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的折子一經明發天下,朝野上持續了許多天的議論紛紛暫時平息了一陣,輿論導向便漸漸的倒向了我這邊,但凡稍稍有些智慧的人,都能看出我明發此折的意思,沒停了幾天,便陸續有人上折子稱讚我的英明舉措,對新軍的新制度,新訓法誇獎不已。更有四川提督宋慶,伊犁將軍長庚,吉林將軍長順,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福建台灣道唐景崧,廣西按查使李秉衡,雲貴總督王文韶,兩江總督劉坤一等人,均都上折稱善。
李鴻章更集得北洋百官折表一體呈上,丁汝昌,林泰曾,劉步蟾,鄧世昌,薩鎮冰等人紛紛在列。
至於反對之聲,開始幾天還有零星幾個,到後來,便是一個也沒了。
事情至此,我便順理成章的下了一道上諭,諭示全國軍隊,頭髮不得超過一寸,更加推恩退伍之後,蓄髮自便。我想的是幾年十幾年後,退伍的人多了,到民間不以不蓄髮為異的時候,那時候民間潮流,再加上戰場上頻頻得勝,那便是最好的改革時機了。
不過古往今來,幾千年下來的教化,唉,估計也不是一朝一夕一道上諭可以改變的了的吧。
這天剛進軍機處,就看見翁同龢皺眉沉思著什麼,居然沒注意到我來了,我探頭過去一瞧,卻見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張之洞那份奏折。
我走的近了,翁這才發現是我來了,慌忙要跪下見禮。我搖了搖手道:「免了免了吧。翁師傅怎麼看得這麼入神啊?」
「噢……」,翁同龢呈起手中奏章交給我道:「皇上請看,這兵營割發,乃是皇上在七月初七下的特旨,傳到京城中物議四起時,已是七月十一左右。老臣早一點,在七月初十便得知了,但香嚴公這折子卻是七月十五便到了……」,翁臉上是一派思索的神態,絲毫不見有任何提示於我的樣子。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翁師傅是想說張之洞在京城有耳目?那也自是正常。」
翁同龢搖了搖頭道:「那倒也不算什麼,但老臣身在京城機樞,也是在七月初十才得的消息,京城與武昌相距千里,驛馬總要有近十天的功夫,張大人便算是在京城有成千上萬個耳目,也不可能如此快法。」
我心中一凜,的確是這樣的,從事發到他折子上來,一共不過八天,其他各地的督撫都沒他這麼快的。大多數是假做不知,直到我明發朱批折子,這才陸續有外地的折子遞上來。
我點了點頭道:「翁師傅以為……」
翁同龢臉上這才露出憂色,遲疑道:「臣思來想去,必定是龍旗軍中有一個聰明絕頂之人,體會上意,料定此是一個好機會,恰好此人又與張之洞交好……」
「你是說榮祿?」,我眉頭一皺道:「他自己怎麼又不上折子?」
「皇上……」,翁同龢笑了笑道:「皇上聖明……」
我搖了搖頭,看著翁同龢道:「翁師傅,此事便當作沒有吧。朕不放在心上,你就別去讓那些御史去寫什麼折子上來了,朕自有主張。」
說完捏了捏拳頭,掉臉往外走去。
這榮祿,還真是會想,知道這是個拍我馬屁的機會,於是就通知張之洞,讓他獨樹一幟,寫個與眾不同的折子上來,必定有好處。而果然也實現了,我明發朱批,大大誇耀了張一番。
可是,這榮祿難道自己不得到半點好處嗎?
新軍,在京城的新軍勾結外臣,這在任何朝代都是大忌,也難怪翁同龢會深以為憂。儘管我相信張之洞的操守,不過……還真是不能不妨。
心下把這事情記在心裡,因為沒有真憑實據,也輕易動不得榮祿。這傢伙的關係網實在是太複雜了,嘿,算起來當日我想起奪宮之後並未及時處理榮祿,反而是錯有錯招,走了一步好棋,如果那時候再辦了榮祿,一來宗室中反彈更甚,就怕外地督撫中,也會有一二個跳出來鬧事的,以我來說,我還真沒有對付這些老傢伙的政治經驗。
如今榮祿這傢伙,到底在存了什麼心思呢?說他想造反,估計他也沒那個膽,也沒那個實力,龍旗軍不是由他說了算的,雖說是請了禮親王主持,不過世鐸也知道,那裡主事的不是他和他的女婿,而是聶士誠。如果說禮親王懂得這個道理而榮祿不懂……相信再笨的人也不會相信。
當下下定決心,再去龍旗軍軍營一趟。
龍旗軍兵員無定額,目前是一萬兩千餘人,但還在陸續招募中,我本來的意思,是首先練出一支中華第一軍來,然後打一場硬仗,以此培養出第一批職業軍官來分配到各地軍營去,以此提升全國軍隊的軍事素質。
世鐸,聶士誠,榮祿三人一身官服,率領身後數十位大小軍官在轅門迎接聖駕。我的車駕一到,眾人紛紛下跪。
下車進入軍營,這段時間我一直注意榮祿,只見他一臉坦蕩,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這本在我意料之中,像他這樣老奸巨猾的人,本當如此。
這次來,一來是呆會找三巨頭特別是榮祿談談心,二來嘛,也要看看請來的洋人教員。當下示意世鐸,將洋員都請來。
不一陣,在中軍廣場上,聚集了幾十位身著新式軍服的洋人,見了我紛紛鞠躬。「YourMajesty」「大皇帝陛下」「皇上」,各式各樣口音的中文外文脫口而出。看得世鐸連連皺眉。
我哈哈一笑,起身問世鐸道:「這些都是哪國人?」
世鐸躬身回道:「回皇上話,大多是德國人,也有少些奧匈,英國,法國的,美國的也有一些。」
我點了點頭,緩步走下觀禮台,不理會身後幾個官員驚詫的叫聲,信步走到外籍軍官中間,笑著用英文說道:「諸位遠來辛苦了,朕代表中華億萬人民,歡迎諸位閣下!」
洋人們大都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有個大鬍子的軍官咧嘴一笑道:「陛下,你也會說鳥語?」,這話卻是用中文說的。
我忍不住哈哈一笑,這是哪個翻譯教他的,這傢伙居然這樣教老外……
我點點頭道:「你好,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國來?你們的鳥語……朕說不好……」
大鬍子一腆胸,精神抖擻地說道:「回稟陛下,俺叫馮.因斯坦諾,從德意志來。」,我一笑,哦,不是從鳥國來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又走了幾步停下,那大鬍子居然跟了上來,向我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威廉.梅巴赫。」
我點了點頭,每走過一個人,大鬍子都要介紹那人的姓名,當快要走完這個隊列的時候,突然大鬍子的一句話讓我停下了腳步:「陛下,這也是我的朋友,退役帝國炮兵上校費迪南德.馮.格拉夫.齊柏林……」
「齊柏林??」,我本來已經走過齊柏林身前,聽到這個名字,立時回過頭來,緊盯著那個叫齊柏林的中年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