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正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之時,忽然人群中有人低低地喧了一聲佛號,這人聲音雖不高,卻是人人為之一震,不由自主地閃開一條道路來。吳天德聽見這聲佛號,也是心中一動,霍然轉身望向人群,只見人群分開,有一僧一道並肩微笑而來,大袖舒捲,如踏行雲,身姿端地美妙非常。
吳天德手按刀柄,瞧著這一僧一道,心中暗凜:這兩人身法不俗,那方面白鬚,目光如炯的大和尚方才一聲佛號,顯然武功極高。這道人行走之間,看似再正常不過,可是那與常人些微的不同之處,看在吳天德這位道家絕頂氣功傳人的眼中卻是大有古怪。
這道人雙臂姿勢看似尋常,但他『左手抱日月,右手攬乾坤』,這種道家獨門的上乘練功手法吳天德在太乙混元神功中也曾學過,只是直至近來內功進入先天境界,才可運用自如。
用這種手法,行步之間也可修練內功,是極上乘的玄奧武學。這一僧一道是什麼人,竟然有這樣高明的武功?吳天德正猜疑間,那一僧一道已行至他面前,圍觀人群中也有些精明的武林人物看出這一僧一道來意不善,知道要有好戲上演,都興奮起來。
吳天德瞧著面前這一僧一道,微笑躬身道:「兩位前輩內功精湛,叫人好生佩服,晚輩華山劍宗吳天德,不知兩位前輩是?」
那面目清矍的老道上下瞧了吳天德幾眼,微怒道:「你就是華山劍宗掌門吳天德?嗯……你說我內功精湛,那就是說我劍法不如你了?那麼貧道倒要領教領教了」。
吳天德微微一笑,向後退了一步,道:「如果前輩非要指教一下晚輩,那麼便請招吧!」,老道奇道:「你這小子如此自信?難道真的認定貧道劍法不如你麼?」,吳天德呵呵笑道:「前輩分明為晚輩而來,若是再假意推托,豈不讓前輩失望?」
道人眼中露出一絲讚賞之意,心想:莫大所說不差,這小子的確有些與眾不同,他心中想著,口中卻道:「你這小子有什麼德行要老道千里迢迢專為你而來了?老道跟和尚在五台山做客,聽說恆山有個好色小子追著小尼姑做老婆,人家不肯,便搬了幾千大兵來搗亂,弄得好好一座洞天福地烏煙瘴氣,所以來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吳天德苦笑一聲,他本以為做得隱秘,頂多恆山三定心中有數、彼此心照不宣罷了,想不到終究是鬧得滿城風雨,便連五台山那裡也有人聞訊趕來了。
老道說罷身子微微側轉,忽地從袖中抽出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簫來,簫身斜指吳天德,左右雙掌掌心相對,如抱圓球,塌肩沉腰,如同坐馬。吳天德後世見多了太極拳的起手勢,只瞧了他這姿勢,如何還不知道這人是誰。
他飛快地看了旁邊紅光滿面的大和尚一眼,心想:「這人是那位遊戲風塵的武當掌門沖虛道長,有資格與他比肩同游江湖的,莫非便是少林掌門方證大師?」
原來這道人正是武當沖虛,他和少林方證大師同往五台山訪友,聽說了恆山之事,兩人與恆山三定同為江湖正派同道,豈能作視不理?不過沖虛與衡山莫大先生相交莫逆,月前曾見到莫大,聽他提起過吳天德的事,知道吳天德也非作奸犯科之輩,只是這小子用這樣的招法逼迫恆山三定,實在缺德,教訓他一下的念頭還是有的。
他左手持簫緩緩向前劃出,成一弧形,動作雖緩慢凝重,吳天德卻感覺一股森森寒氣,直逼過來,不由暗驚這武當掌門功夫果然不同尋常。吳天德前生讀小說時對沖虛道長與令狐沖在武當山下一戰記憶猶新,自然知道沖虛的太極劍法破綻便在他連綿不絕的劍招中心,可是武當派和少林派同為武林的泰山北斗,江湖勢力極其龐大,若是自已出手便攻擊弱點,固可一戰成名,威震天下,但是普天下不知有多少武當弟子,恐怕都要將自已視作敵人,而且吳天德很想見識一下這正宗的太極劍法到底有何威力,因此只是拔刀凝視,卻未衝上接招。
沖虛見他持刀躍躍欲上,卻始終不曾出手,口中嘖嘖讚道:「小子倒還知禮,你放心,我這玉簫堅硬無比,尋常的刀劍還傷它不得」,說著玉簫向前一指,點向吳天德前胸,吳天德將刀一橫,正要將簫磕開,沖虛手中玉簫忽地一劃,已然圈轉,左一圈右一圈,一團團碧綠的光圈旋轉著襲向吳天德。
吳天德被那一圈圈光暈弄得眼花繚亂,他明知那光圈的中心便是沖虛劍法的破綻,可是心中有所忌憚,不敢去破,以致束手束腳,老道手中的光圈越畫越是流暢,大大小小的綠色光圈將吳天德整個人圍在當中。
吳天德無奈,振臂揮出一刀,當地一聲,刀簫相碰,沖虛手中的玉簫果然安然無恙。這一接實,沖虛手中的光圈頓時一斂無蹤,吳天德心中一喜,剛要再劈出一刀,沖虛手腕一揚,又是小圈、大圈地畫了起來。
沖虛的劍法實在玄妙已極,他劍上內力綿綿軟軟,對吳天德特異古怪的螺旋勁道有抵消作用,所以對他劍法的揮灑影響不大,那一圈圈光暈就像水中的漣漪,與吳天德手中刀相交,便如漣漪碰上了阻礙頓時消散,可是不待你揮刀進攻,下一輪光圈又飄蕩而來。
沖虛手中的劍不是一招一招地進攻,而是將招式渾然一休,也分不出起勢、收勢,一時間千百個光圈猶如浪潮一般,緩緩湧來。此時旁觀眾人都瞧出吳天德落了下風,其中藍娃兒最是關心,只可惜她留在山上,一直未得便去配齊自已所需的藥物,要不然早已忍耐不住,一把毒藥就撒了下去。
太極劍法圓轉如意、絕少破綻,若是不能尋出他的破綻便只有以攻對攻,迫使對方來接自已的刀法,再尋機會破解,但吳天德心繫庵內儀琳,不知恆山三定這麼久還未放儀琳出來,是不是鐵了心決意不肯讓她還俗,哪有心思與沖虛道長苦戰,無奈之下猛地一刀直刺而出,正刺向沖虛道長堪堪畫出的一個圓圈,只聽噹的一聲大響,沖虛道長手中的玉簫被擊得斜斜向上飄開,吳天德手中的彎刀也被那股綿勁兒卸得向下揮開。
清虛道長舉著玉簫瞧著吳天德,神色之間又是驚奇又有些不敢置信,忽然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單臂一揮,將那隻玉簫向地面擲去,這一下他用足了勁道,那隻玉簫雖然質地堅硬,這麼砸在地上也難免折斷。
吳天德見狀連忙搶上一步,手中彎刀極巧妙地挑起即將落地的玉簫,用一股柔勁兒將簫上勁道撥轉起來,一隻玉簫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半晌,方才沖虛道長以至柔的勁道使簫,雖然出招連綿不絕,始終沒有發出聲音。此時簫孔破風,卻發出嗚嗚的簫聲。
吳天德用的這一招手法正是獨孤九劍中的破箭式,將這玉簫當作暗器一般挑起,借力打力中和它的力道。吳天德伸手將那玉簫握在手中,向沖虛道長笑道:「承蒙道長手下留情,若是道長手中用的是劍,晚輩這條手臂便要廢了」
旁觀的武林中人除了方證都未看出其中玄虛,都覺他這一招太過凶險,分明是佔了兵器的便宜,若是這劍術極高的老道手中用的是劍,他這麼直直地將手臂搠進對方的劍圈之中,這一條手臂便真的要被絞了下來。
沖虛道長瞪著眼睛瞧了他半晌,他自已知道那劍圈的中心,正是他這劍法最為薄弱的地方,看似至強,實為至弱,就算用的是劍,也不可能傷他分毫,吳天德即然看出破綻,將自已這一招破去,又怎會不知其中道理,這麼說分明是為自已保留顏面了。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你這小子,太不老實,太不老實!」,他口中說著太不老實,神色間卻大是溫和,吳天德呵呵一笑道:「雖然晚輩取巧,借了兵器之利,但是能僥倖和武當沖虛真人打了個平手,也足以自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