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雕英雄傳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風漫天死,老妖魔現
    話說郭襄一行迤邐徑歸襄陽。一路上郭破虜嘮嘮叨叨,不住口責備郭襄,說她不該隨著不相干的人到處亂闖惹事。郭襄的本性是定然要教訓一二的,只是她現在也是一頭腦霧水,茫茫然,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間發生的事,多出來的雪兒,更是讓一切猶如一場春夢一般,了無痕跡,想要尋風漫天說個細,但那風漫天卻是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可憐郭襄一肚子迷糊,自己都想不明白,哪有空理會郭破虜的吵嚷,便裝耳聾,給他個不瞅不睬,至於見到胡三和秦先生之事,更是絕口不提。郭破虜明明知道自己兩日昏迷,一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心中更是氣悶,打定主意,回頭算帳。待回到得襄陽,郭破虜見了父母,遞上長春真人丘處機的書信,說他年老有病,不能起床,但全真教教主李志常將率同教中好手前來赴會。回畢正事,第一句話便道:「爹,媽,二姐在道上不理不顧我們,闖下好大的亂子。」郭靖吃了一驚,忙問端的。郭破虜當下將郭襄在風陵渡隨一個不相識的江湖豪客出外,兩日兩夜不歸之事,加油添醋的說了。郭靖這些日來正為軍務緊急,憂心國事,甚是焦慮,聽老實三兒子這麼一說,怒氣暗生,問道:「襄兒,弟弟的話沒錯罷?」郭襄嘻嘻一笑,說道:「小弟大驚小怪,我跟一個朋友去瞧瞧熱鬧,又是甚麼大不了啦!」郭靖皺眉道:「甚麼朋友?叫甚麼名字?」郭襄伸伸舌頭,道:「啊喲,我可沒問他名字,只知道外號叫作『大頭鬼』。」郭破虜道:「似乎有甚麼『西山一窟鬼』中的人物。」郭靖也聽到過「西山一窟鬼」的名頭,這一批人雖說不上惡行素著,卻也不是正人君子,聽得小女兒竟和這干人廝混,更加惱怒。但他素來沉穩,只是「嘿」的一聲,便不再問。黃蓉卻將郭襄好好數說了一場。當晚郭靖排設家宴,替郭襄、郭破虜洗塵,連風漫天也叫上了。於那席間,郭靖大斥女兒。風漫天等開口求情,郭靖道:「女孩兒家若不嚴加管教,日後只有害了她自己。襄兒從小便古古怪怪,令人莫測高深。你一向關照她過甚的,也不能只是隨她的性,必要時也得代我多操一番心才是呢。」風漫天唯唯諾諾,不敢再說。卻是原來,郭靖夫婦懲於以往對郭芙太過溺愛,以致那丫頭一直高不成低不就,還生出許多事來,不是嫁了大青劉志恨,也不知道將會如何是好,是以,現在對郭襄和郭破虜便反其道而行之,自幼即管束得極是嚴厲。郭破虜沉靜莊重,大有父風,那也罷了。郭襄自小在山上,也是千人寵萬人愛的,郭靖有心多管管,自是要嚴。可卻是不想,觸得郭二小姐心頭逆反,她口中答應,心裡卻是一百二十個的不願意。這晚聽郭靖一頓臭罵,郭襄也是火爆的性子,一怒之下雖不好發作,可也不能無動於衷,索性不吃飯,一直餓了兩天,到第三天上,黃蓉心疼不過,瞞著郭靖,親自下廚煮了六色精緻小菜,又哄又說,才把小女兒調弄得破涕為笑。黃蓉的烹調本事天下無雙,她久已不動,這時一顯身手,自教郭襄吃得眉花眼笑。但這麼一來,夫婦倆教訓女兒的一片心血、一番功夫,卻又付諸流水了。郭靖嘴裡埋怨黃蓉,黃蓉心中卻是不以為然,暗道:「我當初貫了芙兒,可她現在可不是好好的麼?過年過節,往家裡寄來的東西,何曾少了你的份?」只是這郭芙乃是劉志恨調教過來的一節卻是略過不去想。她久不得女兒,二年前,郭襄修成了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已經小成,這才下得山來,黃蓉是再也忍不住心頭之情,自是要百般疼愛了,只是她的感情已經不同於往日,而是變得內斂深沉,不大為外人所看出了。但到了這事關頭,可是再也不顧了,一直以來,黃蓉深怕別人看出郭襄的真正身世,但這個女兒七分像黃蓉,三分似郭芙,一派天水依然,哪裡看出劉志恨的影子,這才逐漸放下了心來。

    其時此刻的蒙古大軍已兵分兩路,向南而下,這兩路大軍預擬會師襄樊,一舉而滅大宋。自大青十年,蒙古兵大敗於釣魚寨,一直積糧聚草,休整實力,整整費了五年的時候,這一次蒙古集五年之功,志在必得,兩路大軍一支由皇弟忽必烈統率,一支大軍則是由蒙古皇帝蒙哥御駕親統,精兵猛將,盡皆從龍而來。聲勢之大,實是前所未有。是時秋高氣爽,草長馬肥,正利於蒙古鐵騎馳驟。蒙古大軍尚未逼近,襄陽城中已一夕數驚。豈知臨安大宋朝廷由奸臣丁大全當國,主昏臣奸,對此竟然不當作一回事。襄陽告急的文書雖是雪片般飛來,賈似道急得團團轉,但朝廷中君臣相互言道:「蒙古韃子攻襄陽數十年不下,這一次也必鎩羽而歸,襄陽城是韃子的剋星。慣例如此,豈有他哉?吾輩盡可高枕無憂,何必庸人自擾?」當確認蒙古大軍調派集中之時,郭靖知道此番局勢緊急,實是非同小可,於是撒下英雄帖,遍請天下英雄齊集襄陽,會商抗敵禦侮大計。蒙古軍行神速,沒多久就兵發上路。當各路英豪會集襄陽之時。蒙古兩路大軍也已漸漸逼近。英雄大宴會期於十月十五,預定連開十日。這一日正是十三,距會期已不過兩天,東南西北各路好漢,猶如百川匯海,紛紛來到襄陽。郭靖、黃蓉夫婦全神部署軍務,將接待賓客之事交給了童大海與簡長髮處理。江南丐幫四大長老從旁襄助。沒過多久,這一日大青文相朱子柳提巨額軍資到了,威海伯泗水漁隱領三千巫教教兵到了,恩義侯武三通提八百精武僧兵到了,全真教掌教李志常率領本教十六名師兄弟到了,窮州丐幫諸長老和幫中七袋、八袋諸幫首到了,陸冠英、程瑤迦夫婦到了……一時襄陽城中高手如雲,群賢聚會。許多前輩英俠平時絕少在江湖上露面,因知這一次襄陽英雄宴關連天下氣運,實非尋常,又仰慕郭靖夫婦仁義,凡是收到英雄帖的十之八九都趕來赴會。比之當年大勝關英雄大會,盛況尤有過之。十月十三日晚間,郭靖在私邸設下便宴,邀請朱子柳、武三通等數十多位實力知交一敘契闊。酒過三巡,參贊襄陽軍務的風漫天始終未至,眾人只道他軍務紛繁,不暇分身,也不以為意。眾人歡呼暢飲,縱論十餘年武林間軼事異聞。柯鎮惡帶著郭破虜等一班小友另開一桌,席上猜枚賭飲,更是喧聲盈耳。正熱鬧間,突然一名丐幫的八袋弟子匆匆進來,在黃蓉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黃蓉臉色大變,霍然站起,顫聲道:「有這等事?」眾人吃了一驚,一齊轉頭瞧著她。只聽黃蓉說道:「這裡並無外人,你儘管說。此事經過如何?」眾人見她說話之時目中發紅,料想出了激憤之事,只聽那八袋弟子說道:「今日午後,風大俠帶同兩名七袋弟子循例往城南巡營,那知直到申牌過後,仍未回轉。弟子等放心不下,分批出去探視,竟在峴山腳下的羊太傅廟中,見到了風大俠的遺體……」眾人聽到「遺體」兩字,都不自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那弟子說到這裡聲音已是嗚咽,要知風漫天為人和氣,等人友善,難得他的武功也不錯,時常指點眾人,積下了大好的人緣。

    那弟子接著道:「那兩名七袋弟子尚未氣絕。他說他三人在廟外遇到一個不知是男是女的一頭發辮的蒙古妖怪,風大俠首先遭了暗算。兩名七袋弟子和他拚命,也都傷在他的掌下。」郭靖氣得臉色慘白,只道:「嘿嘿,妖人,妖人!」心想風漫天武功非是庸手,便是自己想要他的性命,也要二十招以外,便是偷襲,也不是一招就能肯定的,當是什麼人才有這種功力?難道是……郭靖隱隱想到了一個可能,只是他又不願相信,那人法力通天,威能遠大,實是非人,不過自成吉思汗死後,就再也無蹤,卻是不知到哪去了,豈有突然冒出來的道理?黃蓉道:「那妖人有留下了甚麼語言沒有?」那弟子道:「弟子不敢說。」黃蓉道:「有甚麼不敢說?他說教郭靖、黃蓉快快投降蒙古,否則便和這風漫天一般,是不是?」那弟子道:「幫主明見。那不男不女的妖人正是如此妄說。」雖然魯有腳仍算是丐幫的正派幫主,但自他當上大青的府令之後,就自動去職,來信點明丐幫重回黃蓉之手,不過黃蓉並不管事,仍是把幫務交到下面去,可縱是如此,幫中大大小小無不是尊她一聲幫主,從哪方面來說,她還是丐幫之首。黃蓉皺眉道:「風漫天的屍何在?」那弟子道:「已經運回來了。」當下眾人紛紛離席,去瞧風漫天的遺體,只見他背心上有一紅點,整條脊椎扭屈的七七八八,不成樣子,內裡五臟交纏在一起,這且不說,便是連胸口肋也盡數折斷,倒插在內臟肺腑上。別人看不出來,但郭黃二人都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武功又高,自是看了個分明,出手的妖人一指點在風漫天的背上,破壞了他的背脊椎骨,其霸道的內力直入進去,把風漫天的五臟攪成一團,臨了,還不罷休,功力一收間,竟然同時震斷了肋骨,吸得那些肋條骨倒插入內臟,且不說這一手武功的厲害,就是這種陰險霸道就可令人瞠目結舌,世人少見。這般的出手,任是誰中了招也是死個定定,再無活轉救回的道理,可見出手人的狠辣。眾人見後,盡皆悲憤。

    這時襄陽城中所聚的天下英雄高手不計其數,風漫天為奸人所害的消息傳將出去,城中處處皆有哀聲。別人不說,只說郭襄。自郭襄下山之後,一連的身邊出現了跟隨的人,這些人都是大青派出來的,但在處理郭襄的問題上,卻是不怎麼到位,一個個都不大符和郭襄的脾氣,直到出了風漫天,風漫天為人隨性,待人和氣,又是豪爽,又是大方,無意之中,就得了郭二小姐的好,兩人這便就交好在一起。雖然郭二小姐並不知道風漫天是得了命令來保護郭二小姐,要知道這位二小姐武功雖好,但從山上下來,品性單純,不知人間險惡,自是要一位老江湖在身邊時時提點,這才放心。是以黃蓉明白這一點,也就沒揭破風漫天的身份了,並且,風漫天有時還可以幫助到郭靖,一石數鳥,何樂而不為?只是,現在風漫天卻是死了。郭襄平日和風漫天如此交好,常拉著他到郊外荒僻處喝酒,一老一少,舉杯對酌,郭襄磨著他說些江湖上的奇事趣談,一耗便是大半日,兩人都引為樂事。羊太傅廟離襄陽城不遠,也是郭襄和風漫天常到之處。她聽說這位老朋友竟是在那廟中被害,心中悲痛,當即打了一葫蘆酒,提了一隻菜籃,便和平時一樣,來到廟中。要知道,由於郭靖不大給郭襄好臉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風漫天由著年歲大叔的形像,逐漸取代了郭襄心目中父親的地位,其時將近子夜,郭襄放下兩副杯筷,斟滿了酒,說道:「風叔叔,半個月之前,我還曾和你在這裡對酌談心,那想到英雄慘遭橫禍,魂而有知,還請來此享一杯濁酒,」說著將對面的一杯酒潑在地下,自己舉杯一飲而盡,想到這位忘年之交從此永逝,不禁悲從中來,垂淚說道:「風叔叔,我再跟你乾一杯!」說著一杯酹地,自己又喝了一杯。她酒量其實甚淺,平日喝酒大多是以無上神功壓下去,要知她生性豁達,喜和江湖豪士為伍,也就跟著他們飲酒大言,如無此法,以她一個姑娘家的身份,不知要出多大的醜怪。只是這回有感好友不在,心中悲痛難言,沒運大法,這時兩杯酒一干,朱顏陀暈,已覺微微潮熱。黑暗中忽見門外似有人影一閃,心想風叔叔的鬼魂當真到了,叫道:「是風叔叔麼?你英靈不昧,請來一會。」她一顆心雖然怦怦亂跳,卻也甚想見見風叔叔的鬼魂。卻聽到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三更半夜在這裡搗甚麼鬼?也不怕你媽媽擔心的麼?」一人從廟外閃了進來,郭襄一拍頭,定睛一看,卻是個熟人,乃是數月前曾經見的凌波仙子杜雲飛,在她的身邊,卻多了一個小腦袋,卻是那雪兒小丫頭,原來郭襄一人跑出來,沒叫上雪兒,那雪兒得令隨著郭襄,如何不驚。只是她也知道這位二小姐的脾氣,自是不想讓這位二小姐不快,便尋上了一個在襄陽駐紮的人來,這便是三仙子了,只是三仙子在襄陽也是有事,不可能三人都來,也不必三人都來,當下這凌波仙子杜雲飛就一人來了。郭襄好生失望,說道:「我正在招風叔叔鬼魂相見,啊,你怎麼會在這裡,是襄陽大會來的麼?只是我怎麼沒見到你?是了,好姐姐,你這麼一衝,風叔叔怎麼還肯前來?姐姐,你先回去,我隨後即回。」杜雲飛微微一笑,搖頭道:「又瞎說八道了,你這個小腦袋中,裝的儘是胡思亂想。風漫天的鬼魂為甚麼要來見你?」郭襄道:「他平日和我最好,何況我還答應跟他說一件心事。說好是在我生日那天告訴他的。豈知他竟然等不到。」說到這裡,不由得黯然神傷。原來郭襄老是想著那天的怪事,風漫天心道:「反正那天大帝是一定要到的,到時無論如何她也是知道了的,我便在那時說也就是了。」便應下了在生日那天告訴郭襄秦先生的真正身份。杜雲飛道:「你娘是當今丐幫的幫主,你這樣跑出來,能瞞過一時,可能瞞住多久?到時她發現你不在了,捏指一算,料得到你定是到了這裡。你這小猴兒雖然調皮,可怎翻得出黃幫主的手掌心?你這小娃兒膽也太大了,要知道那個妖人法力高強,天下少有,可說是最頂級的人物,說不得就在這附近,你一個小娃兒,深夜裡孤身來到這裡,豈不危險?」郭襄歎了口氣,道:「我記掛風叔叔,也就沒想到危險了。好姐姐,你陪我在這裡坐一會兒,說不定風叔叔的鬼魂真會來和我見面。不過你別開口,嚇走了他。」杜雲飛平時不大瞧得起風漫天,總覺得他雖有武藝,但品性溫和,且不思進取,為人更是得過且過,且杜雲飛本就不信鬼神,縱然他的鬼魂當真便來,杜雲飛可也不怕。她又知這個郭二小姐的強牛脾氣,她既要在此等待,除非她老爹親娘親來喝阻,自己是無論如何勸她不回去的,於是坐了下來,歎道:「郭二小姐,你年紀越大,倒似越不懂事了。你今年十六歲啦,再過得兩三年,便要找婆家了,難道到了婆婆家裡,也是這般瘋瘋癲癲的不成?」她心道到時大青大帝一定會迎她入宮,兩姐妹共侍一夫可不是美麼,若是如此這樣的性情,激怒了大帝,縱是大帝再是寵她,可也不免要有她的苦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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