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再度的後退,他們向著後方逃跑,也有一兩個跪地求饒,但是太亂了,整齊劃一的青軍一點也沒留意,一支支刺槍照頭刺了下來,管他降不降的一律刺死,幾名死拼的漢軍倒也是成功,竟是叫他們在自己給刺死之前用刀片子砍傷到了幾名青軍,這幾名青軍立時退下,到了後方,而後面自也有青軍補上,一切是如此的機械,如此的單調。桑吉搖搖頭,揮了一下手,手下各自的藏兵提著弓就射去,一名名後跑的漢軍沒死在青軍的刺槍下,卻是死在了藏兵的箭矢下,到了這個時候,漢軍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末日到來,人皆有生念,竟然有漢軍大吼著提刀向藏騎軍衝去,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那還了得?藏軍立時把這些人定為重點目標,一時間,箭如雨下,空間中,「咻咻」之聲不絕於耳,一支支箭支帶出一點點的血花,缺少盾牌甲具的漢軍一一在這箭雨下死去,再無倖免的道理。而後方,青軍仍在有節有序地殺人,更多的漢軍投降,他們放棄了抵抗,但是青軍小皮鼓不停,刺殺動作不止。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沉悶的聲音讓漢軍瘋了,他們大哭大叫,有的人坐在血泥的地上撕著身上的破衣,最後迎向一支刺來的三稜刺槍。「我們投降……我投降……」「投降了呀,我們投降了呀……」漢軍們不解,不明白,為什麼青軍不停手?沉悶的聲音在繼續,漢軍給定格在了戰場上,他們目光散亂,不知所措,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大多數心中都有了明悟,怕是要全死在這裡了!青軍不要俘,藏軍不要他們回來,上天無路,入地卻是有門,去死!「呀——」一名士兵大著膽子把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割了下去,除死無它耳。漢軍們呆呆的,由著一名名青軍踏步上前,挺著長刺槍便就「噗噗」地刺下,在青軍過去的隊後,一排排橫七豎八躺下的漢軍死得不能再死的躺在那裡。「停!」桑吉下了命令,不能再射了,再射可能會射到青軍頭上。箭支停下。「大人……」手下副將卻是不明所以,有些發愣,對於副將,有時還是要說明上官的意思,不然,他們誤會了,說不得會做出好心辦壞事的,於是桑吉道:「傳下命令,只射跑回的漢軍,那些青軍不許招惹!」副將傳喊下了命令,卻更不解道:「大人,這是何故,說不得我們一會兒就要與之對戰了!」
桑吉沒好氣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軍這許多兵馬來這裡是做什麼的,只是……他們到現在也沒有發箭,你自己看看,打了這許多的事,敵軍出動的只是前軍上的一點……但我們派出去的漢軍已經完了,這便如龍之鱗甲,只露一丁,不能得窺全貌,這樣一個怪物,能少招惹,還是少招惹為妙,再者說了,這一仗只是試探,大帥沒發話,法王沒發話,我們也不要多事了……」副將再看那觀戰台上,兀良合台領著眾將開始回去了,戰事已明,再也不須多看了,其實,這一戰的結果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這事擺明了出來,到底還是讓眾人感到了一陣的難過與失望,兀良合台等將自是帶著希望,要是漢軍真的能觸動青軍,說不得兀良合台就會下令大軍打殺出去,到時再盡起大軍,畢其功於一役,這是名將的作法,不打則以,一旦真正動起手來,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了,就如長平之戰,秦趙兩軍對峙三年,而真正打起來,不過旬月,此後趙軍大敗,四十萬大軍疫沒,國運瓦解,不復稱霸之實。
戰場開始平靜,最後一名漢軍倒下去了,他卻也是幸運,三名青軍最後圍在了他的身邊,三把刺槍連綿刺下,「噗噗噗噗噗……」大約人人都刺了三五刺,直將這人紮成了篩子,血眼子一股股地往外噴血,這個漢兵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的嘴裡只能往外噴出由內腑冒出來的血,雙手亂抓著向天,人向後仰倒,死了。死也不罷休,又是一輪刺擊而下,說真的,打仗早就打出血性的青軍已經迷上了這聲音,哪著那「噗噗噗」的聲音,這讓青軍對自己的武器產生了無比的依賴。好槍!青軍軍官還沒罷休,又是一道命令傳下:「清理戰場!」這話一落,青軍散開了,把一路上死去的漢軍屍體再刺了一遍,這是防止有露之魚,就在亂刺之時,忽然從地上漢軍屍中飛跳起一個人來,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對著一個方向,拔腿就跑,原來還真有知機的,在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搬了兩具屍體在自己的身上,實指著這樣可以逃得性命,這也是急智果敢之人才行得的絕招,只是他怎麼也是想不到,大青軍打仗還有這樣一個門路,打完之後還要在一具具屍體上補槍,這真是存了心一個活口也不留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血腥殘忍的軍隊?這名漢兵躺不住了,只得跳了起來,拔腿而跑,這其實也是在尋死路,只是他真的是再也沒了別的辦法了,人之求生莫過於此。漢軍士兵人雖是瘦,跑起來卻是不慢,他心裡就一個念頭,要是青軍真的不放箭,說不得他就真的能從這裡面逃出去,當然,他也不會再回蒙古軍營中了,他也想不到那麼多,他現在只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離這裡,生離這裡,只是……一名青軍士兵理所當然地從身後抽出了一根短矛,這本就是用來拋擲的,但見他將身子輪出一個最大弧,振臂一揚,短矛飛出,跑動中的漢兵正自跑著,忽然趴了下去,當他想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胸口處多出了一支短矛,到底,還是逃不掉的。青軍士兵抽回了短矛,心裡自是高興,但還是小心地用自己的刺槍補上了兩下,這才回到軍中。
高龍飛看到這裡,知道收得了全勝,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收兵,回隊!」副將叫道:「收兵,回隊!」傳令兵一一叫著命令號子下去,一隊隊的青軍士兵再度回到了盾牆之後,大青鐵壁,依然如故。李庭芝傻傻得看著這一切,一批如潮水般湧過來的士兵,大約三萬多人,就這樣全部都死了?在青軍陣前,屍體連連綿綿,好不壯觀,不同於從前,由於青軍使用的是三稜刺血槍,這種大青兵部開發的武器強凶霸道,最大的特性就在於放血了,是以,這死去的三萬人全都流出了他們可能流出的最大血,血染大地,為之赤紅,雖沒有血流飄杵之說,但一地的血泥卻是不爭的事實,並且有多名青軍士兵在這血泥之中滑倒,可見這裡面是浸泡到了多少士兵的血水。高龍飛打了一場漂亮的完勝,雖說對手不堪,勝之不武,可是心裡也還是高興的,他是高氏的余族,高氏已經沒落了,而他雖是旁支,可說來也是高氏在大青國裡最大的一員了,不過,由此他也受到了劉志恨的打壓,原本他也算是立下了大功的,可是劉志恨把馬千里放出去了,獨獨是把他留守在了太和城中,不放他出去,武將不上戰場,高龍飛的心裡自是不要說有多鬱悶了,可是現在他算是耗出頭了,多年的苦忍也算是開了花,結了果,是以戰鬥雖小,勝利也是不足為道,但到底也是高龍飛第一次在戰場上掙下的軍功,哪裡還有不得意的。看那李庭芝兀自在發呆,不由好笑道:「李大人,李大人?」李庭芝驚醒過來,高龍飛道:「李大人觀此戰,心有何感呀?」李庭芝道:「本官正是想要問問將軍,適才,敵軍分明已經乞降,我軍當容之納之,以自肥軍力,將軍何故不納,反縱兵殺之?」高龍飛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好教大人得知,此中有三,不得不殺耳!」李庭芝道:「願聞其詳。」高龍飛道:「其一也,此軍不過三萬,戰力低人,人丁瘦骨,連狗都不如,我收降了他們,卻要用大好的米糧來養著他們,何至於此?其二,戰鬥還在進行,這樣一群人收入軍中,萬一生出事來也是不好,雖說這種可能性很低,但與其存上了這個擔心的心思,倒不如現在就殺了乾淨,至於其三麼,我家大帝以殺伐起,這首戰自是要打出士氣殺氣,不殺殺人,如何才使我大軍有殺氣?所以,從哪方面來說,這些人都是必死,李大人,兩軍陣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裡會有半點的仁義好講。」李庭芝驚得目瞪口呆,他雖是大才,可也是學儒出生,幾曾聽過如此理論,如此只是為了自己的方便就將對方殺個一乾二淨,這怎生想得出來?按劉志恨的話來說,這便是大國理論了,大國之軍殺小國之兵之民,哪怕是沒有一點道理,也是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似是天應如此,而宋人李庭芝卻是不然,他信奉忠勇仁義,以己心度人,常思宋人受北人之苦,卻是不想,原來世上還有這樣一種理論,不是要你敬我重我,只要你聽我怕我,不服者殺,不順者殺,再有刺頭,殺光了,也就成順民了。
大帳「嘩」得撩起,兀良合台為首,幾名蒙古將軍依次入帳。在帳內,翁吉乃合木卻是一反常態,與他的對頭烏雲日娜一起品茗著藏地的青茶,兩人都是高人高手,翁吉乃合木本來是討厭烏雲日娜的,因為她是通天巫闊闊出的徒弟,可是這小姑娘性情爽直,人又可愛,人說皮毛色相骨,雖是不重,可真有不重的麼?老東西看小姑娘越看越喜愛,兩人聊武學,說秘文,打趣事,竟是無比投契。見這眾將歸營,翁吉乃合木笑道:「打敗仗了……呵呵呵……」這老兒笑得沒心沒肺,卻是叫眾將著腦,只是誰惱也只在心裡不敢及於面表,兀良合台更是一臉的賠笑道:「大師說笑了……」翁吉乃合木道:「我說笑?那你們一個個死了十萬隻羊丟了一萬頭牛的樣子做給誰看?哈哈哈哈……」鐵木耳怒道:「你……」兀良合台也哈哈大笑起來了,道:「說得好,說得好……哈哈哈哈……眾將歸座!」他一發話,可沒有誰不聽,別看上一次龍首關老兀良打了一個大敗仗,但他威名素著,可是不會因為一場敗仗就落了威風,這軍中的威信還是十足十的,只是……也算是他倒霉,還要再打一次,作為一名蒙古的將軍,他可以在龍首關一戰中打個敗仗,但也只能敗上這一次,他深深知道,這一戰要是自己再敗了,這一生的英名都將付之流水,再不復存!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多想也是無用,當下放開了胸懷,大大的笑了起來,人生自古,不過一死,兀良合台已經決定來日大戰了。蒙古軍中的糧草不夠了,這幾日裡,糧草已經快要見底了,本來以為,青軍一定會死守高黎貢山脈,憑山與戰,到時兀良合台打個敗仗,但是把軍力帶回去也就說得過去了,雖說降降級。這一生也怕是再也不能打仗了,可是他到底也是有自己的部族的,養個老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沒想到青軍把他逼上了絕路。
青軍出兵了?他們在蒙古大軍來的路上,把軍隊開出來了,這簡直是聞所未聞。哪有軍隊敢於和蒙古軍兵打野戰?那真是不想活了,可是偏偏青軍出來了。二十萬大軍擺將開來,一副我不怕你,要戰就戰的態度。在這樣的絕境下,不用想的,兀良合台只能硬拚一戰了,當然,如果勝了,那自是好的,如能大勝全勝,那就更不消說了,想來到了那個時候,後方蒙哥汗也好,拔都也罷,一定會停止別的計劃,全力他打大青,大青是一個新興的勢力,要是讓這股力量徹底的堀起,並不是蒙古人的好事,一直不動手只是因為蒙古人怕自己付不起那可怕的代價,但要是代價合適,果決的蒙古人一定會全力滅青,這一點再無猶疑。可是萬一要是不勝,哪怕是個合局,他兀良合台都完了,真的完了,堂堂陸戰天下無雙的蒙古帝國在草地上在平地上給一支軍隊打敗了,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哪怕對方是真的有這個實力,可是在這局面下,首開先河的他兀良合台,是一定要被問罪的,結果便是族群被分,他本人受戧,必死之局。唯一的出路是——死戰!兀良合台戰死的死戰!
兀良合台坐下,本來他是要聽聽手下人的意見的,但是他已經沒了心情,直接道:「各位,想來剛剛大家都看到了,青軍不同於我們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支軍隊,他們是不遜於我們的天下強軍,和這樣一支軍隊打仗,雖死猶生……」羅古羅斯監藏眉頭一跳,再一看那阿術,還是未有查覺,而蘇末吉卻是聽出了少許,不過這人奸滑,聽出來了,也只是在自己的心裡,卻是不說。老兀良這是萌生了死志呀!兀良合台道:「三萬漢軍,也就算是狗吧,可是我們砸下去,連個水響兒也沒聽見,這可不是厲害麼?嗯?就這一點,我軍也是做不到!」合不勒道:「大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怯戰了麼?」蒙古將軍的怯戰可是一個不得了的罪名,更是一種羞恥。阿術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道:「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合不勒哼了一聲,正要發作,他一向少發言少說話,但是兀良合台這樣說話卻是最不入他的耳了,兀良合台卻是叫道:「逆子,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合不勒將軍是本帥的副帥,你以為別人叫你一聲小帥你就是帥了?你只是一個承著父蔭的人!」這話可也是說重了,阿術大叫道:「父帥!」不止是眼淚出來了,連腦門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兀良合台卻是道:「不知進退的東西,你就一個莽夫,我蒙古大軍,不能有你這樣的將軍,人來,先將他與我亂棍子打出去!以後再不容他入我中軍大帳!」這一下變化太快了,眾人都是沒反應過來。兀良合台大吼道:「來人!」羅古羅斯監藏道:「大帥少怒……」上前去一拉阿術下去了。本來這種事是一個忌諱,只是羅古羅斯監藏身份特殊,兀良合台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獨獨不可得罪他,到底,這小和尚也是個法王,在藏地,這法王的名號可是一種巨大的力量。在兩人出帳之後,合不勒也是感到氣氛不對了,道:「大帥,你發那麼大的火幹什麼……我已經不在意了……」這回到好,他又來做好人了。兀良合台搖搖頭道:「這個逆子,一向膽大枉違,以前也就算了,對付的都是小牛小羊,但是這一次,對手卻是一隻大老虎,帶著一群狼的老虎,再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了,合不勒,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兀良合台在這裡發誓,此戰,不勝不生!若敗則死,除此無它,本帥只是要小心,但是本帥一定要打上這一仗,本帥相信,各位一定也會本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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