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德解開費彬的手,當時是真的想給他機會動手,趁機要他性命。原著中他記得嵩山派幾名高手中這個費彬是最壞的,連曲非煙一個小女孩兒都忍心殺了。
這種殺人的靈感來自一部忘記了名字的香港電視劇:一個警察抓了個無惡不做的黑社會老大,可是如果送去審判,以他的勢力頂多判刑,那警察就故意留了把槍在桌上,趁他抓槍時以拒捕的名義把他斃了,自已掛著官兵抓賊的牌子,嵩山派不想造反這啞巴虧就只能嚥下去了。
可惜費彬顯然不如那位黑道大哥有種,那目光如果能殺人,估計吳天德早死了幾百回了,可人愣是不挪地兒。
嵩山派幾名高手中,費彬雖然是四師弟,但是頭腦比丁勉、陸柏要精明得多,見吳天德一番嘻笑怒罵,罵得這些武林中人已經開了竅,知道今日已不可為。
嵩山左冷禪籌劃五嶽劍派合一日久,費彬出力最多,按他們的原定計劃:衡山莫大先生孤僻不群,雖然名為衡山掌門,論聲望地位卻不及劉正風,此次藉劉正風結交魔教中人的由頭將他殺了,衡山派必定實力大減。
下一步分別針對恆山、泰山、華山派定下了應對之策,分而制之,五派一統便水到渠成,不料千算萬算,沒算出半路會冒出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錦衣衛來,現在經他一攪,場中群雄已大多不信劉正風有陰謀針對武林正派。單單一個結交魔教中人,退隱江湖的罪名可不夠殺人的理由了。
現在費彬考慮的已不是如何殺掉劉正風,而是如何確保嵩山派幾十名弟子的安危。他另一個身份是北定侯,深知官場的黑暗,刀筆吏一枝禿筆翻手為雨、覆手為雨,錦衣衛辦的專門是造反大案,若真的被他弄進大牢,安上一堆莫須有的罪名,後果不堪設想。
想至此處,費彬只好忍下一口氣向吳天德道:「大人,我嵩山劍派身為武林正道,聞聽有人加入邪教,試圖對百姓不利,本想除惡務盡、防患未燃,今日聽大人一席話,才知我等多有不察,過於莽撞,幸好還不曾釀成大錯,請大人恕罪」
吳天德嘿嘿一笑,向一名衙役招了招手,問道:「曾捕頭,你跟我說說,這嵩山劍派到底是幹什麼的,本官倒是不甚瞭解」。
那曾捕頭提著刀,上前兩步躬身道:「稟報千戶大人,按太祖御訂的律法,凡集眾三十人以上、持有刀械者須向當地官府報備登記方為合法。卑職查得明白,嵩山劍派在河南登封縣有所報備,正式登記的名稱叫嵩山武館,江湖中人都稱其為嵩山劍派」。
吳天德只是隨口一問,不想倒聽到這番話,以前他看書時只覺那些江湖門派個個都是超然物外,好似活在塵世之外的世界,朝廷官府根本約束不到他們,現在才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心中想想,這不和自已那個世界,明裡在政府報備登記個什麼社團,明裡幹著黑社會勾當的幫會一樣麼?
這樣一想,便也釋然,忽然想到若按自已時代的理解,這劉正風背叛自已老大,跟敵對幫會的打手稱兄道弟,還大呼小叫的要退出幫會,也難怪老大要殺他,想到這裡不由哈哈大笑。
那曾捕頭見說了嵩山派的來歷,這位千戶大人一陣大笑,心中納罕,不知自已說錯了什麼話。吳天德笑著揮手讓他退下,斜著眼睛望著費彬道:「嵩山武館什麼時候替朝廷擔負起擒凶拿賊的責任了?曾捕頭,我看他們的權力大得很吶,我們錦衣衛拿了人還要送去鎮撫司審問,區區一個嵩山武館竟然集拿人、訟獄、生殺大權於一身,了不起呀了不起」。
大嵩陽手費彬本想息事寧人,被他一番調侃,忍不住箕張雙手,若是功力仍在,早已忍不住衝上去一掌拍死這個狗官。
瞧他那副模樣,吳天德忍不住呵呵笑道:「你扎撒著手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看相的。不過呢,我聽人說手小抓寶、手大抓草,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比你小多了?難怪我是官你是民」。說著舉起蒲扇般的大巴掌給他看。
堂下各門各派知道是官府抓人下了,自已並無性命之憂,早都放下心來,見了這位錦衣衛千戶大人這麼耍寶,有的已禁不住笑出聲來,儀琳咬著唇忍笑,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丁勉身為左冷禪的二師弟,不禁為師門名譽抗聲道:「嵩山劍派雖為一方武館,弟子們平素裡鏟奸除惡,上為朝廷分憂,下造福一方百姓,武功藝業上,更隱隱執當今武林牛耳,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誰不敬仰?我看將軍雖是朝廷中人,也有一身極好的武功,何必如此嘲諷我武林中人?」
吳天德聽了摸著下巴笑道:「哦?這麼說你們嵩山派倒是急公好義,替天行道了?」,吳天德立起身,走到廳內正中。那裡擺了五張檀香木的椅子,是為五嶽劍派掌門準備的,吳天德一屁股坐到正中,向劉正風一笑道:「劉參將請坐」。他叫劉正風時只叫他官職,正是時時提醒嵩山眾人,劉正風已是朝廷記錄在檔的官員,今後若想對他不利,總要想想後果。
扭頭又向丁勉森然一笑道:「本官這裡正有一樁公案,苦主慘遭滅門,全家上下百餘口被殺個乾淨、房子被人一把火燒個精光,轟動福建一省。此等慘絕人寰、令人髮指的惡行,不知嵩山劍派的諸位大英雄以為比之那魔教又如何?不知各位嵩山劍派懲奸除惡、行俠仗義的大豪傑若是見了那殺人兇手又如何?」
眾人怦地都心中一跳,紛紛拿眼去看余滄海,有些人已經心中有些慚然:自已整天以維護武林道義自居,為什麼今日見到那殺人屠門的余滄海還想上前巴結?還把他當成武林同道中人?自已真的在維護武林正義?
吳天德嘿嘿笑道:「劉正風不曾做過半點對不起武林同道的事,只因結交了一個魔教中人,你們就喊打喊殺,千里迢迢巴巴地趕來,恨不得殺了人家全家而後快,現在有這麼一個真真正正殺人放火的大惡人擺在這裡,如何不殺?」
天門道人此時已經醒來,被岳不群扶了在一張椅上坐下,只是胸中起伏,氣息不勻,聽了吳天德的質問,忍不住出口道:「青城派是薪火相傳幾百年的名門正派,不是邪魔外道」。
這話一出口老道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已一個嘴巴,吳天德一直說那大惡人,卻不曾說出是誰。雖然人人都知道指的是誰,偏偏這層窗戶紙就是不曾揭破,自已竟然嘴快說了出來,還真是禍從口出。
吳天德擊掌道:「妙哉,原來天門道長也知道這大惡人是誰。如此行徑還算不得邪魔外道麼,是了,所謂邪魔外道原來不是看他的行為,而是看你們各位武林高人,你們說他是他不是也是了,你們說他不是那是也不是了。」
吳天德站起身,手指點著嵩山、華山、恆山、泰山、丐幫等各派中人道:「你,你,還有你,你們是不是都知道這個大惡人是何人?福遠鏢局總鏢師、鏢頭、僕役、丫環上上下下一百三十餘口,這裡邊既有武林中人,也有善良百姓。本官聽說這個大惡人覬覦林家有本武學秘笈,為了得到別人家傳武學這個大陰謀,害死了無辜的江湖同道、毒害了善良的平民百姓,你們說這人是不是魔道惡人?」眾人皆是啞口無言,有平素與劉正風交好的,更是面帶愧色低下頭來,深覺自已待劉正風過於苛刻。
吳天德回頭做出一副無限仰慕的模樣,滿眼柔情地望著天門道人,看得天門道人一陣惡寒:「天門道長德高望重、嫉惡如仇,某人要施展一個大陰謀,可能害死無辜的江湖同道、可能波及善良的平民百姓,就有俠義人士巴巴地趕來要殺人全家,現在有個人已經施展了一個大陰謀,害死了無辜的江湖同道、屠戳了善良的平民百姓,那麼俠義門人應該怎麼做呢?本官糊塗,道長教我」。
天門道長赤紅的面皮變得青紫,吱吱唔唔說不出話來。費彬看天門道長一臉狼狽,一時慌不擇言道:「福遠鏢局的事,我等都是耳聞,並無真憑實據,青城余掌門素有俠名,我等怎能因為一些捕風捉影的事對他動武」。
這話說出來廳內廳外各派人等盡皆搖頭,費彬此舉無疑摑了五嶽劍派一個響亮的耳光。嵩山派對劉正風要誅殺滿門,打的旗號便是他勾結魔教,欲行毒計謀害正道中人,這事又何嘗不是查無實據,妄自揣測?青城余滄海素有俠名,衡山劉正風就無俠名?這話又怎麼說?
吳天德聽了他的話微微一笑,懶洋洋坐回椅中,淡淡地道:「要憑據是麼?呵呵呵,好,好極了,我們官家做事,最講證據。人證?苦主我都帶來了。來人呀,帶……苦主上堂!」
曾捕頭拱手應是,匆匆走出門去,眾人皆大吃一驚:「苦主?是誰?」。
吳天德坐在椅上向旁邊遞了個眼神,衡山縣衙的魯班頭立刻帶了兩個衙役走到小矮子余滄海身邊,呲著黃板牙兒一笑。這傢伙身高兩米開外,站在常人身邊也如鶴立雞群,更別提余滄海了。此刻拎著一條鐵鏈子,好溫柔、好溫柔地,就好像少先隊輔導員給激動的小朋友戴上第一條紅領巾一樣,你還別說,余滄海也配合得不錯,臉兒漲得通紅,還真像祖國的花骨朵兒。
旁邊兩個衙差把手一揮,向那一大幫的各派人等喝道:「官府拿人,不相干的站中間,青城派的道士站左邊,不是青城派的道士滾到右邊。看什麼看?說你呢」。泰山派的弟子一看不妙,連忙把坐在那兒『運氣』的天門道人連人帶椅子抬到一邊。
吳天德斜了斜身子,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劉正風悄悄地問道:「我說,老劉啊,用什麼法子能廢了一個人的武功啊。是用鐵鉤子穿他的琵琶骨,還是狠狠在他小肚子上踹上一腳啊?」
劉正風身子一抖,肥胖的身子也向吳天德傾了一下,低聲道:「大人,廢人武功是武林大忌啊,破功穴一點,這梁子可就永遠解不開了」。
吳天德臉皮子一陣抽動:「我說老劉啊,你就別扯淡了,這梁子還能解得開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劉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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