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走私從2000年開始 正文 第十四章
    嘉興藏書世家於興盛時期足有110餘家,歷代更迭,至民國初期,大多私人藏書樓更是成為了中國第一批私人圖書館,但伴隨著抗戰的戰火,大多藏書樓均毀於炮火之中,倖存者十不及一,而蔣光煜為了衍芬草堂,更是幾經波折,耗費了半生心血。

    蔣氏是嘉興望族,族中人才輩出,最著名的是蔣百里(錢學森岳父),曾為保定軍官學校校長,國民革命軍上將,著《國防論》,衍芬草堂的存在有賴於族中,但並不是每位藏書家都有硬邦邦的族人,戰火無情,許多書籍毀於一旦。

    涉園、得樹樓、海日樓、向山閣……這許多的名樓都會在十年之後伴隨著戰火湮滅,但現在,蔣世光對其依然如數家珍。

    見黃宣聽的認真,這老頭也愈發的說的起勁,直到了吃飯時間依然意猶未盡,眼看太陽落了山,三兒子忍不住走了進來,道:「爹,吃飯吧!」

    蔣世光不豫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房間已經變的昏暗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黃宣笑笑道:「沒想到說了這麼久,餓了吧。」

    「沒有沒有。」黃宣客氣了兩聲,又對蔣家三兒子道:「麻煩嫂子了。」

    這老三是個木訥的人,雖然只是中年,多年的農活卻磨去了性子,聽說黃宣是個讀書人,更加激動的連連擺手,律動著嘴唇,只是小聲道:「沒什麼,沒什麼……」

    蔣世光也習慣了兒子的老實,吸溜著鞋對黃宣道:「咱們先去吃飯,莊戶人家,沒什麼東西,委屈你了。」

    黃宣又是客氣,多虧他在家就習慣了這些,權當溫習一遍。

    浙江民生富庶,蔣世光多年積攢了些微土地,家中更有五子,更在鎮內購有店舖,因此生活還算優渥,飯桌上有魚有肉,足有五六盤之多,與黃宣所知的民國大有不同。

    老三一個人默默的往嘴裡撥了飯,倒是蔣世光談性大起,說了一會,黃宣乘機道:「不知道現在糧食價錢如何?」

    一說到糧食,蔣世光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將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1927年,江南普遍糧荒,更有商販地主囤積居奇,用後世人的眼光看,這一年發生的許多起義暴動與糧食有關,而蔣家更是切身體會到了糧食的短缺。

    不等黃宣再問,蔣世光又歎了口氣,道:「年前一石糙米不過三四個銀元,到了現在,有人一石米要賣17元,就連我們,家中存糧也不敢妄動。」

    黃宣噓了口氣,他對於民生等等理解不多,更是不明白為何農民也擔心糧食漲價,只是默默算著自己帶來的糧食,石有大小之分,可即便用120斤為一石,100噸糧也有1600石,若是賣個中間價,就是16000銀元,在1927年的時候,可謂是一筆巨資了,甚至可以買下一艘海輪。

    洛林給黃宣悄悄的算了一筆賬,黃宣心裡偷笑,此刻蔣世光談興已淡,旋告辭睡下。

    第二天一早,天尚濛濛亮,黃宣便早早的尋到蔣益升,又與蔣世光打了招呼,就招呼著向澉浦鎮走去,蔣家老三不愛說話,但道卻認的極熟,黃宣一路與之談話,又瞭解了不少附近的風土人情。

    澉浦雖是小鎮,但市集依然繁盛,舟船車馬陸陸續續,往返奔波,更有許多鋪子在青色的門簾前招攬客人,蔣益升將黃宣送至此地,就想回家,黃宣哪裡肯放他走,不等他開口就道:「蔣三哥,這裡我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您等我兩天,等我家人來了再走,要不然,我恐怕連個住店的地方也找不到。」

    蔣益升是個實在人,瞄著黃宣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個頭與他已然相仿,但要說將其一個人留在鎮裡,似乎真有些說不過去,於是想了老半天,道:「要不我送你去我大哥那,他就住在鎮裡的。」

    「不用那麼忙。」黃宣呵呵一笑,道:「我們先在附近逛逛,等到晚些時候再去住店不遲,今天你也就留在鎮裡吧,明天一早趕回去不遲。」

    蔣益升期期艾艾的想要推辭,還沒等他想出詞來,黃宣已經一馬當先衝進了市集,老實人只好低著頭跟了進去。

    米布自古以來都是大宗交易,更是中國歷代商人追求穩健投資,穩定利潤的不二選擇,澉浦鎮的米鋪足有近十家之多,更有不少地主商人來往,大約是受到了糧荒的影響,米鋪人來人往,遠勝於附近的布店等鋪子。

    黃宣一家家的轉過去,走到一家名為斜橋米鋪的店中方才駐足,這家店也就是中等規模,但店中活計卻足有其他店一倍之多,且均有職司,忙碌而不慌忙,來往的客商多半穿著講究,顯然不是來買一斤半斤的小戶人家。

    「掌櫃的在不在?」黃宣用中指的指節敲打著櫃面,這是他四叔的習慣,暫時借來使使。

    櫃後的夥計一臉的精明強幹,瘦瘦的下巴上可以看到青筋,聽到黃宣問話,停下了敲打算盤的手,道:「掌櫃的在後院點貨,您有什麼事情可以先找我說。」罷了,他又看了一眼黃宣身後的蔣益升,對身後的夥計吩咐了一聲,就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伸出一隻手引路道:「您這邊請,我們裡間說話。」

    「你是二掌櫃?」見這夥計很有眼色,黃宣多問了一句,隨著他走進了偏房,倒是蔣益升晃頭晃腦,就差發出驚歎。

    「二掌櫃去嘉興府了。」夥計笑笑否認了,給黃宣上了茶,道:「您是從北京來的?」

    「南京。」黃宣知道是自己的普通話讓對方有了誤會,糾正了一下,正色道:「我想向貴號出售一批麥子,不知道要是不要?」

    夥計職業的笑了一下,按捺住心裡的好奇道:「敝號雖然是米鋪,麥子也是收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呢?」

    黃宣笑笑不言,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從老媽那裡學來的,小時候老媽說要獎勵他,總是伸出幾根手指,然後黃宣自己就高興的同意了,但等到真的數目出現時,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夥計也被黃宣唬住了,不知道這位到浙江米鋪賣麥子的仁兄到底什麼來路,再看看對方的面目衣著,自覺處理不了,低頭道:「那請這位先生等上片刻,我家掌櫃的馬上就來。」說罷又道:「敢問您是?」

    「黃宣。」

    斜橋米鋪的掌櫃是位五十餘歲的本地人,姓朱,也是當地大姓之一,他從窗戶外看了黃宣與蔣益升兩番,還是猜不透二人的來路,要說是主僕,卻沒有僕人也隨著主人喝茶的道理,要說是親屬,二人的相貌氣質又差了太多,如此考量著,他笑呵呵的走進屋子,拱手道:「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

    黃宣也未站起,坐在那裡受了他一禮,作勢起了起身子,微微挪起又坐了下來,就道:「掌櫃的請坐。」

    掌櫃也不生氣,聊起袍子坐了下來,又給黃宣的茶杯裡續了水,開門見山道:「不知道黃先生想要出售多少麥子呢。」

    蔣益升愣愣的坐在那裡,他的腦子還沒轉過筋來,就見黃宣微微一笑,抿了口茶道:「這就要看掌櫃的能收得了多少麥子了。」

    「哦?」朱掌櫃也是一笑,低頭看起了茶杯,今時不同往日,做糧食生意,賺的就是豐年與災年的差價,做的大的,肯能還有其他辦法,但像是他們這般大小的商舖,大多是在豐年低價大量收購,災年囤積放量,但話雖如此,可資金規模放在那裡,一年下來,大半還是在做低買高賣的生意,現下的行情,糙米一石都可以賣到十五六元,本地不產麥子,那麼對方不遠千里運來一批麥子,自然是想要大賺一筆,這般想著,他試探著道:「這位小哥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敝店雖小,但東家還是有些實力,幾百石的不是問題,若是貴方有興趣,我們可以做的更大一些。」

    「那就先一百石吧。」黃宣一口定了下來,一百石也不過10噸的樣子,對一個小鎮的鋪子算的上大生意,但也不至於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人在異鄉,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朱掌櫃的不知想些什麼,臉色微變,答應了下來,倒是蔣益升傻傻的方才反應過來,小聲的問黃宣:「黃宣哪,你有那麼多糧?」

    繞是浙江水土富饒,100石糧也足夠一個小地主傾家蕩產了,見黃宣分鐘鍾就決定了足夠全族人食用數年的糧食歸屬,他心裡免不了有些惴惴。

    黃宣微微一笑,安撫的拍拍他的手掌,還是對朱掌櫃的道:「若是朱掌櫃沒什麼其他的問題,就請吩咐夥計,準備好碼頭和倉庫,我們明天一早交割。」

    「沒問題。」朱掌櫃痛快的答應了下來,招手叫來一個夥計耳語兩句,然後道:「不知道黃先生的船什麼時候到,我叫人打點一番。」

    澉浦是小鎮,但如今的年份,水陸都免不了有些人想分一杯羹,朱掌櫃有些擔心黃宣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更擔心自己的生意因為這些事情給黃了。

    黃宣自然不懂得他想些什麼,但糧食還在位面通道裡,只要打點好洛林,一切OK,他心裡輕笑兩聲,擺手道:「這些就不用朱掌櫃操心了,只要麻煩你給我們找好倉庫,我的人自然會處理好的。」

    莫須有的手下讓朱掌櫃肅然起敬,連連拱手說麻煩,黃宣只回了一禮,就抽身準備離開,這時蔣益升還處於震驚當中。

    施施然的在鎮裡閒逛後,黃宣方才去了鎮外的碼頭,斜橋米鋪的兩名夥計早早的等在那裡,恭恭敬敬的叫了「黃老闆」,然後就帶著他去看倉庫。

    倉庫距離碼頭後不足一里,比黃宣在家見到的倉儲用房小了許多,基本上還是木質結構,但已經有一些現代材料的使用,一次大戰是中國民族資本的鼎盛時期,井噴式的爆發直至二戰方才停歇,繁榮的碼頭生意更是伴隨著這種爆發始終,米鋪的發展似乎也與之相適應。

    說到真正的做生意,黃宣根本說不上知道,他只是從家裡聽到看見一些皮毛,倒是可以糊弄一二,此刻也說不上倉庫的好壞,含糊的「唔」了一聲,就從倉庫中走了出來,道:「倉庫有房沒有?今晚我就住在這裡了。」

    個夥計奇怪的看了一眼黃宣,他還穿著蔣世光老頭送的長衫,有些不倫不類,但夥計不敢多說,領著黃宣去了看護倉庫的門房,就算將他安頓了下來。

    「坐吧。」夥計一走,黃宣就累的坐在了床上,也顧不得那有味的被褥,蔣益升更是毫不在乎的坐了下來,在他看來,這房間做的比自己家糊的要好多了。

    「今天多虧你了。」黃宣謝著蔣益升,一邊用手隨意的掃了掃床,道:「等明天我把糧賣了,一定好好的謝謝你。」

    「不用。」蔣益升沒有中年人的成熟,卻帶著些成熟後的畏縮,他看了看頂棚,道:「糧食也是你家裡的,我又沒幫你什麼,不用謝我。」

    黃宣笑了笑,沒再說話,錢還沒到手,不需要緊張的分贓,又說了兩句話,二人迷迷糊糊的睡了起來,今天實在是走的乏了,只來得及告訴洛林將糧食放些在倉庫裡,人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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