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風漸起了,但在後院的小屋中,卻是一片的溫暖。這是一間浴洗房,分為兩間,一間洗浴之用,一間是燒水間,那水自熱了,便可通過主家所令傳送上來。
黃蓉推門進來,再急急將門掩上。生怕露了風,其實天氣正好,哪裡有會著涼的道理,再說郭芙一身的功夫,可也是不怕,只是父母之心便就是如此。郭芙笑道:「娘,送幾件衣裳,哪用你親自來!」黃蓉笑道:「我不來哪行,這些都是你的舊衣服,看看可還中穿麼,這可是比不得你的那幾件穿來的衣服,沒想到你現在可是不同了,我竟是看不出你那外衣是什麼料的!」郭芙笑道:「我帶來了一件,就是給娘的,鵝黃色,繡著白色的芙蓉花想來娘一定是喜歡的!」黃蓉道:「好呀,只送娘一件麼?」郭芙叫屈道:「娘說輕鬆話呢,可不知道這是多貴重的,這是最最稀有的天蠶吐絲為織,金蛛結絲為繡,這一件從頭到尾,少說也得是一年之久,這還是用了大量人腦養蠶養蛛才得快的,不然,十年也出不了這樣一件!」
黃蓉微一乍舌,道:「人腦養蠶養蛛?這種吃人的東西你也與我?」郭芙道:「娘啊,給誰不是好,自是給娘,吃人的東西有什麼不好?此物刀劍難傷,污塵難染,最合適娘呢!」黃蓉可不是郭靖,想了下道:「罷了,不過這事你那個小氣的相公可知道,別是你背著他拿來的!」郭芙道:「他敢!無論他知不知道,又能奈我何!再者說了,我容他這個容他那個,身子也給了他,拿他一兩件衣服,他又得能說什麼,更是何況,這是巫教中的東西,我要也是從何無衣那兒要的,與他何關?哼!」
黃蓉歎了一聲,來到郭芙身後,拿起布巾道:「來,後面夠不著的,娘來替你擦擦!」頓了一頓,道:「你那個夫君是不是很花心?」郭芙怔了一下,道:「娘聽說的?」黃蓉歎道:「天下間的男人都是一樣的!」郭芙心中一動,正待要說話,卻是聽黃蓉唱了起來:「斜山住,碧水長流,余霧掩蔥蘢。竹閣空花,御風行雲,草郁醇濃。余霧掩蔥蘢。綠楊艷影,疑望處,庭外青階,美人英雄。只聞聽,幾多笑語中。羨那時景,說與誰懂,絳唇柔紅。執子手,攜去三生共。殘陽香軟,照得眷侶容。妾心早碎,奉郎君,一片白玉冰瓊。惟盼,相思情誼能同。」
歌聲太美,郭芙聽了兩遍,道:「娘,爹……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黃蓉止了聲,道:「不……沒什麼的,家裡一切都好,是了,你怎麼想到這次回來了?不是說現在窮國生了亂嗎?」郭芙道:「娘你知道呀!」黃蓉哼了一聲,道:「真當娘交出了丐幫的事情之後就不在有力量了?誰還不會給自己留一點後手!你這丫頭,太小覷娘了!」
郭芙笑了一下道:「那童大海他們說,要再立娘為丐幫幫主,娘為何不肯見他們?」黃蓉道:「現下的局勢不明,窮國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多,但自我交手時,卻是知道,窮國一派欣欣向榮,能有此派氣象,那個馬克白也非是常人,兩人爭得是海戰,可不是個人武功,劉志恨能不能勝,可還是兩說著,一旦我接手了這丐幫之位,而劉志恨的海戰失利,到時,窮國再發明令,我不是憑白地捲入了這件事情之中?就算是接手,也不急於一時,倒不如先釀一釀他們,到時,反而可收奇效,這才是兩利,早接手,有五分的危險,遲點接手,卻是十足的利益,這便是耐性的妙用,你這小丫頭,心思是細了,可還是太嫩!」
郭芙喜道:『到底是娘,想得比我好,算得比我妙!」黃蓉哼了一聲,淡淡道:「比你那個夫君可是差得遠了!」郭芙道:「還說他精明,後院都起火了!」黃蓉歎道:「任誰都有失算的時候,人不是神,誰可說自己一點錯也不犯?現在他的做法不是很好麼?只要他在這一戰中勝了,那一切可也就不在話下了,相反,這樣一來,說不得會變壞為好,這世上之事,福與禍是相並的,人之起家,初時可能如意,一旦家大業大了,事情可也就要生亂了,不好好處理一番,非得是要出大亂不可!就目前看,他還能支撐得住……不對……這種緊要時刻,你怎麼會來的?你夫君不知道吧!」
郭芙道:「娘……我……我看見你的信了……」黃蓉平靜片刻,道:「怎麼了?」郭芙感覺到黃蓉的手頓住,道:「娘你寫信時……哭了……」黃蓉道:「娘想你了!」郭芙道:「這裡沒別人的,娘你大可以告訴我,這種事情還是說說的好,娘你現在身上還有著身孕,可是不能把一切都悶在自己的心裡!說說吧!」黃蓉怒道:「我說了沒有!」
兩人不由得一怔,郭芙從水桶中站起,看著自己的母親,黃蓉搖搖頭,微微輕歎,道:「我的女兒真的大了……都這麼漂亮了……」郭芙道:「娘……說吧……我和爹說話的時候,感覺到了……」黃蓉驚道:「你和你爹說了什麼?」郭芙道:「當時爹剛來,我就問爹,怎麼不是和你一起來的。爹說:『許是你娘身子大了,這婦人家的辛苦,為父也是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一會兒一個樣,本來她還真是想來的,我說等她,她可又不來了,真是莫名其妙,讓人不明白。』我就開玩笑道:『娘這分明是在和爹您生氣,爹,您不是做了對不起娘的事情,讓娘知道了?』爹聽了我的話,臉上生出了異樣,這雖是少,可是也被女兒發現了,不過,女兒並沒有指出來,想來爹也是不知道的。」
黃蓉恨聲道:「他就是個木頭!這種事情,你不當面說明,他是死也不會明白!!」郭芙道:「那麼說來,爹……爹他真的是有……是有……」黃蓉道:「是的,你爹的確是在外面有了一個女人,他不讓我知道,也不敢與我分說,但這一切我都是已經知道了!」
郭芙輕輕道:「娘知道她是誰麼?也許……女兒可以幫娘一點小忙,女兒身邊有個高手,他劍法很厲害的……」這郭芙也是在大理國歷練過了,非是如此,可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要是依了過往郭大小姐的脾氣,沒得說,肯定是拔出劍來嚷著我要殺了她什麼的!而現下卻是說出了這番話,無疑是她成功地從過去的大小姐身份過渡到了大理國王妃上去,現在於她來說,使人辦事才是正常途徑,哪有自己動手的道理!
黃蓉大有深意地看著女兒,將她按回到水中,道:「若是可以,娘早動手了,哪裡還輪到你來,真是個孩子!」郭芙道:「怎麼不能動手麼?難道……是呂大人的女兒?」她在呂府中見到了呂文德的女兒,還隨賞了自己的一隻鐲子,記憶猶新,那個女兒雖是女子,可卻是面色堅毅,顯然不似她爹那樣飯桶!這樣一個女子,若說與自己的爹爹攪到了一起,那可也說得過去!黃蓉斥道:「胡說什麼,呂大人的女兒給他爹關得死死的,哪裡出得府來,不是她,要真是她,殺也殺了,我還在乎區區一個呂文德麼?」
郭芙可就不解了,道:「那卻是誰?」黃蓉神色悠然道:「卻是個苦命的舊人,她品性純良,與世無爭,這樣一個人,我真要殺她,可也太不是人了!」猶豫了一下才道:「罷了,也就與你說了,這府裡,說真心話的人可是不多,還真只能與你說,可是女兒,這件事情你切切不可說將出去,一切,為娘心中自有定計!」郭芙道:「放心好了,娘,你就說罷!」心中卻是打定了主意,到了時候,管她是誰,一定要殺了,怎也是好過讓娘受苦!
黃蓉得了女兒的再三表態,才道:「她叫秦南琴,當年,我與你爹有一次生出了誤會,結果走散開來,那是鬧小性子,脾氣過了,便又想再見,於是,我騎著你爹的那匹小紅馬去尋他,結果,在一處林間,遇上了你爹,還有她。第一眼見到她時,也不記得清她的樣子了,只覺得她似是終年不見太陽一樣,身上一片慘白,她和她爺爺一起住在這林子裡面,他們一家本是廣東人,因在故鄉受土豪欺壓,存身不住,攜家逃來江西,見這林邊有些無主荒地,就與兩個兒子開墾起來。豈知那森林是個毒蛇出沒之處,不到兩年,她爺爺的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全被毒蛇咬死,只剩下她爺爺和她自己。她爺爺氣憤不過,回到廣東去學了捕蛇之法,在林中大殺毒蛇,給兒子媳婦報仇。可不久他們開墾的荒地又被縣中豪紳佔了,沒了生業,就以出售蛇膽蛇酒為生。好在這林中毒蛇奇多,又無旁人相爭,爺孫兩人相依為命,倒也算有口苦飯吃。她爺爺怕她出事,從來不讓她出林,一直是捕蛇為生。可這樣還是出了事,那當地縣中來了一位姓喬的太爺。不知怎的,這位喬太爺偏喜毒蛇,先尚出錢買蛇,後來說道,人人都繳錢糧,秦老漢怎能不繳,限他每月繳納毒蛇二十條,算是錢糧。她爺爺無奈,只得多辛苦一些,又教會了孫女相助,每月也就照數繳納。那知後來不知怎麼了,蛇兒越發的少了,她們爺孫兩交不齊蛇來,這喬太爺聽說她的美貌,乘機命人來說了幾次,要納她為妾。她爺爺那裡肯依,誰想這縣爺竟是派出了都頭前來強搶,說是相抵蛇數。當時,你爹遇上了,將之救下,這便算是結下了緣!」
郭芙淡淡道:「生世是苦,可天下間苦的可也不止她一個,憑什麼搶人家的男人,這樣的人,我在大理國一日下來也不知要批死多少個,可也沒什麼的!」黃蓉怒道:「胡說,她可還與我有救命之恩!」郭芙道:「明明是爹救了她爺爺,怎麼又算到她與娘你有救命之恩了?」
黃蓉道:「那時,我尋到了雙雕與你爹的紅馬,便騎著那馬找你爹爹,結果心急之下,運錯了氣,走了岔道,動不了啦!你爹爹見到了我,就把我從馬上放下,為我運功順氣!可就是在這時,天降瀑雨!是她在旁打著傘,幫我們擋雨(雖說當時秦南琴與她爺爺是在幫倒忙,不過這裡為了劇情須要,略做改動!),這才免了雨水閉息之禍,可不算是救了我們一命的麼?」卻又是歎了一息道:「其實,那時我就該知道,她是心裡喜歡靖哥哥的,打傘時,那傘儘是向著你爹那邊去的!」
郭芙道:「那後來呢?」黃蓉搖搖頭,道:「當年,自我們走了之後,她爹爹先是為那惡人歐陽克所殺,她更是給擄走了,只是歐陽克一直沒時間碰她,卻是去了桃花島向我提親,而她也就利用知蛇之利反是利用毒蛇逃了出來,便又行隱居,可是沒想,還是漂亮惹禍,叫那丐幫的彭長老看中了,抓了她,並把她……所幸,沒得多久,彭長老抓穆念慈,可是叫我們遇上了,我和你爹趕走了他,而秦南琴卻是不好意思再見我們,就自己偷偷一個人走了,這些年來,她為了見到靖哥哥你爹,一直躲在襄陽城裡,你爹大約是半年前與她相認的,你爹也是,這麼大的一個人,天天給軍營裡送蛇藥蛇毒,他花了這許多年才認得出來……」
郭芙道:「那他們……他們……就這樣……好上了?」黃蓉冷哼一聲道:「你爹當我不知道,他也算得上是小心,便是在那裡再久,也是不敢過夜,說到底,還是要回來的,他不把事做絕,我也不好把這事說破!我之所以氣……是因為……她也懷了孩子……」
郭芙這才是真正一驚,道:「娘……你是說……她……她……她……懷了……爹爹的骨肉……」黃蓉點點頭,道:「算了,你爹爹雖說娶了我,可是我們除了生下了你,也不能保證這一胎是個男孩,你爹怎也是個大英雄,你想你爹這樣的人物要是無了後,那可不是笑話麼?」郭芙點點頭,但卻是驚得汗都出來了,郭靖無男丁,這是鐵的事實,黃蓉雖說生下了個女兒,但那到底不算是兒子,說到底,郭家等於無後,而黃蓉現在雖說又懷上了一個(還不是郭靖的!),但還不能肯定就一定是男的,這一點,便算是劉志恨也不可能做到讓自己想生男就生男想生女就生女,萬一要是生出了個女兒,而秦南琴卻是生出了個男孩子,那麼一來,說不得,便是郭靖也要動動把秦南琴接回家中的念頭了!到了那個時候,黃蓉地位何在?她又情何以堪?母憑子貴,這話的出現可不是憑白說的!
郭芙張了張口,卻是發現自己也是說不出話來,面對這可能懷有正牌老郭家後人的秦南琴,再要說一刀殺了,那可不是笑話麼?真個要是讓郭靖知道,可不定要生出什麼事來,至於會是什麼事,便是想也是知道,必然不會是好事!說到江湖上武林中,到哪兒都是笑話!還不是笑一個人,自是連黃蓉本人也是笑了,還是笑得最重!而郭芙面對自己可能的弟弟妹妹,又怎麼可能再如她往日批條一樣一揮而就,她可不是劉志恨,心裡自是還有情感的!想了再三,郭芙沒了可奈何,只得道:「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娘你打算怎麼辦?」
黃蓉道:「芙兒,你有沒有空?」郭芙道:「娘,你說吧!」其實郭芙自是時間不多,說來是要早回的好,不然,她可也是吃不定劉志恨會生出多大的火,會不會有麼懲罰!只是老娘既然發問了,自還是要順著一點,想來有了娘說項,劉志恨那邊可也就好應付了!
(新雕人物簡析:身不由己洪凌波,洪凌波是個不幸的人,生下來就是個苦出生,當她最可憐時,給李莫愁遇上,從沒怎麼發善心的李莫愁莫名其妙地發了一回善心,收養了洪凌波,對這個社會瞭解的越深,洪凌波就越是不敢離開李莫愁,到了劉志恨時,劉志恨顯然對這個不知不覺長成的女孩看上了,洪凌波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意志和身體被劉志恨佔有了,但和所有人一樣,洪凌波並不愛劉志恨,她甚至是怕劉志恨,一種不敢反抗卻不得不屈從的身份,既在李莫愁之下,又要與師父一同侍奉劉志恨,其心理的苦楚是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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