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替岳不群驅散了身上寒毒,總算沒有留下大患。岳不群原來還覺絲絲寒氣沿著經脈向身上蔓延,如此下去時間一久,縱然拔除寒毒,也要變成癱瘓,虧得吳天德內功精湛,他獨特的螺旋氣勁化解岳不群的寒毒甚快。
寒毒拔盡,岳不群不禁吁了口氣,緩緩睜開眼來,回望吳天德,心情無比複雜。這是那個自已曾想要刺殺,曾想要收服的對手,,而現在面對著他,心中卻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意味。
略一猶豫,岳不群低聲道:「師弟!」,他這一聲比起叫吳兄、吳掌門意義大不相同,吳天德微笑著握了握他的手,剛要和他敘談幾句,正聽見左冷禪對桃谷六仙起了殺機,隨便安上一個魔教妖人的罪名要將他們斬殺,一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忍不住出聲譏諷了一句。
站在前方的趙不凡等人聽見說話,回過頭來,一眼瞧見這嵩山弟子打扮的人正是本派掌門,不禁又驚又喜,一時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岳不群聽他大膽直斥左冷禪,心中不由一驚,見他作勢欲起,連忙一把扯住他手腕,澀聲道:「師弟,左冷禪內力渾厚、劍法出眾,尤其他的陰寒掌力十分歹毒,不似正派武功,你千萬小心!」
吳天德點頭微笑,整整衣衫,大步向封禪台上走去。
藍娃兒形容枯槁,外界一切六識五知,盡皆不聞不問,但是吳天德的聲音,卻是她封閉的心靈唯一還能接受的外界聲音,這短短幾句話傳來,乍如一聲春雷,復甦了她的神智。
藍娃兒霍地站起了身子,原本無神的雙眼恢復了精神,無比激動地注視著吳天德的背影,嘴唇顫抖,乾涸的眼中又盈滿了淚水。
她急奔出兩步,趙不凡一把拉住了她,聲音微顫道:「小藍姑娘,掌門好生生的,這就好了。師弟現在上台是與左冷禪較量,他是本派掌門,身份尊重,你且忍耐片刻,不要在數千英雄面前,讓人家笑話了師弟!」
藍娃兒只想馬上撲進吳大哥懷中,哭訴自已的傷心和委曲,但是聽趙不凡說會被人取笑吳大哥,便頓住了腳步。她喜極而泣,不知如何表達自已的歡喜,見儀琳還昏睡在椅上,忙一指點醒了她,匆匆指著台上對她說明情況。
儀琳見了吳天德身影也驚喜之極,險些便叫出他的名字,被藍娃兒一把掩住了她嘴,兩個美人兒相擁而泣,哭得梨花帶雨。
左冷禪這十多年來統領五嶽劍派,威望日重。他雖甚少離山,但本派十三太保縱橫江湖,人人都知道這十三位師弟的武功都遠不及他,則左盟主的武功可想而知。左冷禪名聲響亮、風頭之勁已隱隱然有蓋過少林掌門方證之勢。
天下間有什麼人敢在他面前說上一句重話?更不要說敢當面直斥其非了。以致他越來越橫行無忌、飛揚跋扈,這時在自家地頭,當著千餘門下弟子,三千八方英雄,被人一番嘲弄,將他暗中削弱其餘諸派的伎倆公然宣告天下,喝斥他是邪魔歪道,弄得他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敢置信。
左冷禪雙眼微瞇,含威瞪向吳天德,森然道:「你是什麼人?」
站在台側的丁勉等人初時眼見閃出來的是個嵩山弟子,正又驚又怒之下,見他走了近來,認出是華山派那個吳天德,不禁大駭:弟子們明明回報他已陷落玄冰古洞,那個死地任你武功通天也絕無可能再逃得出來,他怎麼竟安然無恙?
吳天德朗聲笑道:「在下華山劍宗吳天德,左盟主不識得在下,想必貴派的十三太保認得在下,哎喲,也不知十三太保現在還余幾人了?」
左冷禪聽他自稱吳天德,心中吃了一驚:怎麼他竟逃出來了?左冷禪心思電轉,只想著一會他若追問起來怎麼推脫應付,對他這句嘲弄之言竟未加理會。
桃谷六仙聽他自稱吳天德,頓時一起跳了過來,將他圍在中央,吵吵嚷嚷地道:「吳天德?果然是你,我們正想參加了五毒大會,便去華山找你,你身邊大美人、小美人好幾個,還有一個儀琳小尼姑,我們在天竺時便一直惦記著此事,也不知她們已經給你生了幾個小寶寶了?」
儀琳現在雖已將自已當成了吳天德的妻子,畢竟兩人尚未成親,一聽這話不禁漲紅了臉頰。
桃谷六仙七嘴八舌地道:「是啊,是啊,還有你身邊那個非煙小姑娘,實在是好心眼兒,要不是虧她指點,我們怎麼能學到這樣一身好本事呢?」
「不錯,不過我們自已也是武學奇材啊,師父傳受我們瑜伽術時連連稱讚我們是天縱奇材,要讓我們繼承他的衣缽,我們還是偷偷跑回來的」
幾個人說著,咧開大嘴,笑得又是得意、又是開心。吳天德想不到當初曲非煙誑騙他們,使他們千里迢迢跑到異域外去學了這樣一身沒用的唬人功夫,居然一個個還感恩戴德,心中有些歉然。
當初自已對他們心生厭煩,只想他們離得越遠越好,現在想來,若不是他們,自已怎能遇見儀琳和藍娃兒?說起來他們還是自已的大媒人。
當下吳天德微笑道:「六位自天竺學藝歸來,這個這個不但學了一身高明武功,而且瞧這打扮,可是一身仙氣,叫人一見油然而生敬意呀!」
桃谷六仙喜得眉飛色舞,說到底還是吳天德最識貨,真是桃谷六仙的知已呀。吳天德又道:「在下剛剛有了一對子女,多承六位桃兄關心了」。
桃實仙奇道:「一對子女?一定是大美人生了個兒子,小美人生了個女兒,是不是?」
提起孩子,吳天德也是一臉喜色,笑道:「呵呵,一對龍鳳胎而已!」桃谷六仙「哇」地一聲,圍在一起又跳又叫,大為驚奇。
台下群雄見這位已宣稱被東方不敗殺死的華山劍宗掌門突然現身,又對左冷禪如此聲色俱厲,料定二人上台便是一番龍爭虎鬥,想不到這六個怪人插科打諢,幾個人竟在台上嘮起了家常,眼看旁邊左冷禪臉色越來越青,已有人忍不住偷笑出聲。
左冷禪沉聲道:「這裡是我五嶽劍派議事之地,不是你們閒話家常的地方。吳掌門,請自重!」
吳天德還未說話,桃谷六仙已一起轉身指著他喝道:「吵什麼吵,有本事你也生一對龍鳳胎出來!」左冷禪不由一窒。
吳天德微微一笑,對桃谷六仙道:「六位桃兄請先去台下坐坐,如果你們乖乖的不要鬧事,我回頭可以帶你們回華山瞧瞧他們」。
桃谷六仙一聽,這實是說不出的誘惑,連忙手舞足蹈地撿起那堆道具衝下台去,到了台下,桃花仙眼尖,瞧見藍娃兒,雖然不再是一頭小髮辮,但她那異族相貌極是好認,登時一聲歡呼衝了過去,不過片刻又認出長了頭髮的儀琳,這六個寶貝更是新奇無比。所謂乖乖的不要鬧事,也僅限於沒有鬧到台上來罷了。
封禪台上吳天德與左冷禪對面而立,四目相對,眼中俱是一片肅殺之氣。過了半晌,吳天德目光一閃,忽然說道:「聽說左盟主今日在此討論五嶽劍派合派之事,吳某因為一些瑣事來遲,尚望左盟主恕罪!」
左冷禪聽他絕口不提半山遇襲之事,心中暗暗舒了口氣,面色稍緩道:「吳掌門家中有事,左某已聽岳師兄說過了。方才吳掌門指責我嵩山劍派幾大罪狀,似有失公允,左某身為五嶽盟主,各派中若有些什麼難以解決之事,左某當然義不容辭出面調解、相助,縱然因為此事被人誤解包攬越權,只要對五嶽劍派有利,左某又何惜遭人詬病?」
吳天德見他一副悲天憫人模樣,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道:「此事我們可以稍後再談,不知左盟主並派之議有何結果?」
左冷禪目光閃爍,朗聲道:「衡山、泰山兩派已同意並派之舉,恆山定閒師太也有此意,華山嶽師兄略有異議,決定與我比武定並派,左某僥倖勝了一招,現在也已有意並派了「。
台下華山派弟子一齊鼓噪起來,寧中則提氣道:「左盟主,方才拙夫當著天下群雄說的明白,與你較量武技只是個人行為,華山劍、氣二宗合併已成定局,我氣宗已決定奉吳師弟為本派掌門,華山派如何行止,要由吳師弟來決定!」
她見多虧吳天德趕來才救了丈夫性命,心中十分感激。又聽丈夫說過要奉吳天德為掌門,此時見左冷禪虛言華山派已同意並派,不免出言反駁。
岳不群微露苦笑,暗歎一聲,揚聲道:「不錯,我華山氣宗唯吳師弟馬首是瞻,並派與否,還要吳師弟來拿主意!」
左冷禪看出吳天德比岳不群更加強硬,決不會答應並派,聞言冷笑一聲道:「吳掌門年少有為,左某也有所耳聞,不過華山劍宗畢竟剛剛加入我五嶽劍派,尚未得到我五嶽劍派各位掌門同意。五嶽並派的大事關係極大,吳掌門對我五嶽各派知之尚淺,怎麼能代表華山一派發表意見呢?我五嶽劍派各位師兄豈能認同?天下群雄如何信服?」
他話音一落,恆山莫大先生吱呀拉了一把胡琴,清越的聲音悠悠傳來:「衡山劍派承認吳掌門身份,莫大願與吳掌門共進退!」
莫大先生話音一落,恆山定閒師太立即應和道:「恆山派亦同意吳掌門身份,願聽詢吳掌門意見!」
泰山派玉馨子卻高聲道:「吳掌門德望、武功難以服眾,本派不予贊成!」
方證大師高聲宣了一聲佛號,道:「吳掌門俠肝義膽、除強扶弱,老衲十分欣賞他的為人!」,沖虛道人呵呵笑道:「大師世外高人,看重的是他的人品,我倒比較欣賞吳掌門的劍術武功!」
台下不知哪個角落有人嚷道:「吳掌門是抗倭名將,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我們十分信服!」,馬上就有人反唇相譏道:「五毒大會都是些歪門邪道,聽說吳掌門也參與其中,自已立身不正,如何領導華山劍派?我們不服!」
立時擁護反對者吵嚷起來,有些趕上山來看熱鬧的,唯恐天下不亂,這時也摻和其中,反對的勢大,便幫著贊成的人回罵;反對的氣勢弱了,又反過來幫著他們駁斥贊成的。混水摸魚,越吵越凶。
左冷禪站在台上,心中暗恨:恆山、衡山公然和他唱反調,五嶽之中對方已佔了三派;本來台下自已請來的客人居多,其他人大多不敢公開和自已作對的人,但是少林方證、武當沖虛這對狼狽為奸的老傢伙竟然公開吳天德,這兩個人幾乎代表著半個江湖,他二人一開口,台下隨聲附合的竟也大有人在。
台下越吵越凶,那些人已不是在為吳天德為吵,轉而互揭老底叫罵了起來,什麼你鐵老四新納了個四姨太,為老不尊;他黃小七有父不養,為富不仁;罵得是鞭辟入裡,天馬行空,幾十年的陳芝麻爛谷子都掏了出來,越來越不堪入目。
左冷禪皺了皺眉,沉聲道:「既然衡山、華山、恆山三派贊同,方證大師和沖虛真人慧眼識人,那麼我就聽聽吳掌門意見」
左冷禪一開口,他請來助拳的人便住了口,另外一派得意洋洋、如打勝仗,也閉嘴不言,台下頓時又靜了下來。
吳天德待台下靜了下來,這才朗聲說道:「既蒙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和我五嶽劍派諸位師兄抬愛,那我便來說上幾句,我吳天德代表華山劍派,不同意五嶽並派!」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吳天德並不贊同並派,他是聽他說的如此語氣堅決、決無轉圜餘地,台下還是轟地一聲,盡皆臉泛驚容。
吳天德又向左冷禪昂然問道:「左盟主意欲五嶽並派,為的是什麼?」
左冷禪不假思索地道:「魔教與我五嶽劍派爭鬥近百年,彼此勢不兩立,近年來魔教實力越來越大,我五嶽劍派已漸有不支之勢,若不並派,必然被魔教逐步分解蠶食!」
吳天德又道:「吳某闖蕩江湖時日較短,但是聽說日月教教眾遍佈天下,門下教眾所從事的行業遍佈黑白兩道,門下更有許多普通百姓根本不識武功,這樣龐大的教派若說和武林中其他門派,偶因利害相關之事有所衝突,亦屬尋常,但令吳某奇怪的是,何以此教與我五嶽劍派仇恨最深,彼此時有爭鬥、代代皆有傷亡?」
左冷禪傲然道:「那自然是因為我們五嶽劍派除魔衛道之心最堅,以致和魔教屢起衝突,雙方仇怨才越結越深!」,他這番話出口,五嶽劍派中人盡皆點頭,連華山派也不例外,不過其他門派中人神色不免略有不豫。
吳天德搖頭道:「不然,少林、武當兩大派領袖群倫,一向主持正義、排解各派紛難,何以日月教挑戰兩大派的事很少發生?如果說兩大門派門人遍天下,日月教亦有忌憚的話,那麼」
他指著台下各處矗立的旗幟道:「那麼何以金刀門、地堂門、六合門、劈掛門、五虎斷門刀、醉八仙、八卦掌這些門派弟子較少,但同樣急公好義、俠肝義膽的武林門派和日月教也衝突甚少?」
被他點到名字的這些門派大多是名聲不上不下的二流門派,都是被左冷禪請來捧場的,這時聽了吳天德的讚譽之詞,也不禁心花怒放,那些門派掌門還捻著鬍鬚微笑,故作深沉之色,但門下沉不住氣的弟子已大聲歡呼起來,感情的天秤頓時傾向吳天德一方。
左冷禪冷笑道:「那麼何以唯有我五嶽劍派與魔教仇深似海、勢不兩立呢?似乎吳掌門另有高見,左某願聞其詳!」
吳天德走到台前,揚聲問道:「日月教與我五嶽劍派之間糾纏歷百年之久,不知哪位英雄能替吳某解惑,日月神教由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