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商秀珣驚呼出聲。在她眼裡,杜伏威自起兵反隋以來,所行種種事宜,莫不出人意料,膽大之極,誰曾想在這個冤家眼裡,杜伏威堂堂歷陽總管,江淮軍軍帥,竟然是個膽小之人,如何不令其吃驚。
「杜伏威好丹道,你應該知道的吧!」曾進對他的反應並不奇怪。
商秀珣依然是一臉的好奇之色,「這個略有耳聞!不過逆轉死生,以求天道,飛昇仙界,這是每一個武人所夢寐以求的事情!有什麼問題!別說是杜伏威,就是李閥閥主這樣的顯宦之人,亦有此癬好。儘管天道之境遙不可期,但也算是一個念想。」
曾進笑了笑,「這個問題可大了。求天道也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的。
比如說,你說的李閥閥主李淵,他服金丹,求天道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享受權利所帶給他的美好罷了!我敢保證,如果讓他大權在握時在仙界與人間選擇的話,他定然會拋棄仙界,滯留人間。畢竟,仙界渺不可測,而且到了那裡,也不過是小仙一個,哪裡及得上於人間這般一呼百諾!
再比如說,宇文閥主宇文傷,宋閥閥主宋缺等人。他們曾經擁有過近乎無上的權利,卻皆在斗室之中隱逸十數年不出,閉關練功,以求天道。可謂是已經看盡世間百態。雖仍身處紅塵之中,卻已截然紅塵之外。在他們眼裡,這天下紛爭,不過是個笑話罷了。閒著無事,便落上几子,圖個樂子。得失之事,反倒不放在心上。
他們求天道,其實並不是在求天道,也非是真的嚮往仙界,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他人畏之如虎的,渺不可測的未來。人間之事,只要他們真地願意。幾個人商量一下,我相信定然有辦法解決這天下紛爭,不過這些對他們來說,過於簡單了,他們不屑為之。他們需要的是另一種刺激,一種能超脫他們思慮之外的刺激,天道正好能給予他們,所以他們就選擇了天道。」
「這麼說,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了!天下烽煙四起。軍閥混戰。百姓流離失所,死傷者何止百萬。這些。他們都不放在眼裡嗎?」商秀珣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卻對這些漠視百姓之人更加鄙視了。
曾進身上浮現出一股冷漠。蒼涼的意境,口中發出淡淡的聲音,飄忽之極。「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他人為獻祭!此為千秋名言,難道你沒有聽過嗎?
宋缺,宇文傷,梵青惠,等等等等,這些天道眾人,較起於世間掙扎求存的螻蟻眾生來說,何啻於聖人?」
「聖人不仁,以他人為獻祭!」商秀珣喃喃地念叨著。這句話她自然聽過,平時也無甚感覺,此時從曾進口中說來,卻感覺那麼的真實,似乎觸手可及。而自己,正是那螻蟻中的一員。
一念及此,商秀珣不禁心有慼慼然,蛾眉緊蹙,臉現哀容。她心中忽然升騰其一句話,「無知,有些時候,真的是一種幸福啊!」今夜出來時的歡欣早已經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忽然,商秀珣想起了白天之時,曾進展現出來地驚天實力,心中莫名一緊,「難道,難道他也已經……,否則,怎麼會如此清楚這些?」她強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隨意的問道,「不知進哥如今的修為到了那個地步了?」
「我於昨日,終於堪破了先天極境,進入了無上天道!」曾進臉上浮起傲然地神色。
的確,如此年輕就進入天道之境,他的確有驕傲的本錢。
不過聽在商秀珣耳中,卻覺得這種成就有些刺耳,心中猛然間糾了起來,難受莫名。她強行忍住欲狂湧而出的淚水,不過眼眶的濕潤卻是難以掩飾。
「那可要恭喜進哥了!」
商秀珣心思的變化,哪裡能瞞得過曾進,他緊緊握住商秀珣的手,輕輕撫摸著,發現那滑膩的肌膚竟然濕漉漉地,滿是細密地汗珠,手心亦是冰涼一片。心中不禁一歎。
商秀珣抽動了幾下,沒有抽出來,也就只有任曾進握著。
曾進哈哈大笑起來,溫和的道,「你都叫我進哥了,難道還不知道我是啥性格嗎?我啊,就和那李淵一個樣兒,貪權好色。要不然,又怎麼會處心積慮地去飛馬牧
來這竟陵,難道真是圖個好玩嗎?」
說著,臉上泛起無盡柔情,「或許是我地力量來的容易了些,所以,和那些看盡人間風色地老傢伙們比較起來,還遠遠不如,起碼心境上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如此說,你明白了嗎?」
商秀珣死死的盯住曾進的臉,確信了曾進不是在哄騙自己之後,立時知道自己剛才上當了。眼眶中淚水狂湧,素手握成拳頭,狠狠的捶打著曾進的胸膛,「讓你作弄我!」
曾進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緊的抱住商秀珣。商秀珣本來也不是什麼太過羞澀之人,放開拳頭,也同樣緊緊的抱住他。讓自己的耳朵緊緊的貼在曾進的胸上,傾聽他那心臟跳動的聲音。
淡淡的情愫在二人心中蕩漾,二人默不作聲,靜靜的享受著這溫馨的氣氛。
曾進仰首望天,目光似乎透過了屋頂的阻隔,直射蒼穹。心中暗暗思量,「我今後到底應該如何做呢?我有太阿神劍與《大五行滅絕劍罡經》這寶書相助,注定修練起來比別人要快的多。
而且,從自己的經歷,以及從燕鵬那裡聽來的情況來看,這所謂的仙界,理應是存在的。那自己到時候應該如何抉擇呢?
是學那燕飛,為摯愛滯留人間,亦或者是……」一剎那間,曾進的冒險精神佈滿了腦海。
他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卻不願意現在去想,立時玄功默運,將精神與清風相接,截斷了思緒。
好一會兒,商秀珣終於緩過了情緒,從曾進的懷裡掙出來,重新坐好。曾進為安其心,略略堅持了一下,方才鬆手。
心神定下來的商秀珣重新成為了那個剛毅果敢的商場主,他理了理略有些凌亂的秀髮,秀口輕開,「還是繼續說說杜伏威吧!」
曾進笑著道,「秀珣如果一直是那種小女兒家的情態,定然會將我迷死的!」
商秀珣慕的羞澀了下來,柔聲道,「人家又哪裡願意這般,還不是出於無奈,等你娶了人家過門,人家自然會……」聲音越往後,就越低,最後一句,以曾進那出神入化的功力,也聽不到了。
曾進正色道,「不,你願意是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好了,即便嫁了給我,也毋用改變。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而不是我心中某種性格的載體。人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他的一切!因為,那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進哥——」商秀珣雙眸之中隱現柔光,聲音甜膩的有些酥人,曾進一時不慎,渾身顫抖了一下。
商秀珣卻「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聲如搖曳的風鈴,悅耳動聽。
見曾進有撲過來的架勢,商秀珣立時回復整肅的表情,冷靜的道,「進哥還是說說杜伏威的事吧!我想聽!」
曾進見沒了佔便宜的機會,也只好暫時罷了。輕聲解釋道,「杜伏威求天道,與他人大不相同。他僅僅是單純為了活下去。」曾進語不驚人死不休!
「如果我猜的沒錯,杜伏威身手之高,定然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而是已然步入了先天極境,差一步,甚至半步即可踏入天道之門!只不過由於某些原因,始終徘徊在門外罷了!
他已然明白了天道可以延長壽元,卻始終得其門而不入,故而輔以外丹之法。因為問道法門,不外乎內丹、外丹二道!
不過,我判斷他膽子不大,倒並不是因為這個。自古武人堪破障壁,尋找門徑的不二法門便是戰鬥。唯有將自己置於生死之間的戰鬥,才能更好的將人本身的潛能完全發揮出來,從而突破現在這個境界。
天下三大宗師,『散真人』寧道奇,突厥『武尊』畢玄,高麗『弈劍大師』傅采林,除了寧道奇飄渺不定之外,皆有跡可循。況且,還有名聲略稍差的『天刀』宋缺等人。
天道之途過於飄渺,也分外孤單,故而天道中人於有可能晉身天道的人都是十分照顧的,輕易不會殺之。但杜伏威卻始終無此膽量!去用那外丹補益。故此,我斷定他的膽子有限的很。
至於你說的那些征戰之事,根本不算什麼,那都是事先準備好了,勝者必矣!毫無危險性可言!」
醉鳳樓距離南城門甚近,剛說到此,二人忽然聽聞城門邊有兵器交鳴之聲傳來,曾進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