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法中最常用的只有削、刺手法,刀法中卻多了劈、砍、斬、剁等諸般手法,但是東方不敗身法動作快如閃電,吳天德已無暇使出剛猛無儔的劈砍動作,亦以變招更快的削、刺動作對戰,一時間你進我退,東方不敗步步緊逼,吳天德竭力招架,絲毫不落下風。
兩位絕頂高手這一戰雖然沒有方才與任我行、向問天那般打得神威凜凜、狂風呼嘯,但因二人招術動作太快,反而更叫人驚心動魄、呼吸急促。
外人瞧來二人似鬥得旗鼓相當,吳天德卻是有苦自知。東方不敗緊躡不捨,手中一柄流風劍如同疾風暴雨,連綿不絕,自已縱高伏低,東閃西避。竟是避之不及。
縱是力貫刀鋒、趁隙反擊,那彎刀對上東方不敗的長劍,竟也震得他虎口發麻,吳天德心中暗駭:怪不得當初看書時說那東方不敗以一根風可吹起、落水不沉的繡花針,磕開別人手中長劍,原來他的「葵花寶典」絕學果然不僅是快,而且內力驚人。
眼見東方不敗手中的流風劍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已令人眼花繚亂、目不瑕接,吳天德暗暗一歎:只要再給我五年功夫,我的混元神功更上層樓,到那時五識更敏捷、身法也更快速,未必會敗於他手中,可惜天不假時,難道今日竟要喪命於此了麼?
他暗暗一咬牙,剛剛退至一根大柱旁,忽地大喝一聲,左手探出,拗住嘯月彎刀的刀尖,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那柄彎刀竟被他硬生生拗斷,整把刀碎成幾十片寸許的碎片,呼嘯著疾射向東方不敗。
同時他也猱身而上,雙拳隱隱籠罩一團氤氳的氣流,全力擊向東方不敗身子。東方不敗見了這驚人的氣勢,也不禁暗暗吃驚,吳天德貫注內家真力碎刀射出的刀片比之利箭還要快上三分,隨後的兩拳更是無堅不摧,東方不敗卻不閃不避,他朗笑一聲,手腕一抬,流風劍脫手向上飛出,東方不敗便空著雙手迎了上來。
那二三十片尖嘯著的彎刀碎片一迎上東方不敗身子就像碰上了一堵無形的氣牆,攸地向兩邊滑了過去,東方不敗一雙白晰的手掌也在這時軟綿綿地迎上了吳天德這無堅不摧的一對鐵拳。
劇烈的觸電般的感覺襲遍了吳天德的全身,東方不敗遠遠強悍於他的功力甫一接觸,便猛烈地竄入他的體內,那道真氣充沛無匹,沿著吳天德手臂、肩頭、直衝向他的膻中氣海,吳天德的真氣入水蛟龍般盤旋而出,而東方不敗那股真氣就像一根根鋼針,穿透了他的真氣溯流而上,一突破了他的防線,又匯聚成一束,重重擊在他的上丹田上。
吳天德胸口如遭千鈞重錘一擊,他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向後倒彈而出,後背砰地一聲重重撞在那根三人合抱的巨柱上,竟震得殿頂灰塵簌簌而下。
重擊之下又受這一撞,吳天德眼前一黑,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子稀泥般沿著那巨柱癱了下去。他只覺得胸口巨痛,稍稍喘息便似萬根鋼針攢刺,自知這番重傷非同小可,憶起昔日受了極嚴重內傷時自發運行的「萬劫轉化玄功」,以自已如今功力,該可主動運此神功療傷,當下強忍巨痛,竭盡全力提起一口真氣,按著「太乙混元功」療傷篇中提起的運氣法門,引導真氣循行於大小周天,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朦朧中他只能暗暗祈禱上蒼,不要讓東方不敗現在殺了他。
東方不敗這一擊雖將吳天行打敗,可是兩人的內力都十分詭異,他的內氣特點如同根根尖針,刺破吳天德真氣,重創了他的膻中氣海。吳天德旋龍般的真氣也不可阻擋地沿著他的經脈透體而入,重創了他的丹田。
內力較量,功深者勝,吳天德自然傷得比他重得多,可是東方不敗也不知已有多久不曾受過傷了,這時被他一個後生晚輩擊成重傷,那是前所未有的事,一時竟然有些呆了,直到吳天德腦袋一歪,似已暈厥過去,他才醒悟過來,不禁怒上心頭,他強壓心頭一口逆血,踏上一步,一腳踢向吳天德心窩。
見此情景,任盈盈急叫道:「住手!你若殺他我便自殺!」,她說「住手」時,東方不敗重重的一腳堪堪踢至吳天德心窩,這一下若踢中了,恐怕真的要大羅神仙下凡,才能救他性命了。
但是任盈盈這一叫,東方不敗的一腳便如有生以來就停在那兒似的,一下子停在吳天德心口處,他轉過頭來,瞧向任盈盈。只見任盈盈將逸電寶劍橫在頸間,那劍鋒銳利無比,她情急之下使力不輕,頸上溫潤如玉似的肌膚已割出一道血痕,滲出血珠來。
東方不敗見了眉尖一蹙,顯得無比心疼,他急忙收回腳來,溫柔地笑道:「盈盈說不殺,叔叔便不殺,你快些將劍放下,瞧瞧都割傷了皮膚,叫叔叔好不心疼!」
他說得無比溫柔,不經意問已帶上幾分女性味道,任盈盈瞧了心頭一寒,想起吳天德信中對自已提過的東方不敗的換腦計劃,本來是想以自殺脅迫東方不敗放過吳天德,這時一思及此忽地真的有了自盡之念。
現在父親和向叔叔被擒,吳天德生死未卜,自已已再無倚靠,若是東方不敗真的將他頭腦換到自已身上,任盈盈身上起了陣陣戰僳:若被他用我的身子曲意奉迎、去服侍楊蓮亭那人,自已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是死不瞑目,不如就此死了也罷!
她心中猶豫不斷,那種掙扎的目光被東方不敗看見,不禁心中大急,忽地強提真氣,鬼魅般出現在她的面前,一指點在她身上,任盈盈滿臉驚駭,眼中閃出無比痛悔怨恨的目光,身子已軟軟地倒了下去。
東方不敗唇邊沁出了一絲鮮血,他從袖中摸出一方絲帕,輕輕拭淨唇角,這才不動聲色地道:「將吳天德也丟進鐵牢去!」
說完,他俯身抱起任盈盈,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頸旁鮮血,無比憐惜地看了看,匆匆抱著她對平一指道:「快隨我去後殿,替盈盈上些藥物,可莫要留下了疤痕!」
任我行與向問天被囚在成德殿後鐵牢之內,這牢房還是任我行在時著人修建的,當初目的也是為了關押教中反叛的高手,雖然牢房只有一間,可是整體用尺厚的精鐵澆鑄而成,除了門上一道半尺見方的通氣口,牢中再無光線透入的地方,顯得黑沉沉的。
東方不敗任教主後便將這處鐵牢棄之不用,現在為了就近照看這幾個心腹大患,又重新啟用。任我行此番心情與當年被顛覆教主之位,囚於西湖底下又有不同,當時一身神功猶在,心裡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逃脫困獄,報此大仇,可是今日被挑斷雙腿腳筋,此生已是一個廢人,哪裡還有機會向東方不敗尋仇?
任我行倚壁呆呆而坐,室中雖然昏暗,他的心中更是黑暗得再無一絲光明。向問天扶他在壁下坐好,便在他旁邊盤膝打坐,想將被東方不敗封住的穴道解開,可是東方不敗的點穴手法十分神妙,久衝不開,他正在竭力衝擊著腰間被制的大穴,忽地鐵門嘩啦一響,噗通一聲被丟進一個人來。
那人僕到在地,便再無一絲聲息,向問天睜開眼睛,冷冷注視著趴伏的人影說道:「早知道官府中儘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向東方不敗卑躬曲膝地求饒,怎麼還是被他關進來了?」
他說罷見那人影不答,便費力地站起身,走過去將那人翻轉過來,藉著那通風洞口透進的一絲光亮,赫然瞧見這人竟是吳天德,不禁驚聲道:「是吳天德!他們竟然在這時到了。哎呀,大小姐她。」
任我行睜開眼,看了吳天德一眼,心灰意冷地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東方不敗雖然無恥,畢竟是一代梟雄,想來還不會對盈盈下手。唉,如今吳天德也被抓進來,我們再無一線希望,難道我任某甫出牢籠,還要在這鐵牢之中被囚上一生麼?」
向問天聽他說得無比悲涼,有心安慰兩句,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不禁也跟著幽幽一歎。
牢中一時靜寂無言,明知脫身再無希望,向問天也不在著急解穴,吳天德默默地枕在他膝上,向問天連探看他生死的心情也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那洞口光線一暗,有個人向裡邊探看一下,對一旁的人道:「那姓吳的小子現在是死是活?」
只聽旁邊有人恭聲答道:「稟楊大總管,那人丟進牢裡時氣息全無,想必是已經死了,您看要不要把他拖出來埋掉?」
楊蓮亭嘿嘿冷笑兩聲,話語間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興奮:「不必了,反正三個人早晚都是要死。這姓吳的竟然連教主都傷了,這麼死算是便宜他了,嘿嘿嘿,如果回頭我發現他已經碰過了碰過了,哼!我就把他銼骨揚灰,死了也不放過他!」說著那人腳步聲漸漸遠去。
任我行和向問天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雖然聽不懂楊蓮亭說吳天德已經碰過了什麼,可是那句打傷了教主卻是聽得明明白白,向問天又驚又奇地道:「吳天德一人便傷了東方不敗?那東方不敗的武功」
他頓了一頓,轉口道:「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明了麼?」
任我行雖已心如死灰,但是今日眼見東方不敗非人的武功,三人聯手都不是他對手,料來世上再無人能傷他了,聽了這話也不禁心中一驚,他瞧瞧吳天德寂然不動的身子,問道:「他已死了麼?」
向問天探了探吳天德脈搏,又試了試他鼻息,最後湊近了仔細打量半天,苦笑道:「這小子被東方不敗傷得不輕,已受了極重的內傷,現在正以玄門『萬劫轉化玄功』自療內傷!」
任我行淡淡一笑,歎息道:「治好了又如何?難道還能生離此門麼?」
說到這裡他忽地神情轉怒,破口大罵道:「吳天德是天下第一大蠢材!盈盈這孩子跟他在一起也變得笨了,白白前來送死有何益處?該當尋個地方苦練武功,待武藝大成之後為我們報仇才是!真是蠢材,蠢得不可救藥,真是該死!東方不敗不殺他,我也想殺了這傻瓜!」
任我行正罵不絕口,牢門外已有人喝道:「吵什麼吵,想死還不容易?待教主一聲令下,便要你們人頭落地!」
任我行聽了勃然大怒,剛要惡聲訓斥,想起自已如今情形,正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與這守牢的小子爭罵不休,白白丟了身份,又有何益?於是長長歎息一聲,閉目靠在壁上,只覺雙腿腕處一陣陣痛疼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