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漢子聽了他的話,立在原地再不敢踏上一步。『隔山打牛』這種功夫只是傳說而已,當今江湖還不曾聽說有人用過,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白袍公子只是用手在桌上輕輕一按,居然可以借物傳功,將遠在十餘米外的桌子震得四分五裂,桌旁幾人被震傷倒地,這是何等可怕的功力,怎麼江湖上從來不曾聽說過有叫白展堂的高手呢?
但他這麼氣勢凶凶而來,要是現在見了人家武功返身便走,這臉面往哪兒擱?原來這白臉漢子綽號白熊,和那黑臉和尚黑熊是塞外一對巨盜,江湖人稱漠北雙熊。這兩人窮凶極惡,手段狠毒,每有遇到富商豪紳,那麼取了財物便放人離開,若是有保鏢護院跟隨,據說這二人常常將那些人殺了,將其手腳折斷煮熟吃掉,還說練武的人肌肉結實,吃起來加倍的有咬頭。
冬季時塞外行商稀少,二人便來到中原,想撈上幾筆便走。此刻他見這富家公子一身武功居然如此深不可測,心中起了懼意,正猶豫著是不是該見機而走,那碎裂桌旁翻倒在地的幾個江湖漢子中,忽地跳起一人來,向白袍書生喝道:「***,老子在這兒好好喝酒,居然招此無妄之災。」
他一面說著,一面拔出一柄單刀,舉著明晃晃的單刀向白展堂疾衝過來,白公子見狀抬起手來,姿勢曼妙,宛如女子翩翩起舞一般,食指向那人凌空一點,那人離著白公子還有兩丈多的距離,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手臂前伸還保持著舉刀下劈的姿勢,惡狠狠叫道:「渾蛋,是誰點了我的穴道?」
白公子眉開眼笑,摸著手指上一個殷紅如血的扳指,喜不自禁地道:「還好,還好,幸好我這葵花點穴手還不曾失靈」。他自顧高興完了,瞧見那人還直挺挺趴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他,忙歉然一笑道:「哎喲,對不住了,我這功夫時靈時不靈的,誤傷了幾位江湖好漢,你們一定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吧?呵呵,本公子一時失手,老黃吶,拿些銀子賠給幾位英雄」。
其實那幾人看打扮像是保鏢護院的武師,身手也有限的很,這位白公子卻一廂情願地把人家歸為武林一流高手,神色間沾沾自喜,頗為得意。
距白公子不遠,站著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聞言忙走上幾步,從懷中掏出一卷東西來,塞到那持刀漢子的手中,呵呵笑道:「這位好漢,真是對不住了,這裡是白銀五千兩,是大同府白家票號的通競銀票,算是賠禮啦」。
倒在桌旁掙扎的幾個漢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抱起那右手持刀、左手握著銀票的傢伙,像扛一具塑像一般面帶恐懼匆匆下樓去了。旁邊那些富商聽說這位公子出手便是五千兩銀子的賠償,不禁驚歎不已,這幾個傢伙有了這筆巨款恐怕一輩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啦,受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
白熊見了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隔著兩丈多凌空一指將人無聲無息地點倒?自已就站在他面前,居然不曾感覺到有什麼勁氣擦身而過,這等神乎其技的武功恐怕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也做不到。
那個黑熊不曾聽過武林中有什麼絕技叫葵花點穴手,倒是隱約記得自已的師父大漠孤狼黃金叟,曾經對他說過近百年以前,魔教十大長老圍攻華山,搶了一部什麼葵花寶典回去,據說那部寶典中記載著極其厲害的武學,一旦學會便有通天沏地的本事。這人用的武功叫葵花點穴手,年紀又不大,莫非是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的弟子?
想到這裡黑熊連忙衝過來,向那位白公子點頭哈腰地陪笑道:「我們兩個大字不識一蘿筐,說的詩狗屁不通,還是公子最後一句『放你娘的狗屁』這個這個十分的精彩,大有畫龍點眼珠子之妙。我們兩個蠢人回去後一定將公子這句詩請人裱了出來,掛在家中日日膜拜,感謝公子賜詩的大恩」。
他說著見白熊還在那兒發怔,便抬起腳來在他屁股上猛踢了一記,罵道:「蠢貨,還不快快謝過公子」,白熊知道自已心機不如黑熊,他這般下作,那一定是猜出了這位白公子的來歷,看來一定是極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了,連忙也點頭哈腰地應了聲是。
黑熊拉著白熊道:「不敢打擾公子,我們兄弟這便走了,公子慢飲,公子慢飲」。說著拉著白熊急匆匆地下樓去了。白公子顧盼四周,只盼有人再來贊上幾句自已武功高明,只可惜四周這些人大多是商人,眼中的艷羨直衝著他袋中的孔方兄而來,對什麼絕世神功誰看得明白?白公子不禁大失所望。
倒是他那位跟班管家黃三石,點頭哈腰地道:「公子爺,您的功夫可是越來越俊啦,我看時候不早,咱也早些回去吧,這麼大的雪,免得舅老爺替您擔心」。白公子見這酒樓上沒有什麼識貨的人,不免意興索然,聞言點了點頭,二人便向門口走去。
他二人這一動,四下酒客之中立刻站出十來個人,悄悄隨在周圍,大有看護之意,看這些人神情剽悍,似乎都有一身武功。
另外一扇窗前坐著兩名三十多歲的漢子,其中個兒高些的那人見了白公子步伐虛浮,根本不像身負上乘武功的模樣,不禁悄悄對另外一人耳語道:「易師弟,這人不像身具上乘武功呀,咱們少林派算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了,也不曾聽說有人練成什麼『隔山打牛』的奇功,方丈大師的『易筋經』練得出神入化,聽說他老人家的『拈花指』也僅能在兩米開外點中人的穴道,這人年紀輕輕,真有這麼厲害?」
被稱作易師弟的人嘿然冷笑道:「辛師兄,什麼葵花點穴手,又隔山打牛神功的,聽起來像是賣狗皮膏藥的,江湖上多的是招搖撞騙的人,你理他作甚!」他這一聲說的調門高了些,恰被那走到旁邊的白袍公子聽見,頓時俊臉漲紅,指著那位易師弟道:「你說誰是騙子?本公子業師乃是名震天下的『神拳泰斗』蒼珣蒼老爺子、『無敵金剛』寒柏寒大先生、『一槍刺九龍』于飛於老師、『神刀鐵胳臂』胡得安胡師傅,你是什麼人,居然如此有眼無珠?」
那二人乃是少林派俗家弟子,高個的叫辛國梁,矮一些的叫易國棟,此時聽了這位白公子一口氣兒如數家珍地說出這許多師父來,那綽號從未聽說過且粗俗不堪,還真的象賣狗皮膏藥的,不禁張大了嘴巴愣在那兒。
白公子見說出師父的名字,這兩個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目瞪口呆愣在那兒,心中大是得意,呵呵笑道:「怎麼樣,現在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你們這些人少見多怪,本公子也不和你們一般見識,老黃,咱們走吧」。
辛國梁和易國棟忽地一陣暴笑,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那易國棟喘著氣道:「果然是賣狗皮膏藥的,哈哈哈,還『一槍刺九龍』,『神刀鐵胳膊』,可真是笑死我了」。
那位白公子被他們一通嘲笑,不禁惱羞成怒,忽地一蹲馬步,大喝道:「兩個無知的混蛋,本公子不露一手,叫你們小瞧了我,看我『如來神掌』第一式『大海無量』」。那位黃三石黃管家在一旁未及阻攔,剛剛叫了一聲:「公子爺!」,白公子已經雙掌向易國棟猛拍過去。
吳天德乘馬入了晉城,來到『天色樓』下。此時大雪越下越大,地上積雪盈尺,街上行人極少。那馬兒也累得鼻息粗重,呼呼地喘著粗氣。
吳天德瞇起眼睛,望望大雪朦朦中的這座高大酒樓,旗旛猶在雪中飛舞,壓抑的心情為之一暢,將手中的馬鞭一揚,順口吟道:「大雪滿天地,胡為仗劍游?欲知心底事,同上酒家樓!」
嘿,當初讀這詩時只覺得語句簡單,氣勢粗獷,便記了下來,此時吟來,才悟出那種心境,江湖遊俠兒,快意恩仇縱馬江湖,其實又有幾個不是滿懷心事呢?
他正要下馬去酒樓中吃些飯菜,忽見四個人嘻嘻哈哈地從樓中走出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這個敗家子兒的錢還真是好騙,這一出手就是五千兩,他***,我要是他老爹,不打死他個混蛋」。
另一個人笑道:「打死了這敗家子,我們去哪裡掙這麼多銀子?喂,先說好啊,剛剛我摔那一下可是真的,現在身上還疼呢,除了交給蒼珣蒼師傅的,剩下的分的時候可得多分我一些」。
吳天德一怔,聽這口氣,似乎是這四個無賴騙了什麼有錢人,他搖了搖頭,見酒樓旁邊有一個馬廊,因為雪太大,門口沒有小二伺候,便自去馬廊中拴好馬匹,再走回『天色樓』門邊時,又見一黑一白那條大漢自門裡竄了出來。那黑臉的居然是個和尚,口中嘟囔道:「快些走,這些神教中人喜怒無常,若是一會兒不開心起來,說不定便要了我們性命」。
吳天德聽及神教二字,心中一動,難道有日月神教的人在此?只聽那白臉漢子滿臉恐懼地道:「你說的是真的麼,那人的『葵花點穴手』真的是『葵花寶典』中的絕學?他真的是東方教主的弟子?」
黑臉和尚道:」我看八九不離十,我敢問麼?幸好他心情不錯,否則我二人怕是要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啦!」吳天德聽了大奇:東方不敗居然收了弟子?葵花寶典雖然厲害,可是這種武學實在見不得人,誰會公然教授弟子?
聽這二人語氣,似乎只是從那人用的葵花點穴手猜測那人是東方不敗弟子,但據他所知,葵花寶典上應該沒有什麼點穴功夫。眼看著二人急急如喪家之犬,匆匆遁入茫茫大雪之中,便在這時,只聽嘩啦一聲,吳天德抬頭一看,只見頭頂窗欞破碎,有一道白影兒從三樓直墜下來,連忙跨上一步,伸手將那人接住。
白大少一招『大海無量』,還以為一定像在家中跟武師們過招一樣,一掌便將眼前這人打成滾地葫蘆,叫他知道知道自已的厲害。易國棟雖笑得猖狂,但是見他方才炫得那手隔山打牛、凌空點穴功夫,一時還未猜出其中奧妙,這時聽他大喊什麼如來神掌,雖然並未感覺到有掌風襲來,也不敢大意,連忙起身,使出羅漢拳中一式『彈弓手』,將他手掌彈開,左手一拳擊向他的胸口。
他這出拳一架,心中已知不妙,眼前這位白公子說的神乎其神,但掌上實無半分內力,自已這一拳頗為沉重,還不要了這小子性命?只是他出拳極快,這時收手已來不及,只能將拳力盡量收回,但一拳打中他胸口,白公子下盤虛浮,根本站立不住,蹬蹬蹬連退幾步,嘩啦一聲撞碎了窗欞,一跤跌下樓去。
白展堂在空中手舞足蹈,不知自已在家中百試百靈的如來神掌怎麼忽然變得毫無威力,眼看從這麼高的樓上跌下去,豈不一命嗚呼?正要高呼救命,猛地身子一輕,居然安然無恙地著陸了,定晴瞧了瞧,才發現自已落在一個人懷中,那人身上厚厚一層積雪,以布巾蒙住了面容,只瞧見一雙眼睛,極為有神。
白展堂定了定神,興奮地讚道:「你這人能將我接住,可見也是武林高手,瞧你模樣,只露出一雙眼睛,難道是個刺客不成?」
只見那人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將他放在地上,淡淡地說了一句:「雪大遮臉而已」,這時樓中衝出來七八個人,見白展堂安然無恙,都放下心來,上前七嘴八舌地說道:「公子爺,您沒事吧?」,「哎喲,多謝這位壯士救了我家公子」。
白公子這才省起自已被人打下樓來的事,紅著臉道:「無妨,無妨,我只是一個不小心,跟我進去,我還要教訓教訓他們」,說著又衝進了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