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很少使用自己的辦公室,但今天,他卻很正式的邀請了黃宣去辦公室。時間是2個小時以後,黃宣自己提出的。
趁著福特巡視其他車間的時間,黃宣用剩下的30美分買了二十餘張圖紙和兩根鉛筆,找了個屋簷下將之鋪開,洛林則一邊埋怨,一邊將之變成完整的設計圖。就見空中碳沫飛舞,如同商量好一般,排著隊落在圖紙之上,按照洛林找到的資料,重現其內容。
由於碳的吸附性很強,所以只要控制每個碳粉的落點,按照資料要求將之排列在圖紙上,一張完整的設計圖就完成了,其原理與激光打印很相似,更多的能量消耗還是由於位面不同的原因。
對於洛林而言,這樣的工作所消耗的卻還低於直接操縱黃宣身體,僅僅是重量就千差萬別,更別提效率問題了。
當然,10餘張圖紙甚至不足以表現發動機構造,更別說用於生產,但若是用以談判,卻也足矣。
黃宣很快將之捲起,抬起頭,就向福特的辦公室走去。
這時候,不僅僅埃德賽爾,公司內的數名高管也齊聚於此。在老福特後期,他們花費了大量的資金收購了福特的股票,從而將福特變為了徹底的家族企業,故而,當埃德賽爾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只需要請示老爹就足夠了——他也必須向老爹請示。
走進這間200平米的辦公室,黃宣並不說話,而是將手上的圖紙鋪在中間地圓桌上。這些只是一些描述性的圖紙,與真正能夠用於生產的圖紙相差甚遠。
在場的共有7個人,在黃宣坐下後,大家都圍成一圈,開始翻看桌上的圖紙,每個人都顯的很認真。
「很不錯的設計。」身為福特開發總監的肯特攤開手,對埃德賽爾道:「但我們已經有了類似的設計,無須再花錢購買了。」
黃宣撇撇嘴,同樣的設計?同樣地設計,福特至少還需要花費一年半的時間。他舒服地靠在沙發上,喝著咖啡。默不作聲。
埃德賽爾同樣沒有說話,對於自己工廠的狀況。他比誰都清楚。倒是其他人紛紛發言討論。不過,每個人都知道,真正地決策者是老福特,在涉及到公司大政方向的問題上,亨利始終沒有給兒子下放足夠的權利。
「是你設計的嗎?」埃德賽爾半是好奇的問道。
「當然。」黃宣用毫不作偽的眼神看著他。
在20世紀初,一個人設計一項工業產品是相當普遍的事情,本田、福特都是這樣誕生地。就像是在20世紀後半葉,一個程序員完成一個軟件一樣。
埃德賽爾用眼神表示了讚賞,據說兩個思想相似的人互謂之知音,而相同思想,在不同位面的碰撞,也許可以用同樣的稱謂。V8也許是埃德賽爾生命中最後的遺產了。
黃宣對此感到很遺憾。但這位聰明而富有的先生是死於一場事故地,以監守者閣下的說法,此種死法幾乎很難改變。因為位面緩衝帶的能量有太多地方式糾正這樣的偏差。若是能量波動過大,天上落雷下來也是有可能的。
坐在黃宣對面的幾個人小聲的討論著,福特的銷售總監史蒂芬則故作親密的問黃宣道:「你註冊專利了嗎?這樣完美的設計可別被人拿走了。」
黃宣無所謂的笑笑,道:「只要你們願意付錢,就可以拿走這份設計,然後隨便怎麼註冊了。」
這種說法令諸人大為驚訝,肯特對著福特擠眉弄眼。對這些已經開始習慣於將每一點東西註冊成專利的先生們而言,黃宣的做事方法太具有誘惑性了——也許根本不需要花多少錢,這幾乎是除了黃宣以外所有人的想法了。
對此,黃宣也是考慮到了。但又能有什麼辦法,不說他本人的身份問題,僅以美國專利局的審批速度,就足以讓他往返兩個位面十餘次了,此外,他實際上也並不指望能從福特身上搞到多少錢。這裡是1931年,是現代社會,賺錢的方法有太多,比賣專利更賺錢,更快的方法也還有不少。
埃德賽爾沉默了一陣,道:「宣先生,也許我們需要討論一番……」
「福特先生。」黃宣喝光了杯子裡的咖啡,站起身道:「你們當然可以討論一番,不過,我只能等你們1天時間,明天晚上,我就要前往紐約了。」
「一天時間是不可能的。」銷售總監訝然道:「我們需要驗證,還需要考慮同類設計,在看過您的完整設計資料之前,我們並不清楚需要對生產線進行多大的修改,同樣,我們也不能準確的判斷您的設計的具體性能,您知道,這畢竟是一個人的設計,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好了吧。」黃宣有些不耐煩,道:「今天晚上,我會住在附近的伊利斯賓館,一直到明天中午為止,若是你們真的想要這份圖紙,就在明天中午之前,帶現金來與我交易,到時候,你們自然會看到詳盡的、你們想要的全部內容,如果沒有興趣,我就去找別的公司,你們可以帶保鏢,隨便帶多少,但我要看到現金,明白嗎?」
埃德賽爾有些不滿,道:「我們不能如此簡單的決定一個車型的設計與生產……」
「那是你們的問題。」多日學習而來的英語終於派上了大用場,黃宣咬著舌根道:「想要,就帶錢來,我要10萬美金,少的令人難以想像不是?」1931年的10萬美金,以購買力而言。大約有今日100萬美元之多,現在地美國總統胡佛,每年的總統工資是7.5萬元,要到18年後,也就是二戰結束,杜魯門才能拿到10萬美元。而對於普通的美國人而言,月薪200美元就已經是難得的高薪,這通常需要負擔10口之家的消費。至於中產階級——這個新世紀的中國人最喜歡的名詞——這只是個尚在萌芽狀態的階級,以某種權威的說法,正是由於福特T型車的出現。才催生了中產階級,若然相信此種說法。那麼中產階級地標誌之一,一輛T型車。或者相似的轎車,現在只需要260美元了。
然而,從另一方面而言,10萬美元同樣是一筆巨資。不提它相當於上百名工人一年地辛勞,只要想想大蕭條中的美國經濟,就能夠明白,在一頭羊只值1美元地年代裡。10萬美元是多麼的巨大。
當然,說來說去,巨資都是相對於貧民而言的,福特公司平均每年的利潤在3000萬美元,而它在研製A型車的過程中,讓整條生產線停工半年的損失。也遠遠超過了1500萬美元。至於他們自己研製V8的直接經費,也要遠比300萬美金來地多。
因此,10萬美元對埃德賽爾而言。還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數字。
待黃宣扭頭離開了這間辦公室,房間裡頓時吵炸了,史蒂芬,這名供職10年的銷售總監贊成購買黃宣的設計,只要它能夠完成80的設計要求,就可以花錢。
肯特立刻反駁道:「我們怎麼才能從圖紙中看出,它是否能完成80的設計要求呢。」
史蒂芬立刻啞口無言。說到底,他地專業仍然不是汽車製造,旁邊的布隆也反對道:「沒有預約,取出10萬現金是件麻煩事。而且,相信現金交易的先生們,總是有太多地怪癖。」這裡所說的怪癖當然是貶義的,他實際更想說「強盜」這個詞,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
當然,在1931年,美國人對銀行的信任已經達到了冰點,再過兩年,也就是1933年,大規模的銀行擠兌將使華爾街無數達官貴人破產。但是,這種對銀行的不信任情感尚未蔓延到擁有巨額資產的先生們身上,因為他們比普通人更需要銀行。另一方面,要求現金支付的說法,也被認為是貧民的擔憂。
埃德賽爾靜靜的聽著,他要在晚上請示老福特,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盡可能的瞭解雙方的觀點。
不過,從心裡講,埃德賽爾是比較傾向於購買一套設計圖的,即便是在大蕭條期間,A型車的銷量仍然不錯,但技術帶來的優勢很快將失去,而那個東方人的設計,恰巧符合福特的生產,甚至不需要太多修改,應當就可以組織生產了。如果設計本身是沒有問題的話,10萬美金幾乎等於是白送。
討論聲漸稀,埃德賽爾放下手中的咖啡,神情嚴肅的道:「布隆,想辦法取10萬現金,現在就通知銀行,一定要在明天造成9點前拿到手。」
「好的。」
「布朗先生?」
「是的。」布朗是個粗獷的西部人,皮膚粗糙,雙眼有神。
埃德賽爾換了個姿勢,手撫著帽沿道:「通知你的人,隨時準備。」
待布朗點頭答應後,他又點名肯特道:「找幾名專業的設計師,帶上資料,也許我們可以在現場看看這位先生的學識。」
「好的。」
埃德賽爾又下了兩條命令,終於鬆懈了下來,背靠在椅子上,道:「我還會考慮一番,明天早晨通知你們結果。」
在場諸人都知道,埃德賽爾所謂的商量,就是向老婆和老爹請示,但大家早已習以為常,只有布隆再次表達了懷疑道:「福特先生,也許那些圖紙是他們偷來的呢?我們可能因此吃官司。」
「誰管他呢?我們花錢買來的。」史蒂芬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