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疇的病危告急,讓北冥齊沒了去那個什麼【天涯海閣】的心,而我也一直處於餘悸和煩惱中,等回神的時候,已經站在北冥齊給我準備的客房前。
簡潔的院子,一個小小的涼亭,亭邊還有一口古井,可以方便飲用。
似乎有人叫我去用晚膳,但我毫無半點心思。
我凝重地站在井邊,看著八角的井中自己暗沉的面具。北冥疇頂多還有一個月的命,他現在的苟延殘喘究竟是為了什麼?按北冥王朝的慣例,皇位只能傳給太子,這是不可改變的禮法。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肯退位修養,而非要佔據著王位等著自己燈枯油盡?是對權利的放不下?還是另有原因?
新老皇帝交替……或許可以鑽個空子。就像當初他們對付影月的手法。
我揚起臉望向陰沉的西方,如墨的天空中沒有半顆星辰,迎面忽地吹來一陣狂風,立刻飛沙走石,整個院子被塵土覆蓋。
好詭異的陰風。
那灰塵讓我無法睜目,隱約中,看見一個身影,是一個女人的身影。心驚了一下,難道又是班婕舒!
那身影飄蕩著,一張充滿壞笑的臉浮現在我的面前。
誰?
面前這張粉雕玉砌的俏麗容顏很熟悉,但不是班婕舒!到有點像趙凝那渣(請允許女皇爆粗口,趙凝那女人如何可惡在後面大家就會見識到)。可是面前這個女人,渾身帶著女皇的氣勢!
她的唇角微微上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忽地,那張臉開始變化,開始衰老,皺紋浮現,皮膚鬆垮,雙眼微凸,眼窩深陷,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那壞笑。
「趙……趙……」我震驚地跌坐在地上,瞬即,塵埃消逝,一切又變得清晰明朗,陰沉的天空中,是一輪格外皎潔的明月。
為什麼?為什麼我身邊會陰魂不散!
為什麼?為什麼趙靈會出現在我的面前!
難怪看著這麼像趙凝那渣!
老女皇啊老女皇,您的遺言孤月謹記在心,但現在國都快沒了,誰還有心思娶男妻?雙腿屈起,手覆上自己的面具,我深深歎息,真是越亂事情越多,但也要有主次不是嗎?
「哎……」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它們真的存在?
「月……月那個什麼,你坐在地上做什麼?」是北冥齊,他來做什麼?聽他那滿是笑意的語氣就知道他又開始不正經了,「難道是房間裡沒凳子?還是你還在害怕什麼?」他的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微微側臉看著他垂落在地上的衣袍,那紫色的,閃著綢光的衣袍。
我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轉身微微一禮:「六殿下何事?」
「哎呀,你這人怎麼跟冷情一樣無趣。」他勾住了我的脖子,「都這麼冷冰冰的,找你難道一定要有事嗎?不能請你吃個飯嗎?」
對於一個故意將我的名字都叫不全的陰險孔雀,我無心和他逗玩,他很閒,但我很忙,我拉開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既然無事,月某休息了。」
「啊?你不吃飯嗎?喂喂,我可是特意來叫你吃飯的,你們兩個怎麼都這樣,哎……」怎麼?冷情也不吃飯嗎?
北冥齊從我身後又勾住了我的脖子,我的後背貼上了他的前胸,做賊一般的語氣在我耳邊響起:「告訴我,你和冷情到底什麼關係?」
淡淡的冷香從北冥齊勾住我的袍袖間傳來,比以前他身上的艷香好聞地多。我拉開他的胳膊,然後淡淡說道:「與你無關。」
「恩——?」北冥齊在我身後拖了一個長音,「果然無趣,你這個人這麼無趣,父皇卻要特召你,真是奇怪。」
特召?我轉過身看向北冥齊,他挑著眉,眼睛一大一小緊緊盯著我,不可思議的臉上帶著他的玩世不恭,一絲淡淡的狐疑隱藏在他眼底的最深處。
「難道父皇想貶了梁御醫他們的職,讓你替代?月,孤次他總算叫出了我的全名,「看來你要陞官發財啦。」
陞官發財?難道……這正想著,忽然北冥齊又勾住了我的肩膀開始蹭:「恭喜恭喜啊,要不今晚你就請我去【天涯海閣】吧。冷情那木頭我們不帶上他,就我們怎樣?」北冥齊開心地蹭著,我漸漸體會到了冷情的心情,大家都在為他拚命,而他卻主動放棄!不管他是為了躲避麻煩,還是希望身邊的人不要受傷,但都很讓人惱火,都很欠扁!
我冷冷地推開他:「六殿下說北冥國主急召,請問傳喚在下的人在何處?」
「被我攆回去啦?」
「嘎!」我的下巴幾乎脫臼,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啊!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把我推出去,趁機討好老皇帝,拉攏重臣,建立功績、樹立威信、鞏固民心,為將來奪位之戰做準備!
而他!而他卻在躲!卻在退卻!
北冥齊眨巴著漂亮的鳳眼,一臉純潔無辜:「父王已經有這麼多御醫啦,多你一個不多,而且他每晚都犯病,梁御醫他們知道怎麼應付,為何一定要叫你去?所以月……」他又頓住,在那裡想啊想。
「月孤塵……」我滿臉黑線。
「哦,月孤塵,不如我們去玩吧。」說著,就又纏了上來。
想扁他,絕對想扁他!
我不管冷情和他的目的是什麼,但他這麼做,絕對妨礙了我的目的!北冥齊!必滅!否則只會礙事!
「六殿下,六殿下——」北冥府的管家楊伯急急跑了進來,「李公公又來了!」
「什麼?」北冥齊終於從我身上離開,兩分的劉海隨著他垂落的臉而微微合攏,「躲不過了。」他輕喃著,在他這句輕喃後,一隊侍衛就從院外匆匆走了進來,領頭的,正是那李公公。
「月孤塵可在——」李公公高聲喊了進來,我匆匆迎了上去:「月某在。」
「皇上急召閣下入宮。」
「月某這就準備準備。」匆匆回房背上了藥箱,出來的時候,北冥齊站在門邊伸手攔住了我的去路,微側的臉卻是對著另一個方向:「月大夫,父皇就拜託你了。」他低聲說罷,便收回了手。
淡淡地應了一聲,便緊隨李公公離開了院子。
涼風劃過身後,莫名的,我前方的路變得暗沉,宛如我開始步入一個漫無邊際的陰影中,永遠都找不到出口。
陰謀的氣息開始鑽入我的鼻息,我孤月沙是否還能依然身處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