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除了一些負責值班的獄警以外,監獄裡大部分人都睡著了。
但在一間不足十五平米的禁閉室裡,卻有一個人並沒有入睡。
之所以沒有入睡,並不是像其他犯人一樣因為第一次被關在禁閉室裡而煩躁不安無法成眠,而是因為今晚他想起了許多往事。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他的生日。
雖然按公歷來算,還差幾天,但如果按陰曆來算的話,今天的確是他的生日。
在中國的傳統節日裡面,每年的農曆七月十四是盂蘭節,也就是俗稱的鬼節。民間相傳在那盂蘭節的晚上,鬼門關會大開,那時孤魂野鬼們就會出來覓食。
因此到了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準備好香燭、紙錢跟飯食,來「招待」那些孤魂野鬼。
雖然聽起來有些恐怖,但這也不過是民間傳說而已。時至二十一世紀的今日,仍然忠實地保留這項傳統的人家已經不多,大多只是上柱香拜拜就算了。
這個有些不太吉利的節日,卻正是喬汨的生日,這讓他本人多少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
對於現代人來說,所說的生日通常是指公歷而不是農曆。但老喬是個老式人,在他的觀念裡,中國人只有農曆的生日才是真正的生辰。
因此每年到了農曆的這一天,老喬都會親自下廚做上一桌好菜為侄子慶祝生日,到了晚上的時候還會給喬汨做一碗豬腳面,以示長命百歲。
雖然心中充滿感激,但在吃著豬腳面的時候,喬汨總會聯想起民間傳說裡面,在路邊吃著別人供奉上來的祭品的那些孤魂野鬼們,一幅讓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可笑畫面。
唉,誰叫自己是在這種節日裡出生呢。每到這時,喬汨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些原本對於他來說似乎理所當然的事情,卻在短短的一個月裡面徹底改變了。
今天雖然是他的生日,但他卻再也吃不到伯父親手做的豬腳面了。
想到從今以後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無親無故之人,喬汨心中不由得湧起了一陣悲涼。
慢慢地走下床,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包煙跟一個火機,那是趙正找人偷偷塞給他的,讓他可以在發慌的時候用來解悶。
從裡面拈起一根煙含在嘴裡,喬汨慢慢地用火機將煙點著。
在吸了一口煙後,喬汨一動也不動,只是默默地看著暗紅色的煙頭發呆。
過了不知多久,在他腦中突然響起了一把聲音,「小子,你答應過我的事還算數嗎?」
對於任蒼穹的發問,喬汨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像在自言自語似地說:「你放心,我並沒打算反悔。」
略略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我不答應的話,你會怎麼做?」
任蒼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笑著說:「如果你是別人的話,老子哪管你答不答應,早就強行佔了你的身體,反正這種事老子也不是第一次做。」
喬汨知道他說的並不是假話,因為在跟王老虎和喪波交手的時候,喬汨就已經明顯感覺到任蒼穹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強了許多。
低頭想一下,喬汨這才說:「與何律師會面之後,我就已經考慮得很清楚。與其在這裡含恨終老,還不如把身體給了你,讓你替我報仇。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選我?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我傻呼呼地接受了那塊玉?」
任蒼穹懶洋洋地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其實老子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經知道你是最適合我的肉身。所以我才威脅霍亭那老小子無論如何都要留住你,並把那塊鎮魂玉交給你,讓藏在鎮魂玉裡面的老子可以附在你身上。
如果是不適合老子的肉身,最多不過一年半載就會報廢。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老子何必苦等那麼多年一直去找像你這樣的人。
嘻,霍亭那老小子怕我怕得要死,好不容易將麻煩甩給了你,所以才這麼急著要連夜搬走。」
「你究竟是什麼人?」喬汨越發覺得這傢伙不簡單。
「老實告訴你,老子不僅是當年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且還是中土摩邏教的教主。摩邏教原本是自宋朝末年由天竺傳入中土,除了第一、第二任教主是天竺僧以外,其餘各代教主均是漢人。之後更是自成一派,從很早開始就已經不再受天竺總教號令,到明朝時已有數百年歷史。
由於我教日漸興盛,使得那些名門正派眼紅起來,於是那些混蛋就將我摩邏教稱為魔教,以煽動人心。哼,魔教就魔教,如果要叫老子跟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相提並論的話,老子寧願被稱為魔教。也就是說,老子既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是當時天下第一大魔教的教主。」任蒼穹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傲視天下的霸氣。
喬汨看不慣他的囂張,有心潑他冷水說:「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那你當年又是怎麼死的?」
任蒼穹冷哼,「你不必用激將法,老子不吃這一套。老子當年雖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有一次被當時天下有數的七大高手中的六個一起圍攻。雖然在激鬥中老子殺了他們當中的四個,但我自己也受了重傷。最後在逃無可逃的情況下,老子為了不死在他們手上,自己跳下了萬丈深崖自行了斷。
後來不知過了多少年,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元神竟然附在當時身上所佩戴的那塊鎮魂玉上。鎮魂玉本是我教至寶,向來都是作為歷代教主的信物代代相傳,想不到原來還有這等功用。
就這樣,這塊附有老子元神的鎮魂玉在這麼多年來不斷地輾轉落入不同的人手裡。老子也一直藏在鎮魂玉裡面冷眼旁觀,只等適合老子附身的人出現。其間也試過附在幾個人身上,但由於那些人的肉身不適合老子,結果多則一年半載,少則一兩個月,都很快就報廢了。還好,總算等到你這小子出現了。」說到這裡,任蒼穹顯得有些得意。
聽完任蒼穹的話後,喬汨歎了口氣說:「雖然我不是很懂,但人生在世,活個六、七十年就足夠了。縱然給你長生不死,但如果要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個病死老死,最後只剩自己一人,這樣的長生不死又有何樂趣可言?」
任蒼穹冷笑:「你不是老子本人,對老子的事又瞭解多少?況且你小子年紀輕輕連女人都沒試過就被人陷害入獄,如此淒慘的境遇,又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喬汨聞言苦笑,「的確,像我這樣倒霉的人應該不會太多。說吧,你想什麼時候要我的身體?」
「今夜子時。」
「子時是幾點?」
「就是現在。」
「現在?」喬汨不由得一愣。
「沒錯,就是現在。」
在喬汨剛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感到全身一陣麻木,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僅完全不能動,甚至就連話也說不出來,彷彿被很多層很多層的厚布緊緊地裹住了全身一樣。
平生第一次體驗到這種現象的喬汨在感到極度震驚的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恐懼感也迅速在他心中湧起。
完全無法忍受的不適感令他想大聲叫出來,但嘴巴的肌肉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這時的他就連彎曲一下自己的手指頭都做不到。
過了一會,他的嘴突然能動了,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卻完全不是他想說的話,「小子,不要緊張,現在你的肉身正由老子控制著。你想說什麼只要在心裡想著告訴我就行了。」
聲音雖然還是喬汨本人的聲音,但說話時的語氣跟神態卻完全不一樣,根本就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