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中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覺
    「既是國運相賭,朕會有輸的自覺。若是朕輸不起,應你們所請離開東京,離開忠於朕的臣民,那麼朕,不配做大日本臣民的天皇。」,明治天皇臉色凝重,常備艦隊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從北方傳來後,伊籐博文率領一眾重要幹部集體覲見,集體向明治天皇謝罪,並跪請天皇暫離東京以防不測之危。中國人既然在海面上將大日本帝國揍趴下,那麼陸地上的防衛不得不重視起來。而日本的兵員又少,必須集中優勢兵力拱衛東京。若是敵軍進攻東京,天皇的安危將會決定戰爭的成敗,所以,為了給天皇的安全,也為了給參戰的軍民卸下包袱,天皇暫離東京至伊勢神宮暫避,這是帝國全體軍民的懇請。

    事實上,海軍戰敗的消息已經不可避免的擴散了開去,帝國的政府機關上下都瀰散著一種惶恐的氣氛,雖然東京街頭的萬民簽血書誓死保衛天皇的活動如火如荼,但那些都是大日本如今主流的國民情緒中樂觀的一小面。更多的則是酗酒之後的放浪,如世界末日將至時那種失去希望,失去幻想後的無視一切,破壞一切的混亂。

    當失利的消息從北方傳到東京時,所有的人似乎一下子麻木了,聽到消息後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怔,然後才開始懷疑,反覆懷疑後終於認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其後便是爛醉如泥,抑或是瘋狂的大笑或者大哭,再隨後,就失去控制了。

    幸好他們還有天皇,這種放浪的瘋狂才有了一個彙集點——皇宮。在氣勢肅穆的皇宮前,所有人都收起了狂態,取而代之的是哀傷的大哭,此時的皇宮內,也瀰漫著一股悲觀的氣氛。只有明治天皇剛才那番擲地有聲的表述,才稍稍沖淡了這種壓抑的悲傷。

    「陛下……」,伊籐博文一臉誠懇,抬起頭熱忱的望著明治天皇。

    天皇搖了搖手止住他道:「諸位大臣要有勇氣,海軍敗了,朕也很傷心,不過朕不會失去希望!朕也還沒有輸光嘛,聽說賭徒們在輸完最後一塊錢之前,是永遠不會失去希望的。諸位大臣謹記,既然大日本選擇了賭,那麼,就請諸位繼續賭下去吧!」,明治天皇說完,便微笑著站起身來,走下御座,一一同諸大臣握手,一個個的叫著他們的名字:「伊籐君,加油!」

    「山縣君,加油!」……

    所有的人都熱淚盈眶的看著自己的天皇,似乎有一種東西在燃燒著自己的血液,燃燒著大日本的血液,直走到官員的最後,明治天皇與每一個官員都握了一遍手,鼓勵了一句加油,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在自己的手觸碰到天皇的那一刻留下自己平生最激動的一滴淚水。

    天皇仍舊保持著令人沉醉的微笑,儘管長達三年多的每日一餐的生活讓他原本厚實的身材現在看上去有些脆弱,似乎一陣從西面吹來的風可以很輕易的擊倒。但是這個無限接近於神的男人還是有著一種非凡的人格魅力,這種魅力使他保持著優雅的步伐返回到御座之前,天皇重新執起了伊籐博文和山縣有朋的手,一左一右。

    「大臣們,隨朕出去吧。」,天皇微啟嘴角,平靜的說道:「去看看朕的子民。」

    皇宮外,淚水似乎流了一地,東京的夏夜依舊悶熱,輕易的將這種液體蒸發,使得空氣中充滿著濕潤的氣息,黃昏的晚霞,將一片血紅色的絢麗留給了這個城市,這一刻,像櫻花的綻放,雖然短暫,但是擁有過一次這樣的美麗,似乎就足夠了吧。看著天皇穩健的步伐,風吹過他漸露霜色的白髮,每個流著淚的日本人都這樣想著。

    「我見到了天皇,我見到了天皇!噢,媽媽,你的兒子見到天皇啦!!」,一個看上去已經不能控制自己情緒的年輕人站起身來手舞足蹈著,搖搖晃晃的衝向天皇,一旁的扈衛警惕的上前要攔住他。

    那個年輕人像是喝醉了酒一樣,雙手在空中揮舞著,但是眼神卻炯炯的看著明治天皇,步伐略顯紊亂的向著天皇跌跌撞撞的走去。眼見扈衛離他不遠了,他卻停下腳步,雙手緊抱住自己,身子顫抖起來高喊道:「別抓我!別抓我!」

    是個瘋子,旁觀的人群被這一幕弄得發笑起來,漸漸的舒展開了緊張的神經,這時候,那個年輕人卻悄悄的抓住了眾人,包括天皇扈衛們那一剎那的疏忽,飛速的從胸膛內抽出一支短槍來。

    砰!一聲槍響震驚了所有的人,眼見天皇倒在了血泊之中,當然,一個扈從在最後的時刻看出了不對勁,飛身將天皇推倒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顆子彈。

    「還不抓人!愣在那幹什麼!」,接替小松宮彰仁親王負責起京畿近衛的北白川能久親王怒吼一聲,才讓一群發愣的扈衛們開始行動起來。

    「來吧!來看看明治政府把大日本弄成什麼樣了吧!」,年輕人又恢復了癲狂的氣質,將一疊印刷品高高的拋散向空中,西面吹來的風,將這些紙片吹散開去。

    年輕人迅速的被摁倒,臉上露出疲累的微笑。

    天皇沒有被這個突發事件影響太多,眼見衛兵們慌亂的將那人押下去,又去收繳那些白色的傳單,天皇伸手要來一份瞄了幾眼,輕蔑的笑了笑,又恢復威嚴道:「退開些,朕不相信朕的子民會對朕不利,那個只不過是叛徒而已!」

    捏了捏手中的傳單,天皇冷笑著撕碎,聲討道:「這上面說朕虧欠他們很多,朕的子民們,那是真的嗎?不是!他們想恢復幕府,說什麼幕府時代人民安居樂業,胡說八道!朕年輕的時候,幕府把日本搞成什麼樣了?黑船入侵,民不聊生!這些人居然說那是倒幕派勾結夷人來禍亂國家!伊籐君,山縣君,難道,你們真的有膽子背叛朕,背叛大日本嗎?」

    是的,傳單上的內容直斥明治政府得國不正,勾連外國人坑害欺壓平民然後陷害幕府政權的陳年往事,藉著這些回憶再來攻擊如今明治政府治下的日本平民如今的劣質生活水平,指出這完全是明治政府糟糕的內政外交政策造成的惡果。最後指出了只有恢復古制,才是日本救亡圖存的希望所在,松平志男自稱大將軍,聲稱只懲辦政府,不罪及天皇,保證給日本平民一個安定祥和的生存環境,給大日本一個安全發展的國際環境。整篇文字虛虛實實,比例適中,七八句真話夾雜兩三句假話,很是有說服力。

    其中倒幕派當年的惡劣行徑的指控,也基本都是真實的,雖然幕府和倒幕派未必都是什麼好人,但是這樣的指責倒是不容易輕易否認。這也讓伊籐博文和山縣有朋很是郝顏。

    當然,在天皇懾人的神格魅力前,這份傳單對於皇宮前的這些癡迷的年輕人來說,作用是很有限的。天海國的宣傳計劃當然並沒有將重點放在這裡,在這位年輕人將自己的年輕生命奉獻在這座古老的皇宮之前的同時,日本本州島各主要大城市內,也同樣的出現了這樣的傳單,數量之多,令明治政府對於北面的那座島上的印刷能力形成了一個新的認識。

    當然,他們沒有想到,這些傳單全部出於北京的《中華時報》印刷廠之手,宣傳戰的重要性對於我這樣一個來自後世的人來說是不言而喻的,天海方面傳來宣傳內容,經過簡單修改後立即付梓,由海軍運輸艦運回天海,一兩天功夫便可以完成這樣的傳單十數萬份,印刷廠的工人們倒是開心,這個月可以拿雙薪了。

    天皇當然不會上傳單上那所謂「只懲辦內閣,不敢罪及天皇」的當,雙手將山縣有朋和伊籐博文的手高高舉起,高聲道:「朕在此起誓!誓與東京共存亡!」

    「誓與東京共存亡!誓與天皇陛下共存亡!」,天皇的魅力足以驅走任何不安,廣場上的平民振臂高呼。

    回到內宮,天皇的臉色就沒那麼和藹了,坐在御座上的天皇怒斥伊籐博文道:「開戰前你信誓旦旦清國內亂不遠,在哪呢?朕為什麼看不到!如果沒有把握,為什麼不等到你所說的內亂發生時再讓朕的大日本去拿國運相賭?混賬!」

    伊籐博文的身子伏的很低,面對著地板沉沉的歎了口氣,心中呢喃道:如果能等下去,陛下您以為臣不想等麼?

    「如今,你們必須拿出方案來!總之,朕不希望朕的國土上,出現該死的支那人!」,天皇歇斯底里的咆哮著:「如果你們不行,難道真的要朕把國家交給那個所謂的大將軍嗎?!混賬!混賬!混賬!」

    一通咆哮,反覆重複著混賬的字眼,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責罵伊籐博文還是北方的那個所謂大將軍。

    「咳……」,良久後,還是北白川能久親王一陣輕咳打破了壓抑的沉默,輕聲道:「天皇的意思很明白了,諸君要立即著手大日本的本土防衛。大日本自古以來,未嘗有異國一兵一卒踐土,諸位明白了嗎?」

    有了這個台階,氣氛便好轉多了,天皇此刻已經閉上了眼睛,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親王殿下說的是,大日本帝國的榮光不能毀於我們手裡。」,伊籐博文緩過勁來,點頭道:「如今海軍新敗,支那人的陸兵應該很快就要著手攻擊長崎,甚至直接奔襲東京,這些,我們都應該做好防衛。而支那方面,臣也講盡快著手進行活動。外交事務方面,陸奧外相將會努力爭取西方,特別是法國人,俄國人的干涉,請天皇陛下最後一次相信伊籐,伊籐一定不會讓東京,讓大日本蒙羞。」

    開了這個頭,討論就有了個方向,天皇也睜開了眼睛,饒有興味的聽著一眾官員以及陸軍將領們的爭論。

    策略基調很簡單,由於陸軍一部分已經糜爛,北海道戰事在沒有海軍支援的狀況下,小松宮彰仁親王率領的北面兩個師團基本已經無可挽救,常備兵二十二萬,有七萬人被北海道戰事所羈縻,而且基本沒有獲勝的希望了。

    相對而言,朝鮮的那五千人的混成聯隊的損失倒是輕的,值得注意的是長崎及九州島一線,還有四萬五千人的三個陸軍混成師團。那是帝國陸軍的精華,必須盡快的向東京回收兩個師團,留下一個師團,再發動武裝平民,組成一支兩萬人的長崎守備部隊。

    如此一來,防禦圈的緊縮就基本完成,東京京畿周邊,部署下十三萬的防禦兵力,同時發動戰時兵役,緊急武裝十萬到十五萬的新備兵,清軍將沒有可能對東京構成實質性的威脅。

    當然,東京灣要做好準備,有必要的話,將緊急動用剩餘海軍兵力,完成密佈水雷,以希望盡量消減清軍的海上優勢對東京造成的巨大威脅。

    天皇也同意在第二天發表全國講話,號召日本四千萬國民,為了大日本帝國做好玉碎的準備,全力抗擊對大日本圖謀不軌的支那人。

    時間不可避免的進展到了三天以後,也就是公元1894年5月22日,在北京的統一指揮下,長崎登陸戰,緒川攻防戰同時展開。主角分別是大清皇家海軍,龍旗軍,和遠在北海道的天海國軍隊。

    事實上不僅東京在完成收縮防禦,函館的小松宮彰仁親王也在這三天裡完成了收縮防禦,他手裡的兩個師團在函館集結時受到清軍海軍艦隊的攻擊,損失慘重,死傷達到了一千多人。又眼見回歸本州島無望,士氣低落異常,在這樣的情況下,原定的向緒川進兵的計劃不得不進行修改,緒川方面三千守城兵尚未得知南方落敗的消息,士氣還未受到影響,所以這個消息一定要控制住。

    函館的敗兵要是將失敗的消息同時送到緒川,後果是怎樣就難說了。所以在這樣的狀況下,儘管南面的海峽上隨時都有可能再次面臨清軍的炮擊,小松宮彰仁親王還是命令部隊在函館休整,只是將陣形稍稍向北面移動了一些,來到了北面不遠處的森城,儘管東面瀕海,但是隱蔽性要比函館好得多,大部隊在此修整,一方面可以徐徐恢復士氣,等待東京方面對局勢做出重新部署,二來也可以根據北面的戰事進展狀況作出相應的調整。

    所以,緒川城的被攻克幾乎就不可避免了。

    一萬七千人的天海國兵力,號稱大軍三萬人,二十歲出頭的松平志男深得用兵虛虛實實的道理,在這一天的清晨,兵臨緒川城下。

    與此同時,大清皇家海軍運輸艦兩艘,租用英國商船八艘,一共十艘運兵船正在威海和天津港,分別等待著從兩天前從北京運動來來的龍旗軍大部,總計一萬二千人,分別在天津和威海登船,在他們的東方,巨文島到濟州島海面上,大清皇家海軍北洋及南洋混編艦隊二十餘艘戰艦正等待著他們。

    聶士誠的龍旗軍是我特意安排他們去的,軍部的意思是派山東新軍負責此次征倭陸戰的頭陣,而且聶士誠本人身兼京畿衛戍,負責近十萬人的北京京衛,又是軍部的尚書同知,以如此位高權重的身份,兼領天下第一軍,去負責打頭陣的事情,似乎有些冒險,以聶的身份,必然是許勝不許敗的。而且,如此豪華之師,一旦敗了,對於民心士氣的影響是巨大的。

    聶士誠本人當然是堅持想去的,報到我這裡來,我拍板聶士誠,沒有其他原因。很顯然,我是要加意培植他在軍中的威望,而且,以他龍旗軍的實力,別看他只有一萬多人,但是人員配備,武器裝備,實在是超出同儕數倍的。如此的攻堅戰,贏下來對他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自從僧格林沁敗於英法聯軍之後,湘軍淮軍都是內戰戰出來的,只有左宗棠跟俄國人打一架才有點樣子。我必須給我的軍隊樹立一個榜樣,龍旗軍幾年前對老毛子用兵打勝了,現在再趁熱打鐵,給這個榜樣再戴上一朵紅花,聶士誠在軍中的影響力就幾乎可以與李鴻章相提並論了。

    而且,聶本人也是出身淮軍系統,到現在他也仍然對李鴻章執弟子之禮,這樣也不會引起原淮軍系統,現在軍方的根基軍官階層的反彈。

    一道聖旨下去,加聶士誠徵倭大將軍,著統帶龍旗軍,山東新軍,八萬軍馬,負責征倭事宜。另有密旨給他,外宣當然是要攻克東京,但是事實上我的目標沒有那麼大,我還沒有那麼大實力,而且,英國人不會容許我那麼幹的,我的最低目標,只是吞下九州島而已。

    陽光照耀在嶙峋如緞子的海面上,四十餘艘艦船組成的龐大艦隊,正緩緩向東開進,這是自蒙元攻倭失敗以後,第一支從這片大陸開往日本本土的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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