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署衙門要求上海中英聯合艦隊協同對日本作戰的要求被英方拒絕了,理由是條約未規定有此義務。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之前讓載瀅發請求只是為了向英國人表明我的決心,真要指望英國人加進來,那反而是件麻煩事。
同時接到的還有英國公使以政府名義向中日兩國發出的停戰呼籲,聲明表達了大英帝國對於遠東局勢的不安,但是口吻十分的客氣,毫無威脅字眼,而對於朝鮮問題,則是更加模糊,用了「朝鮮本中日兩國藩屬,有事救援無事安處可矣,以區區匪亂而持干戈,此誠不智也。」這樣的詞句,這讓我非常惱火,沖載瀅大發脾氣道:「載瀅你這個總理大臣作的什麼東西?這種東西你也敢接?什麼叫中日兩國藩屬??你給我趕緊向英國人提抗議,要他們即行道歉,收回!」
載瀅一臉惶恐,跪安了就想退走,我看著桌上一堆請戰書,煩惡更深,請戰請戰,朝鮮的袁世凱在這當口還有心思給我送美女來!這批女人如何安置也是難辦,那是用朝鮮國王進貢的名義送來的,現在正是敏感時刻,如果拒收影響會不好,說不定朝鮮人會有什麼想法,只好讓內務府將她們先安置在慈寧花園內原先為選秀女新建的房子內。正巧彩子聽說了,便央求著要去見見,這倒讓我靈機一動,倒是可以在宮中設一個女官學校,將來宮中肯定不能再多進太監了,彩子會伺候人,正好又見不著自己的女兒,閒得發慌,讓她去培訓培訓這些女人也好。於是便傳了旨,讓彩子經常去慈寧花園教授儀範。
當然,我並不知道,這一十二名女子之中,有六名是日本軍部自小培養的女間。
這一堆請戰書,基本都是海軍的,對於戰局,我似乎有些緊張過度了,一開始勒令海軍但重防守,而南洋反而不受節制,估計把這群人都快悶出鳥兒來了。沒錯,我要的就是這樣,這群人心高氣傲,又尋戰心重,略微有些浮了,把他們關上一陣,現在再下旨讓他們自行尋敵接戰,一定不會犯大意疏忽又或者輕敵的毛病。
想像著劉步蟾等人焦急的模樣,我不禁笑了起來,提筆親自擬旨,著電傳人員以電報發出至海軍前沿。
「接敵!尋戰!」,劉步蟾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聖旨終於下了,諸位!」
只有琅威利依舊坐著,其他參謀部的人員幾乎都全部跳了起來,終於可以自行尋戰了,等待這一天很久了。
「琅老頭!怎麼,你不高興嗎?」,與琅威利的矛盾化解之後,劉步蟾與琅之間稱呼也隨便起來。
「高興。」,琅威利笑了笑起身拍了拍劉步蟾的肩膀道:「不過司令官閣下,你想過為什麼皇帝陛下會直到今天才下達這道命令嗎?」
劉步蟾愕然,他不是笨人,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當下冷靜下來,鎮定呼喝眾人道:「諸位!皇上恩旨上雖然沒明說,但是大家一定要知道,皇上是怕我們太過驕躁了,給國家帶來危害啊。諸位,國家海上臂膀,盡在你我手中,大丈夫建萬世功勳,現正當時也。」
通訊部陳恩燾進見,呈上袁世凱部的復電,復電上寥寥數字:韓戰無憂,海上累劉郎矣。
「好!想必袁世凱的防線已經構建好了。」,劉步蟾看了一眼琅威利,轉變了聲調道:「琅督,照你看,我軍應向何方進擊為好?」
這也就是要判斷敵軍主力的方位,長崎是現在日本常備艦隊的母港,主力照理來說應當在長崎啊,劉步蟾這是怎麼了?一些海軍軍官不由納悶。但見到琅威利和劉步蟾臉上的笑容時,一些聰明的人才大概知曉怎麼回事。
「地圖!」,待到勤務兵攤開海圖,琅威利用手指點著這遠東日本海及附近海域的海圖道:「根據飛艇傳回來的訊息,敵軍在對馬島一線設伏有好幾天了,司令官閣下,這個島的關鍵性想必不用我再說一遍了。只是有一點要提請司令官閣下注意,敵人在此設伏的目的何在?」
順著琅威利的思路,諸將均開始收回興奮的心情,開始思索起來。
劉步蟾在海圖前踱步,邊走邊說道:「對馬島是長崎與下關一線的咽喉所在,一如日本若是想攻擊威海山東,就必經濟州島一樣,我軍如今要從巨文島攻擊上述兩地,則必經對馬島。但是長崎作為常備艦隊的母港,倭人艦隊齊集,而空港下關才是真正要守的地方,如此看來對馬島一線的設伏,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空港對於我們這樣一支艦隊來說,不是一個有價值的目標。」
鄧世昌舒展開雙眉,點了點頭道:「提督大人說的是,標下在想,照搜集的情報看,日本陸軍乃是在長崎集結準備渡海在朝登陸,此為長崎一部,另一部不知身在何處,會不會就在下關?」
劉步蟾眉頭一皺,伸出三個指頭道:「我們現在有三個目標,其一,日本艦隊主力何在?是否仍在長崎?對此我存疑,傳令飛艇算好時間,夜間起飛,務必於明日上午巳正前從長崎返回,稟知狀況。其二,另一部日本陸軍何在?袁世凱在朝九千人,若是放由日軍登陸,朝鮮恐毀於你我之手,所以,元山外沿搜索,要擴大偵探範圍。其三,日軍將我視線遷延於琉球,其目的何在?情勢定有所變,所變何在?」
「劉提督,我倒有一個想法。」,琅威利眉頭緊鎖,呼吸有些急促。見劉步蟾點頭,開口道:「劉提督想,海軍要想大規模殺傷陸軍,最好的狀況是什麼?」
劉步蟾不假思索的回答:「海上絞殺戰。以我巨艦克其兵艦,殺人無算矣。」,說到這裡,眼前一亮道:「琅提督的意思是放?不錯,與其將敵兵封鎖在本島使我疲於防備無從攻擊,還不如放手讓他們登船渡海!半渡而擊之!」,稍一遲疑,頓了頓道:「只是如此一來,敵軍必全力護衛,海上主力決戰不可避免!」
「難道我們要的不是主力決戰嗎?日本的兩艘鐵甲艦,雖然龐大,難道我們的劉提督會怕那種古老的鐵甲艦?」,琅威利激將道。
劉步蟾獰起臉來,拳頭捏的嘎崩作響:「怕?老子等的就是這一天!」
說是要放,但是如何放,如何有技巧的放也是一門學問,日本人不是傻蛋,在清軍防線完全佈局完備的狀況下貿然數萬兵馬登船渡海,那與送死無異。只有賣個大破綻給日本人,他們才會放手渡海,來實現他們征服朝鮮的第一步夢想。
劉步蟾笑了笑道:「如今,這裡就有天海國訥欽總兵發來的求援電報,皇上的旨意裡卻沒有提到,只是讓海軍自主尋敵,當然,左軍門那邊要派人渡海的。只是在我看來,那個日本乾兒子……」,說著,劉步蟾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啐了一口道:「不過,他畢竟乃是皇親,我大清外蕃,而且,天海國的存在對於大清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是以,諸將聽令!」
所有人的面容都是一肅。
「致遠艦管帶鄧世昌,靖遠艦管帶葉祖圭,你二艦隨鎮遠林大人組建南分戰隊,於元山外海一線游弋,但遇敵主艦隊,即行攻擊,以拖延為主,同時招喚主力艦隊赴援。請琅提督移鎮鎮遠艦,協同林大人指揮。其餘各艦管帶,由我統一統帶,向北佯動,在朝鮮海岸一線游弋,最遠不得遠離致遠二十海里,違令者休怪我翻臉無情!此為中分戰隊,待我北上後,由濟遠艦管帶方伯謙指揮。」,劉步蟾面色沉肅,發佈著他擬定好的命令。
「那大人……」
劉步蟾搖了搖手道:「定遠艦在至造山灣後,率同操江,超海二運兵艦,前往海參崴,永山大人的三千步兵要登船赴天海國稚內城登陸。此行動待明日飛艇返回後即行開始,各艦保持無線電聯絡,不得有誤!諸位回去準備吧!」
「喳!」,眾人轟然領命。
第二天,飛艇果然在長崎港內發現了大規模的日本艦隊,同時,日本人的偵察船也看見了天上飛的飛艇,以為是清國艦隊即將發動總攻,也擴大了搜索範圍。
很快,日本人就發現了大批清軍艦隊出港的情形。消息源源不斷的報到伊東佑亨處。
「報!支那艦隊出港!」
「支那艦隊直向東來!」,「支那艦隊轉北!」,「支那艦隊持續向北!」,「支那飛舟還在天上!」
伊東佑亨心裡煩躁,與樺山資紀對望了兩眼,都感覺到彼此對於支那人這個新東西的厭惡,有這麼個東西在天上,己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脫對方的監視,這也是他遲遲不敢讓陸軍登船的原因。
「開火!」,樺山資紀憤怒的嘟囔了一句。外面稀稀拉拉的傳來幾聲槍響,只見飛艇略略升高了些,大搖大擺的調轉了頭,往回去了。
「樺山君,你看清國艦隊,真的是去北海道赴援了嗎?」,儘管從表象上來看,的確如此,但是伊東佑亨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遲疑著問樺山資紀道。
「據報說掛的是清國的提督旗,總共十艘大艦,七八艘小艦。小艦不提,大艦正好十艘,正是清國主力艦隊。照這樣看,他們是向北方運動沒有錯。但是目的地是什麼我不能肯定,不過照支那人的習性來看,甘願將主力艦隊全部離開母港,一定是受到了十分強大的壓力。」,樺山資紀冷靜地分析道。
伊東佑亨點了點頭,伸手拿出一份文件道:「對,北京傳來的消息,支那皇帝對於海軍一事無成非常震怒,已經嚴命他們尋敵決戰了。也許這次行動,正是這個原因了。該死的,我嚴重懷疑北海道那幫叛徒與支那人之間,有著特殊的聯絡通道。不然支那人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趕去救援呢?」
「沒錯,歐洲人有無線電,但是太貴了,我寫信問過價格……」,樺山資紀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道:「西夷人很壞,知道大日本需要,開價很過分。聽說清國可以自己造,唉——」
伊東佑亨沒有說話,他知道樺山資紀為什麼歎氣,這位海軍大臣是他很尊敬的人,皇國正在進行的這場賭博,手中的牌沒有清國人的牌好啊……
「現在有三個選擇,司令官閣下,皇國萬世基業,就看你的選擇了。」,樺山資紀沒有沉湎在那種情緒中太久,很快臉上就恢復了堅毅的表情:「第一,放棄北海道不管,固守長崎,待清軍馳援北海道南返攻擊長崎,屆時主力決戰。皇國命運,繫於一賭。此為下策。」
伊東佑亨搖了搖頭道:「請大臣閣下繼續說吧。」
「中策,趁此機會,我主力艦隊掩護陸軍登船強行登陸朝鮮元山,陸上的事情就交給陸軍吧,艦隊即行東上,尋敵主力決戰。於此之後,全力支援北海道戰事,再回兵朝鮮,甚至支那本土,掩護陸軍大部隊在支那登陸。」,樺山資紀的手指在海圖上從長崎出發,移向元山,又移向了北海道島。
伊東佑亨眼前一亮,笑了笑道:「聽上去大臣閣下的中策似乎更像是上策了。」
「說他是中策,是因為海軍要冒很大的危險。萬一支那艦隊設伏,我們很難佔便宜。」,樺山資紀笑了笑道:「而我屬意的上策,仍是要放棄北海道不管,我主力艦隊北上,於朝鮮沿岸擇地設伏,待清軍回援朝鮮時,中途伏擊之,此後皇國海上無敵,大日本帝國陸軍可隨時在支那任意地點登陸。」
言說著,樺山資紀閉上了眼睛道:「伊東,皇國命運,繫於你我之手。雖說擔子重大,但是也不用太過緊張,我看英國人拒絕了支那人協同作戰的要求,就很能說明問題。大日本,起碼可以保證本土。」
「你是說,英國人不會允許支那人獨贏的?」,伊東佑亨畢竟是個純粹的將軍,思維沒有樺山資紀這麼開闊,不過也是心中一動:「既然如此,伊東閣下略有些冒險的中策!」
樺山資紀睜開了眼睛,略有些驚訝,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嗯,也好。陸軍的事,就由陸軍部去忙吧,我們只要將他們送過海去就行了。皇國,還是要看我海軍!」
「嘿依!」,伊東佑亨點頭行禮道:「那麼,伊東就去準備了!」
船台上,常備艦隊的所有軍艦都裝滿了燃煤,水,還有彈藥。運輸艦以及商船前,站滿了背著背包和長槍等待命令準備等船的陸軍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昂揚著鬥志和樂觀的笑容。隨著指揮官一聲令下,第一批五千陸軍率先登船,這是最精銳的部隊,第一個登陸場就要靠他們維持了!
下午二時許,一切準備就緒。大日本帝國常備艦隊出港,君之代的曲調配合著陽光下長崎港內一艘艘承載著陸海軍的驕傲的軍艦魚貫而出,詩意的浪漫。
同樣的浪漫,就像在這個蒸汽時代享受著飛翔的樂趣的中國偵察兵一樣,飛艇在寬闊的日本海海面上巡弋,不時地通過小型無線電發報機與海面上的致遠等艦取得聯絡。
元山一線,清國的海軍主力艦隊,正在等待著敵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