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神色,眉飛色舞,得意洋洋,似乎全是出自他的若非是在戰場之上,恐怕這佐官已經忍不住那出把扇子,來表現一下自己「羽扇綸巾,談笑間,櫓灰飛煙滅」的無上智慧了。
曾進知道各個勢力之間相互算計是很平常的事情,自己也在算計杜伏威、蕭憲、沈法興等人。杜伏威和沈法興暗地裡聯繫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江南諸雄之中,以沈法興勢力最為弱小,因此定下了第一個剿滅他的目標。
軍情司對吳興郡投入了大量的細作,再加上自己在很早之時,就已經佈置了一招暗子。本來以為對沈法興這個所謂的江南道大總管已經瞭如指掌了,但是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事情,自己依然沒有得到絲毫的回報。看來軍情司的實力還是不夠,仍然需要加強。
「原來如此!」曾進臉色慕的轉冷,眼光鋒銳如刀,緊盯著杜伏威的那個佐官。「我說那沈法興一向膽子不大,對李子通將軍的戰事從未佔到任何便宜,此次卻一反常態的主動發起攻勢,原來如此!多謝這位將軍為我解惑!」
佐官臉色發白,額頭漸漸冒出汗珠,在曾進那猶如實質的森冷目光之下,他早已經肝膽俱顫,不過礙於主公在側,也只能強自支撐著。
見其端坐馬上,絲毫不退,曾進也不禁有些佩服他的膽色。
「啪!」杜伏威輕揚馬鞭,敲擊馬臀,脫離了諸將的保護,一直走到了距離曾進不足一丈的地方。
有了杜伏威上前為其緩解壓力,那佐官連忙退下,微風輕輕拂過。本來是令人心曠神怡的,但是他卻感覺衣衫已然緊緊的貼在了自己的背上,濕漉漉地,難受的緊,不禁在心中暗暗詛咒這來的不是時候的風。
「曾大將軍也知道,我志在中原。與沈法興交好不過乃是權益之計,為的只是後路無憂罷了!杜某人一向認為,唯有曾大將軍這樣的豪傑,方才是我杜伏威最好地盟友。希望曾大將軍好好思量一下為竟陵小城而損了你我之間的情誼!況且,你即便是幫忙。也必然守不住!」
杜伏威的話說的十分的淡定從容,透出了無盡地自信,好似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似的。讓曾進心中不禁打起了幾分鼓。
所謂事出反常即為妖!杜伏威敢如此說。必然有所憑恃才是!不過曾進心中也清楚,現在絕對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杜總管如此肯定嗎?」曾進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玩味地光芒,「此時杜總管身邊也沒有幾個人,距離我又如此之近,我若是現在出手,將杜總管擒下,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竟陵呢?」
杜伏威乍聞此言,心頭也是一凜,「自己這些年來不近女色。一心探索武道極致。儘管勇猛精進,穩居一流高手之列!但是這傢伙的名聲可也不是吹出來的!尤其是自己根本看不透他的底細!」
他面容轉和。咧嘴一笑。「老夫自出道以來,大大小小也經歷了數百場戰鬥了。還從來不曾有人敢如此輕視老夫呢!曾大將軍是第一個!」
「哪裡!哪裡!」曾進拱了拱手。
「這麼說,曾大將軍是鐵了心的要與我江淮軍為敵了?」杜伏威雙目之中寒光四射,黝黑的臉上戾氣橫溢,大有一言不合,當即動手的架勢。
曾進見得杜伏威如此氣勢,卻是不再硬頂,語氣變的有些和緩,「這個,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不如這樣,杜總管暫緩攻城,且容我考慮一下如何?」
「這個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不過,考慮地時間卻也不能太久!以曾老弟地能力,想必一夜是綽綽有餘的了!不如就以明日卯時為限如何?」杜伏威聲音也不復先前地霸氣,變得親切了許多。
「如此甚好!明日卯時之前,不論小弟作何選擇,都會派人前來支應杜老哥一聲!」曾進立時同意了。接著笑道,「既然你我二人已經有了約定,希望杜老哥暫且罷兵,不要攻城!」
杜伏威揮了揮手,表示沒有問題。「這點賢弟可以放心!」
「那小弟就先且回城,和秀珣以及竟陵諸將商議一下!老哥且放心,既然竟陵對老哥如此重要,我會勸說他們隨我會揚州,將竟陵交給杜老哥地!」說完,也
,對眾人拱手施了一禮,轉身向竟陵城縱去。
當然,他用的僅僅是一般江湖之人常用地陸地飛騰術,儘管速度也甚快,卻也無甚出奇之處,至於逍遙行身法,乃是保命的東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然是不方便使了。
「大帥,要不要」杜伏威身邊一個膀寬腰圓,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猛將一臉猙獰之色,露出了一口慘白的牙齒,比劃了一個眾人都明白的手勢。
那佐官也連忙驅馬上前,輕聲道,「大帥,這可的確是個好機會啊!若然先以萬箭齊發,再以數千鐵騎踐踏,就算他武功在高強,也是難逃一死!」臉上的狠厲之色卻是較之那猛將也不遑多讓!
其餘將官也將目光投向了杜伏威,眼中都閃耀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杜伏威紋風不動,靜靜的看著曾進離竟陵城越來越近。直到曾進以借力踏上城牆之後,方才笑了笑,讚道,「好輕功!」
「大帥?」佐官畢竟久侍杜伏威身旁,較之其餘將官多了一分親近。望著自己的主公,大著膽子發問。
杜伏威一擺手,「不必多言,回城!傳令!今日攻城計劃取消!所有人馬就地紮營!」說罷,自顧扭轉馬身,望中軍營帳奔去了。其餘諸將也紛紛跟隨了上去。
「是!」佐官不敢違抗,令傳令兵揮旗語將命令發佈下去。
江淮軍兵撤的雖然依舊陣勢儼然,但軍士的顯然已經與來時的氣勢洶洶,目空一切大不一樣。尤其是那前鋒營,頗有幾分彷徨,顯得有些蔫蔫的。而抵達竟陵城牆的曾進,則被竟陵守軍致以熱烈的歡呼。
儘管曾進不曾將杜伏威的人頭帶回來,但是此次出擊,不僅損毀了江淮軍數百具各種強力的攻城器械,而且對江淮軍的士氣造成了很大的打擊。無形之間,曾進的新的統治者的形象就深入了這些守兵的心裡,壓過了那只知道躲在獨霸山莊之中,縱情美色的方澤滔。
此時,太陽剛過中天不久,放在一般情況下,正是攻城最為猛烈的時候,但此時卻是一片清寧。
曾進掛著淡淡的笑容,安撫了一下那些熱血澎湃,叫囂著要衝殺出去,令江淮軍好看的軍士。而後對馮歌道,「江淮軍一日在側,就一日不能掉以輕心,還請老將軍多辛苦一下,在此坐鎮,防止江淮軍偷襲!」
「大將軍放心,老夫但有一口氣,就決不讓江淮賊子得逞!」馮歌朗聲答道,鬚髮獵獵,豪情縱橫。
「如此就好!」曾進和商秀珣相偕下了城牆,漫步於街道之上。
儘管曾進已然令馮歌採取了很多安民措施,令民眾寬心,但是顯然效果並不理想。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之下,大多數人都大門緊閉,街道之上空無一人。曾進儘管沒有看到,但是卻是很清楚,若是城中稍有騷亂,這滿城百姓必定是拿起早已經收拾好的金銀細軟,爭相逃命。
曾進與商秀珣不知道何時,雙手已然緊緊的握在了一起,自然的很。二人誰也沒有說話,都在享受著這大戰之前的,難得的靜謐,以及環繞在二人身上,越來越深入靈魂的情愫。
中軍帳中,杜伏威召集了所有的將軍前來議事,致使本來華麗寬大的大帳顯得有些擁擠。
江淮軍軍紀雖然普遍不怎麼樣,但是杜伏威對這些將軍卻是統馭的十分嚴苛,用以維護自己的權威。因此,這些平時在外殺人放火,姦淫擄掠樣樣皆能的將軍在杜伏威面前就如同見了貓的老鼠,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
尤其是那攻擊其餘三個城門的主將,聽聞杜伏威這裡出了狀況,更是賠著三分小心,生怕自己被當成了出氣的對象。
杜伏威令那佐官將自己與曾進談話的內容說了一遍。而後目光游掠了一圈,雙眼微微瞇起,冷聲哼道,「諸將以為如何啊!」
「好,大帥英明之極!」眾將揣測不出杜伏威的心思,只好先懦懦讚了聲,再偷偷的觀察著他的臉色。
「哦?」杜伏威不置可否,面容平淡,看不出喜怒,「我到底英明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