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車轔轔,馬蕭蕭,一支車隊溫潤如水的月光照耀下,快速的前行著。由於草原的夜晚濕氣很濃重,所以土地很是柔軟,裝載滿了貨物的車輛經常陷進去,發出嘎吱的響聲,在這空曠的草原之上,傳出了很遠。
車隊很長,看起來貨物頗為不少,但是奇怪的是護衛的人卻不多,僅僅百十來個,要知道,現今的草原與中原的大明王朝雖然並沒有大舉開戰過,但是小規模的衝突卻一直不斷,頡利可汗也一直與明皇有些不慕,在草原上的交易也被限制了很多,較之舊隋,甚至天下大亂之時,都差了許多。
甚至在草原上,私下裡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漢人的財物,哪個部落搶到了,就是那個部落的!」故而經常有某些部落在晚上會假扮成匪徒,甚至明目張膽的殺戮、搶掠漢人商隊的財物。他們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這樣會涸澤而漁,因為草原上更加相信另一句話,這句話是漢人說的,「天下間沒有不偷腥的貓!」
草原上有足夠多引起中原漢人商隊的寶物,而有了足夠的利益為引子,這些膽大包天的商人是不會吝惜那些護衛的生命的。
所以,草原上的商隊至今仍然不絕,不過更多的選擇在了夜裡進行交易。不過眼前這只商隊的膽子確實是大了一些,護衛的人如此之少,要知道,那些湖人部落出動兵馬搶劫,最少也在五百騎左右,有的甚至直接就出動了數千人的大軍。
不過他們現在還距離馬邑不遠,馬邑的邊軍對自己四圍的胡人的動向監控的很是厲害,胡人在吃過了不少苦頭之後,已經很少在馬邑附近進行搶掠了。
這支商隊並沒有伸入草原太多。而是在前行了一個時辰之後折向了左方,在一個小山丘的背面停了下來。
商隊地管事是一個頗為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胡背蜂腰,目光機敏而銳烈,他吩咐眾人原地休息之後,自己卻並沒有休息。而是不停側耳傾聽著。
不多時,一陣馬踏草原的響動隱隱約約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的臉上浮現了笑容,口中輕舒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又成了一遭,這次回去,看來賞金是跑不了了!」
很快,大地震動,在這靜謐無聲。四野空曠的草原之上,格外地清晰。這個年輕的管事立時吩咐自己的手下列陣站好,小聲道。「都一個個給我精神著點兒,絕對不能讓那些胡人小看了我們!」
「是!」那些護衛回答的十分齊整,看起來倒不像是一般的護衛,更像是一支軍隊。
馬蹄聲越來越響,他們地身影也越來越清晰,商隊的管事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長筒狀的物事,舉起擱置在自己的眼睛上,馬匹上的騎兵模糊地臉龐立刻清晰可見。他輕輕的調整著方向。立時從中找出了其中的首領,看到他那熟悉地模樣,管事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顯而易見,兩者之間是事先聯繫好的。
五百餘騎兵呼嘯著,很快就奔行到了山丘之下。他們每一個人的身後還帶了一匹馬,這種一人雙馬的情形。明朝的軍隊雖然也有,但是甚為罕有,也只有草原之上的人,才能夠如此奢侈。
遠遠的,商隊地管事便迎了上去,而對面那支騎兵的將領也是飛身下馬,笑臉迎了上來,走至近前,哈哈大笑著道,「哎呀,王管事,我們又見面了,現在我每天最希望見到的人,不是我家那婆娘,而是王管事你啊!因為每一次見面,都預示著我又要立下大功了!哈、哈、哈……」
王管事也笑著回道,「可別那麼說,我可沒有那種嗜好!」說著,二人狠狠的摟抱在一起。一個漢人,一個胡人,這種親密的情形,著實罕見,不過看二人熟稔地樣子,顯然這種暗地裡的交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了。
二人寒暄完畢,也明白自己做地這種事情終究是不小的風險的,故而也就不再耽擱。王管事開門見山的道,「顏將軍,我這次可是帶了不少的好貨色,你就帶來了這五百匹戰馬,恐怕還不夠吧!莫非顏將軍不知道此次的數目有些大嗎?」
那個顏將軍笑著道,「王管事說笑了,這種事關我家王子信譽的大問題,我顏裡回又豈敢怠慢了?」他伸手往後一伸,立時有一個親兵上前,從顏裡回的馬匹上面解下了一個皮囊。顏裡回接過之後,略微發勁,立時崩斷了其上系口的繩子,扯開了口子,對準了王管事,口中傲然道,「加上這個如何?」
王管事只一眼,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那裡面林林總總約莫有數百顆各色寶石,閃動著流光溢彩,迷人之極。他抱拳賠禮道,「顏兄弟果真是信人,兄弟我失言了,這廂賠罪了!」
「哪裡,哪裡?」顏裡回擺了擺手,道,「王兄弟也是謹慎嘛!好了,我們現在趕快進行交易吧!這裡距離馬邑不遠,你倒是可以隨時獲得馬邑守軍的支援,我回去可還要走不少的路啊!」
「好!那我們這就開始吧!你我就各自接收吧!」王管事說著,先從顏裡回的手中接過了裝滿了各色寶石的皮囊,有吩咐手下前去將那些戰馬收攏過來。顏裡回也吩咐手下將那些車上的大箱子給打開。
原來,這些箱子裡除了一小部分是錦緞、茶葉等一般交易的貨物之外,大多數箱子中裝的都是兵器鎧甲,顏裡回伸手撫摸著那些精良戰甲,愛不釋手,雖然他已經進行過了很多次交易,但是卻依舊禁不住心中感歎,明朝匠人的技術實在是太好了。
他很快便從其中挑選了一副最好的給自己裝備上,又背上了一張上好的長弓,拿了兩柄精工長劍,掛在了自己的馬上,同時吩咐手下道,「快點兒,不要耽擱功夫兒,都趕緊把這些東西穿戴齊整,回去之後,自有重賞!」
顏裡回麾下的騎兵立時下馬,各自從箱子之中取出兵器鎧甲,給自己武裝上,很快,五百副鎧甲,五百張弓,一千柄長劍全部都被他們裝備了齊全。原來,他們之所以輕裝上陣,只配了一把彎刀,目的就是為了通過這種方式瞞天過海。畢竟,這些武器雖然貴重,但是只有五百人,卻也符合一個王子的身份,任誰也難以懷疑。
更何況,他們是真的在進行「搶掠」,沒看到那些錦緞與茶葉嘛,那就是他們此番出動所贏得的成果!
茶葉,自古以來就是草原上最為歡迎的貨物,雖然他們大多數人並不懂得喝茶,但是卻對茶葉的需要卻是必須的。因為草原人多吃肉食,蔬菜之類的很少,太過油膩,很容易生病,而通過咀嚼茶葉,則可以解油膩,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病患。
而錦緞這種東西,則是草原之上各個部落頭人的最愛,他們都喜歡通過穿這種衣服來顯示自己比他人高一等的地位,所以,按照常理來說,他們的收穫也算是不小了。
顏裡回將所有的貨物都準備妥當之後,向王管事約定了下一次交易的時間和地點,立時便向王管事辭行,此時月亮已經過了中天,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希望能夠在天明之前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去。
王管事知道他這一行還有不小的風險,自然不會挽留,顏裡回率領的騎兵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在目送顏裡回等人離去之後,王管事也大聲的對自己的屬下喊道,「走,我們也回家!」
此言一出,王管事的一眾屬下各個歡呼雀躍,漢人都比較戀家,出來做這種事,儘管離馬邑並不算有,但終究是有著不小的風險的。每一次出任務,這些人都事先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故而每一次成功之後的喜悅,著實難以抑制。
王管事看著這種情形,也不加怪責,待他們發洩了一會兒之後,就笑罵道,「好了,現在任務雖然已經完成了,但是我們還是在草原上,危險還是有一些的,若是還想回去摟著那妙音閣中的姑娘睡覺,就趕緊走,否則,此次行動的賞金,就很可能沒命花了!」
王管事說罷,當先挑選了一匹駿馬,飛身而上,奔向了馬邑,其他人也都不再耽擱,催動戰馬,緊緊的跟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