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陽光射了進屋。劉志恨提腿出了門口,自打外間立時轉出一人,手上還捧著一隻淨盆,內有清水,這水本是熱的,只是目下卻已經涼了,這人不是旁人,卻是那武敦儒。他自外間轉回,不敢進屋,再說,他心中也是知道師母房中的秘事,這等事本來萬萬也是想之不到的,不料,卻是在這個莫名其妙地晚上就這般發生了,武敦儒只覺自己一夜之間已非從前了,若說他對高晉平的突然感情讓他靈智重開,這現下的事情,卻是讓他於瞬間長大了。
武敦儒回來之後也不敢多轉,便是在此,只等著劉志恨與黃蓉完事出來,黃蓉雖不是個愛早起的,每每都是郭靖早起,於她卻是要再小睡上一覺,可便是如此,也得是遲了,那打水來的小婢來了,武敦儒立時攔了下來,所幸之,他於這個家中的地位也算得上是少爺級的人物,小婢得了他的話,自當是順從,再說,武敦儒一向老實內斂,旁人就算是見他這般樣子,也是不疑有他,如何想得出這層屋裡方自發生的驚天大事!
正當武敦儒端水雙臂有些發酸,終是聽到了門開之聲。他立時轉入院中,腳下一勾,卻是將院門又重新帶上。
黃蓉本待是要出來,一見武敦儒,俏臉一紅,頓時轉折而回,那張如玉的俏臉上卻紅得有如滴血,她自然知道,昨天的一切,俱為這個弟子所知,好在是武敦儒而非是武修文,換了武修文的脾氣,定是嚇得驚惶失措,將此事宣之而出了。
劉志恨一看黃蓉的舉動,如何不知她的害羞,忙從不敢上前的武敦儒手中接過淨盆,道:「且先在這守著……」武敦儒立時點頭,又到了院門前不動。
劉志恨把水端了進來,黃蓉一見劉志恨立時叫道:「沒臉見人了,真個是沒臉見人了,志恨哥哥……我……我真是想一死算了……我對不起靖哥……你……你說我死了好不好?」
劉志恨把眉一橫道:「說什麼傻話,你是那樣的人嗎?你這樣一做,無私顯見私,萬一有什麼風言風語,你便是想活過來分辨也是不行啦!快,來洗臉,一定要當成沒事發生一樣!這第一面見人最是重要!過去了,一切都好過!你也不是小女孩了,怎麼還這樣一副長不大的樣子?我看你連你女兒也比不上了!」
黃蓉吃了這一罵,歎了口氣,抹了下淚,她也非是常人,定了定心,重又振作了起來,只是方行到劉志恨的身邊,眼見他拿著毛巾與她,這等事物原是丈夫與妻子的閨房之樂,她才與劉志恨發生了那等關係,自是皮薄,一腳踢去道:「出去!」這腳一出,頓感五內酸痛,她昨晚所需甚大,內裡暗虧,得了劉志恨的一番輸功,外表自是看不出來,可一旦動作過激,立時便有可能發作。得了此,她更發地是羞怒,劉志恨卻已然轉身聽話地出了她的房門。
武敦儒見劉志恨出來了,忙又上前,想說未得說,最後還是忍不住道:「師母她……」
劉志恨冷冷道:「她什麼事也沒有了……這件事……」
武敦儒立時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劉志恨心下滿意,卻是道:「那女人的頭呢?」
武敦儒一怔道:「什麼女人……」
劉志恨臉上一緊,怒道:「就是那個你帶走的女人!想裝糊塗嗎?」
武敦儒臉色大變,他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只是這話便似是堵在了喉頭,萬難說出。
劉志恨臉上更是難看了,道:「出了什麼事?」
武敦儒忽然一口氣道:「我本來是想殺她的,可是後來多出了一個人,那人一下子就打敗了我,我一點也不是她的對手,人叫她給帶走了,她還要我告訴你……說告訴你說她會一直纏著他的……」一句話說完,武敦儒立時大口喘氣,他方才鼓出了全部勇氣,把話說了個完,只完之後,人卻是輕鬆了下來。
劉志恨陰著臉道:「你說你沒殺了她?你說有人救走了她?那人是誰?是誰?」
武敦儒道:「我只知道她是個女人,用的是一口劍,她武功極高,只一劍,便把我打飛,王爺……我看他是衝著你來的……」
「衝著我來的……」劉志恨心下一聲冷笑,他自是知道那人是誰,只是這心中卻是窩了一股怨火,孟非清!劉志恨在心中念著這個名字,忽然怒道:「吾誓殺汝!」
武敦儒心中生驚,兩隻耳膜都似是要破了,他自是知道劉志恨是猜出了那人,兩人之間定還是有著許多的關係!非是如此,劉志恨也是不會發這麼大的火!
便這時,一聲清嘯傳來,卻是早起的黃藥師聽得了動靜,跳了進來,一見劉志恨就道:「出了什麼事?」
劉志恨正待說話,卻是門開了,那黃蓉款款而出,她已然粗為梳洗了一遍,精神卻是好多了,上前道:「沒事,志恨哥哥想要帶走敦儒到他的軍中歷練一番,我不同意,他就發了邪火!」她眼波流轉,不經意之間掃了武敦儒一眼,武敦儒吃了這一記,竟是開了竅,道:「是是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師母想讓我們多幫幫師父,不同意……王爺脾性大,就氣了……」
黃藥師猶疑道:「不對呀,志恨小老弟,你方才不是在叫吾誓殺汝嗎?」
劉志恨是說謊在大行家,自然笑道:「也沒什麼,只是覺得蓉妹子老是與我分什麼你的我的,我想丐幫現下的一切還不是我幫得大忙,蓉妹子就說我手下人多,何必還要與她搶個敦儒,我就說人家怎麼也是武三通的兒子,父子在一起才是正常,誰想蓉妹子說她已經徵得了武三通的同意,讓武敦儒留在這裡……我本想讓敦儒好好歷練一下,老哥哥,你知道,一個國家什麼最重要?自然是人才,人才最忌的便是後繼無人,敦儒年青,正好合我心意,上了兩場戰陣,便得大用,可武三通這老傢伙竟然同意了蓉妹子讓他留在這裡,我這不是氣得狠了麼,這才罵了!」他這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既解釋了自己與武敦儒在這裡的原因,又說明了自己方纔的吼叫,這本是極難說到一起的,但他張口就來,話語流利,真真是厲害。
黃蓉與武敦儒心下暗暗稱奇,卻是聽黃藥師呀了一聲,對黃蓉道:「丫頭,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武敦儒這小子……嗯,年青人,武功是不行,但還年青麼,昨天還真沒看出來,你竟是有這般大志,倒是我小瞧了你,志恨說得是呀,他這般年青,正當磨礪一番,立時便是一位大將!志恨那裡仗打個不休,不在志恨那裡發展,還讓他在這裡和你們守這城嗎?守城這種事有你夫君也就是了,他是要守一輩子的,還能讓這些個娃兒也守上一輩子?連個正經的名份都沒有,何苦來由!」
黃蓉心下逐漸安定,再一看,武敦儒老實地低著頭,劉志恨一臉平常,終於暗吐了一口氣,道:「罷了,由得你了……」
劉志恨微微一笑道:「人來,叫樵夫來!」
黃蓉卻是快要撐不住了,道:「去去去……莫在我這裡說你的國事……」作出一副虛推狀。
劉志恨如何不得意,提步便行出去。
幾個人出得來了,在後院的石座上落下,不一刻,便見一個小僕帶著樵子來了,這樵子本打算今日一早回轉大理,既得了劉志恨的命令,他自然是得了意,要回戰場上。這回卻是得了劉志恨的傳令,不敢怠慢,急步而來。
人一至,便行跪下道:「臣,參見王爺……」
劉志恨手一抬便著了他起來道:「武敦儒知道吧……」
樵子怔了下,看了看武敦儒,武敦儒的神情不是很好,他一夜沒睡,雖仍有精神,但那是亢奮所致,從臉上已然可以看出絲絲疲態,心道:「他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忙道:「敦儒……他出了什麼事……」
劉志恨道:「你這次攻打陳國,本王給你一個人,便是這個小子,你給本王把他調教出來,能不能辦到?」
樵子樂呵呵過來,大手一伸,將武敦儒拉了過來,左右扯著,口中嘖嘖笑道:「你小子……這是怎麼了?捨得離開這裡?離開郭大小姐?」
武敦儒立時笑道:「叔……這人還不興變一變……小侄早已番然醒悟,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小侄已經想了個明白了,想我爹爹也算是個大將軍了,小侄整日裡練得不上不下的武功,沒得出息,心裡也不是味兒,虎父犬子!我怎也不能當個狗兒子,憑地落了父親的聲名!」
樵子樂得哈哈大笑,一拍武敦儒的肩膀,道:「好好好,不愧是農夫的大兒子,好在你年青,一定會出息的!你放心,王爺既然都說了,我一定會好好操練你,不過你可小心,軍旅生活須不得意,困苦不說,生死也是小,必要時還要做出種種平日裡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別的不說,六月大將軍知道吧,她雖是個女子,但全軍上下沒有個不服她的,不是她是女人,是她在吃苦時總是吃第一口,享受時卻自願往後排!是以,她的手下,一經戰陣,無不以死向前,這吃苦,便是必要!」
武敦儒點頭道:「爹爹做得到,我便做得到!」
劉志恨也是滿意,上幾次見這個少年仍是跟在郭芙的身後拚命地討好,劉志恨心下是瞧不起的,只是人終有長大之時,想他們兄弟兩人自小在郭靖家裡長大,別的不說,這自卑自是有的,郭大小姐指氣穎使之下,加上她人又漂亮,自然易於讓這兩兄弟產生奴化思想,只是現下武三通也是將軍了,身份不同,自然想法也是不同了,武三通官位復身自然也不復從前的江湖氣,往來信中無不透露著他的得意!武修文還沒得太在意,然而武敦儒卻是已經動了隱隱的心思!只是他長年戀於郭芙,一時抽不得身,這下藉著高晉平,他一下子從感情漩渦中脫了出來,自然是脫胎換骨,他本是年青人,如何不想建功立業,做下一番事來讓昔日瞧不起他的人好好瞧上一瞧?
只是這人還是太小,劉志恨想了再三,便起身對他道:「年青人行事,往往意氣而行,你師父想來不止一次說我殘忍好殺,是不是?」
武敦儒怔了怔,卻是不好答。
劉志恨搖頭道:「凡戰之一事,比得就是個殺字,軍隊打仗,什麼是打仗?就是相互殺人!兩軍相戰,力強者勝,殺人者勝,心狠者勝!殘忍者勝!兵家曾言,慈不掌兵,便是此理!當年岳武穆以五百敢死軍大破金兀朮的十萬大軍,憑得是什麼?便是他敢於將五百士兵先一步推上必死之路,那五百軍士無一生者,這一仗卻是勝了,那岳武穆要是痛惜他麾下兵士的性命,他如何能得這大勝?世人只說他用兵之妙,不見他用兵之狠,武敦儒,你是個心性敦厚老實的人,老實人不可怕,心要硬,才行……你於戰場之上,必要之事不可脫身,殺降,坑俘,屠毒老弱婦孺,時有發生,你不可手軟……樵子,他要是手軟,你就讓所有的老弱婦孺來給他一個個地殺!他少殺一個,你得逼他殺一百個!」
武敦儒一怔,身子不由打了個冷戰。這話便是連黃藥師也不由皺眉。
卻是此時,一個人奔了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小藝,一進來就道:「王爺,朱相爺求見!」
身後,一人白衣書生服,只是上面斑斑點點的泥污,不是朱子柳是誰?
原來,這次大理國前往大宋朝貢,這不過是面子文章,是劉志恨定下的,將一些微不足道的新奇之物送給宋國,已換取這種進入宋國大肆採購的機會,這一次,便可發上一百多萬貫的橫財,自然是非來不可。劉志恨順這個機來到宋國,他才無意與宋國朝庭說話,便將自己的從人安置到襄陽,他本人卻是到了終南山與龍女她們一塊兒散心解悶。
只是此次談判不利,朱子柳無奈,這才到了這襄陽,找劉志恨拿主意。
朱子柳是大理國的文相,位高職重,他這來了,又趕上了劉志恨正好在,徐小藝不敢大意,帶著他,邁著小跑來了,找到劉志恨的房子卻是一空,忙喚了人來問,這才過來。
劉志恨知朱子柳所來為得非是小事,當下一點手道:「有事莫急,朱相坐!」
朱子柳見到劉志恨也是寬下了心,他本以為還要找上一番呢,說不得,他還要再去終南山,這卻是放了心,自然坐下,先抱拳行了一禮,這才拿過一杯茶,仰脖子喝下。喘了一會兒,朱子柳這才道:「王爺,大宋不知是怎麼了,這回要斷了我們的貿易,還要讓王爺您去見他們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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