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進出去後,艙室之中就只剩下寇、徐子陵和宇文士及了。
不遠處,被曾進屠戮的海沙幫高層的殘肢四分五裂的隨地可見,那暗紅色的、帶著令人窒息的腥氣的血液已經開始慢慢的流淌開來,染地地上儘是猩紅。
宇文士及功力一散,立馬就覺得自己渾身沒力,就像個隨時都會入土的垂死之人似的。那原本在他看來十分興奮的血液,卻開始令他週身發冷。他覺得,海沙幫那些人和他的弟弟宇文無敵的下場,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一道小指粗細的血線悠忽淌到了宇文士及的面前,駭地他慌忙翻轉身體,希望可以不要被它沾染上,可是這個在他平時看來十分輕鬆自在的動作,於此時做起來卻格外的困難。
的確,失去了武功的人,比起平常人還不如。
寇仲和徐子陵看著地上顫巍巍地,想扭動自己的身軀而不可得的宇文士及,心下覺得他實在是可憐無比。
「我們還要不要動手報仇?」徐子陵搶先問道,「你看他如今的樣子,恐怕連死人都不如,不如就放了他吧!再者說,和我們結怨的也只是宇文化及一人而已,若是因此牽連他的家人,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寇仲臉上也浮現了煩惱之色,「不過宇文家幫助昏君,做盡了壞事,宇文士及肯定也有參與的,如此敗類,殺了也不為過吧!」
這時,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別殺我,我是不怎麼理會朝政的,今次若不是關係到宇文家的生死存亡,我同樣是不會出來的。想必二位小兄弟也知道,現今宇文家的權柄已然大半落入大兄的手中了,此次,我亦是無可奈何啊!再者說,我個人還有些藏品,可以送給二位小兄弟的。」
徐子陵俊臉上眉頭一皺,「收起你那套,我們放你可不是因為你那點臭錢,再說了,我們還沒決定放你,別高興的太早了。」
儘管徐子陵如此說話,但寇仲與其自小長大,觀其神色,已然知道他動了惻隱之心。當即頗為為難,正不知該怎麼說時,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句話,「唯有從屍山血海中滾出來的男兒,方才算得上真正的好漢!」
想到此,寇仲猛下決心,再也不看地上宇文士及的淒慘哀求之態,頭忽的抬起,虎目中精光暴射。「陵少,你還記得剛才少爺說的話嗎?」
徐子陵略略的想了想,點了點頭,「我自然記得,可是我們和他是不一樣的人,他那種人為了天下,可以絕情絕性,殺盡一切阻擋在他前面的人,可我們不行。」語氣雖然略有鬆動,但堅持之態如初。
寇仲不在望著他,語氣冷靜無匹,「我覺得今天少爺的行為有些怪異,他雖然不在乎他人的生死,但也沒變態到將如許多的人盡皆肢解。再加上那句話,我有八成把握,他應該是在給我們做示範,讓我們盡快適應這種血流成河的情況,畢竟,當我們領軍作戰時,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能考慮那些無辜之人的生死的。」
徐子陵有些吃驚,他知道寇仲素有大志,希望自己建功立業,留名青史,不願意庸庸碌碌的過一生。但他卻不希望寇仲成為那種不擇手段的人,儘管這是成功之人必備的東西。
「這麼說,你是打算學少爺,做那種人了?」徐子陵的心裡忽然有股郁氣直衝而上,鬱結在心頭。
寇仲苦笑道:「別說的那麼難聽,什麼叫那種人?我只是在考慮,以少爺的性格,如果我們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做,恐怕我們未必能走地出這艘船。有一點,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少爺平時雖然看起來謙遜和藹,十分的禮賢下士,但他自己內心中如果有了什麼決定,是任何人也難以讓其改變的。」
徐子陵開始認真的想了一會兒,「你說地是很有道理,但是我們說不定可以想出更好的辦法的!再想一想!」
寇仲做事卻是利落至極,輕輕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時間已經過去不少了,身為下屬,讓主上等太長時間,將來於我們會很不利的。如果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來動手吧!」
徐子陵睜大了眼睛望了寇仲一會兒,喟然而歎,「你是對的!」不過神色落寞至極。
寇仲聽此言語,再不猶豫,從那散落一地的兵刃中撿了一把精鋼戰刀,由於鮮血的浸染,被寇仲拾起來後,沿著刀鋒向下滴著血水。
寇仲神情漠然的看著宇文士及,一步步地向其走去。
宇文士及的心立時涼到了谷底,臉色如死灰般破敗,剛撐著半坐起來的身子似乎失去了力量的,「啪嗒」一聲跌在了淌至他身邊的血水裡。
血滴紛紛四濺,有不少濺道了徐子陵衣袍的邊角上,不過似乎他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任血水將其沾染。其實,只要其願意躲避,以他如今的深受,是決然不成問題的。
寇仲不為所動,速度不減,走至宇文士及身邊,滴答著血水的戰刀高高揚起,他的肩膀立刻多出了幾滴殷紅。
宇文士及忽然將臉從血水中抬了起來,滿是鮮血的臉上顯得猙獰無比,暴睜的雙目透出無限的憤恨目光,「哈哈」大笑起來,陡然,他一收聲,陰狠地說道,「你們兩個小鬼別得意,遲早你們會下來陪我的,你們的下場一定會和我一樣的!我在下面等著你們,哈、哈、哈、哈」
寇仲靜靜地等其說完,臉上不屑神色一閃而過,戰刀猛然揮下,速度之快,猶如天界神雷降臨塵世,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絕不退縮的氣勢。
「卡嚓」一聲,宇文士及的人頭落地,「咕嚕嚕」地滾出了好遠,鮮血從頸中如噴泉般湧起,兩人都未躲閃,任其灑在了自己的身上。
寇仲與徐子陵對視一眼,兩人都是眼光稍稍向旁邊錯開少許,而後徐子陵去地上拾起了宇文士及的頭顱,淡淡地道:「該去交令了!」
寇仲心中清楚,儘管現在自己和徐子陵的交情、信任依舊,但已經有了一道無形的隔閡橫亙在兩人之間,終有一天,那隔閡會將自己與徐子陵心中的大門都封起。
但他不後悔,「真正的男兒好漢,做出了決定,就應該是無怨無悔的。」寇仲心中忽然有了這麼一句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