書不多,只得望向獨孤氏,獨孤氏被兒子一提醒,倒是記了起來,以前看書確實有穿牛鼻之說,她出身富貴,連牛也沒有見過幾次,若不得得到提醒,自然不會聯繫起來:「睍地伐說地不錯,此事古書早有記載,這些御史也真是無用。」
其實封建社會正是這樣,有能力讀書識字之人根本不會把心思放在勞動上,平民百姓卻是大多不識字,這也難怪古代許多生產技術長久得不到發展,而且還經常有些技術失傳,楊勇建立地農學院第一次對全國的各種技術進行全面整理,能有多大成就,即使楊勇也不能預料。
楊勇暗叫僥倖,否則至少要等到十幾天後才能洗清自己,連忙將自己的要求提出來:「父皇,母后,現在農學院初創,只是各地情況不同,孩兒想親自到全國巡遊才能掌握更多資料,農學院地成果也可以在各地進行推廣,比如給耕牛穿鼻子就是一件簡單之事,兒臣相信有地方已有此習俗,許多地方卻沒有,若是推廣一下,用牛耕地就能減少一半勞力,實在是利國利民之事,穿牛鼻只是一件小事,若能將各地地優勢歸納統一推廣,我大隋富強將遠勝歷朝。」
獨孤氏一愣:「你要出京?」
「正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孩兒年齡還小,不願一直困在京中,何況我大隋立國已經三年,孩兒正想看看在父皇治理下地大隋百姓如何安居樂業,還請父皇和母后允許。」
太子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得離京,只是歷朝歷代太子向來很少有離京之事,除非太子已經失勢,無他,這是名份問題,起穩定人心之用。
呂氏春秋中慎子道:「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為百人分也,由未定。由未定,且屈力,而況眾人乎?積兔滿市,行者不顧。非不欲兔也,分已定矣。分已定,人雖鄙不爭。故治天下及國,在乎定分而已矣。」
慎子的寓言說明了名份地重要,太子在京,一個國家的繼承人已定,其餘皇親才不會相爭,這正如其他皇子成年就要分封外地一樣,正是防止皇子之間的互相傾軋,反而便宜了外人,楊堅雖然給其餘四子早早封王,為了不使諸子爭位,甚至在其餘四人全未成年就讓他們到各地就潘,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楊堅夫婦何嘗不想數個兒子都環繞膝邊承歡。
如今聽到楊勇主動要去外地,楊堅夫婦不由發愣,獨孤氏不捨的道:「睍地伐,凡事該三思而行,出京之事母后決不同意。」
「母后,孩兒此去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全是為國事著想,還請母后應允。」
「這……睍地伐,廣兒,俊兒,秀兒,涼兒他們都在外地,一年母后也難得見到他們一面,你又要出京,這叫母后如何捨得。」
「這好辦,孩兒不在時,可叫清兒多進宮陪陪母后,若是父親和母后實在想念孩兒,何不讓四位弟弟輪流進京看望,也可慰父皇,母后思子之心。」
楊堅倒是動容:「睍地伐,難道你不怕幾位兄弟有……」下面的話楊堅卻不好說出來,他相信楊勇聽得懂。
楊勇笑道:「父皇,四位弟弟都是父母親生,又何嘗不是兒臣的親弟,兒臣對他們也想念得緊,何疑之有?」
「睍地伐,你確有兄長之風,即如此,朕可以答應你出外巡視,不過最多半年時間必須返回京城。」
楊勇大喜:「多謝父皇,母后成全!」
只要有一次出京的機會,就會有第二次,以後重掌兵權也未可知,積兔滿市,行者不顧,名份固然重要,但實力也不可小瞧,若是百金在市,行者還會不顧嗎,恐怕每個人的眼睛都會貪婪的盯著,自己沒有實力,又如何保護百金?
皇位無疑遠勝於放在街上的黃金,若擁有者實力不夠強大,即使名份早定也打不消別人窺伺地念頭,何況楊勇早知道就是自己在京城不動,等楊廣,楊秀他們實力夠強,奪位之爭也元可避免,又何必死守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