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參商相會2
    次日一早,南奴赤利的首領阿木圖就帶兵率先攻打起樓蘭城來。

    沖耳之際到處都是喊殺聲,士兵們在城牆上來回的奔跑著,不斷的揮舞著戰刀砍斷城牆上拋上來的鉤鎖,用利箭向城下還擊。

    城頭上滿滿都是楚軍的形貌,那些漆黑的戰甲閃動著噬人的寒芒,讓下面的匈奴人越發堅定了前面敵人的身份,南奴赤利作為沒被青夏發現的一處遭到屠戮的部落,對楚軍的恨意已經深入骨髓,阿木圖為人彪悍,一馬當先,帶著一群匈奴人,騎在馬上呼嘯的廝殺而來。城牆高達數丈,他們就用鉤鎖鉤梯擲上城頭,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後面有大批的弓箭手來回奔走,向上射箭,以掩護他們,可是在楚軍的熱油沸水利箭的阻擊下,仍舊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大片的鮮血和人頭仿佛是割麥子一樣的齊刷刷的倒下去,黃沙遍布,血泥糅雜。

    青夏站在牆頭上,指揮著眾軍有條不紊的反擊,南奴赤利是草原人,擅長馬戰,攻城並不精通,所用的方法十分笨拙,招數也不夠多。有了之前黃彪的偷襲草原,如今匈奴大軍出兵,再也不敢傾盡所有了。青夏知道真正的戰役還沒有開始,是以也並沒有用盡力氣。

    一日的攻城就在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時間裡緩緩過去,雙方傷亡都不大,但是傍晚的時候,西北方卻陡然傳來一陣淒厲的號角,青夏聞聲背脊頓時一涼,她知道,骨力阿術終於耐不住寂寞,要向自己發動攻擊了。而自己為了安撫士兵所說的楚離的援軍,卻永遠也不會來了,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撐下去。

    城牆之下,密密麻麻的匈奴兵像是一片烏雲一樣緩緩的覆蓋上來,浸了油的牛皮鎧甲被火烤的硬邦邦的,行動間發出鏗鏘的聲響,雪亮的戰刀閃動著嗜血的寒芒,配合著那些裸露在外的粗壯的膀子,越發有濃重的殺氣迎面撲來。

    這樣彪悍的士兵若是在平地遭遇,可能只要三個回合就可以撕開楚軍的防線,青夏此次勝就勝在她在西川人之後,在匈奴人之前趕到樓蘭。燕回屠殺樓蘭滿城,本是為了激怒匈奴,坐視匈奴和南楚開戰,卻不想被青夏橫插一腳,破壞了他的計劃不說,還占據了樓蘭地利,使得現在的攻城要多費許多功夫。並且,最可氣的是他直到現在都還不能斷定城裡的將領究竟是誰。因為大部分匈奴人的退戰,讓他失去了楚離的下落,又以為莊青夏仍舊在龍牙和花溶月陸華陽纏斗,是以,對城中人物身份的猜疑,讓他越發的小心了起來。

    匈奴人避開主城,分成兩側雙翼從變成搭梯強攻,骨力阿術部下的匈奴人遠不是南奴赤利能夠相提並論,那些赤著膀子的大漢嘴裡叼著狼刀,雙手各握著一把匕首,在城牆上插一刀就向上攀爬一步,停下來時找到粗糙的落腳點,抓起身後的弓箭就向上射來,如同壁虎一樣緊緊的扒在城牆上。

    一桶一桶的沸水滾燙的澆下去,可是夜裡風冷,等水澆到匈奴人身上的時候已經不再滾燙,掉下去的人也越發的少,青夏到此時才知道骨力阿術為何選在這個時候進攻,而此時城中已經沒有滾油了。

    戰馬的嘶鳴,人聲的慘叫,箭矢排空,所有的聲音都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青夏站在城頭上,一身白色的戰甲,身後的黑色披風在獵獵翻飛,她沒有沖到最前面,只是堅定的站在城頭上,讓所有的楚軍都能看到她,看到他們的主帥。她只想讓他們知道,即便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她仍舊和他們在一起,為了南楚,為了家園,為了各自的信念,在頑強的堅守著。

    隆隆的戰鼓轟隆的響了起來,腳下的大地仿佛隨著各人的心在一同跳動,楚軍發了瘋一樣的嘶吼,面對著數十倍於他們的敵人奮不顧身的廝殺著,死守著這座唯一的屏障。

    戰爭不是暗殺,個人的力量在此刻顯得是那般的渺小,青夏看著密密麻麻如蝗蟲一般的敵軍,堅定的握緊了腰間的長槍,背脊挺拔,如同一只挺立的豐碑。

    她一直知道,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會毫不猶豫的為楚離而死。曾經的她,只是會覺得對他有虧欠,只是想通過一些別的方式去償還,可是此刻,她卻突然有一絲莫名的欣喜。她很開心的想,她救了他,他可以活著,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到南楚,她用她的生命守護了他的江山,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那些難言的心事阻擋在他們之間,她的血肉灑在這片跌宕的大漠上,鑄成了他鐵桶一樣牢固的萬裡河山,永遠的守護著他的子民,這樣的她,會不會就算是一種特別的愛?

    八年來,他們相互糾纏,相互傷害,卻又總是在危急關頭毫不猶豫的為對方挺身而出。他的冷漠,他的霸道,他的謀算,他的欺騙,他的倔強和固執,他的受傷和失望,還有他們之間一起走過的那麼多年,那麼多往事,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回蕩在她的腦子裡,不用再如曾經那般,只是想一想,都覺得是對那個人的褻瀆。

    也許,自始自終,她都是愛著他的,因為愛,才會有恨,有失望,有不甘,更會有擔心,有害怕,有掛念,有愧疚和不捨,每一次危難之際,她的腦海之中個回蕩的人都是他的臉,都是他一身黑甲劍眉星目的模樣。他的愛太沉重,太濃厚,她回應不起,更說不出口,那麼就讓她為他而死,用這種方式去報答那永遠也無法吐出唇角的刻骨銘心。

    命運讓她一前一後愛上了兩個人,注定了要讓她為一個走遍天涯海角,再為另外一個奔赴黃泉。

    礌石、滾木、石灰、沸水,全都派上了用場,匈奴人完全用人命鋪出了一條路來,城牆上幾處缺口突然同時被打開,匈奴人口裡叼著狼刀赤著膀子爬上了城樓,楚軍不敵,瞬間就有幾人喪命。驚呼聲頓時響起,下面的匈奴也齊齊歡呼,青夏眉梢一挑,身形瞬間化成一股旋風,長槍有若蛟龍,點刺挑殺,狀似瘋魔,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全都是最直接最實用的方法,槍槍刺入敵人的要害,鮮血噴湧,腥臭逼人,人如槍,槍如人,出手迅速,好似神跡,彈指間刺出百槍,誅滅百人,白甲將軍長搶拄地,旋風收勢,面色冷然的看著前方,眉心的血絲緩緩流了下來,可是她的面色卻沒有一絲波動。

    楚軍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是次真正見到青夏動武,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文弱,智謀決斷算無遺策的大都督竟然還是一個武藝上的高手。短暫的沉默之後,巨大的歡呼聲陡然響起。南楚的軍人們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迅速的回到各自的拼殺之中去,匈奴人頓時苦不堪言。

    燕回放下望遠鏡,嘴角牽起,轉過頭來淡笑道:“果然是她,南兒,你有對手了。”

    昭南少將面色沉靜,沉默的帶上頭盔,穿好護甲,剛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說道:”義父,刀劍無眼,請不要靠近戰場。”

    燕回點頭笑道:“你讓我去我也不去,沒得弄髒了我的新袍子。”

    淒厲的戰鼓突然響起,匈奴人還沒完全退出戰場,西川的大軍就呼嘯著壓了上去,齊安坐下的大將孟邦對齊安恭敬的說道:“太子,莫昭南出兵了,我們要不要上去?”

    齊安騎在馬上,緩緩的搖了搖頭,道:“先不忙,等西川退下來我們再上。”說罷,東齊太子陰狠的一笑,摩挲著一旁的望遠鏡,低聲歎息道:“沒想到真的是你,你還真是對他死心塌地,只是不知道,我們這樣一輪又一輪的車輪戰下去,你能堅持多久呢?”

    整整三天,青夏都沒有合過眼睛,楚軍傷亡並不大,實際上是對方的進攻並不猛烈,但是卻從未有絲毫的停歇,他們仿佛是商量好的一樣,一輪又一輪的車輪戰輪番上陣,不給楚軍半點休息的時間,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只是無休的纏斗,似乎在等待什麼一樣。

    青夏當然知道他們在等什麼,若不是有梁公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悄悄出營,她也可能早就出城和對方決一死戰。

    他們在等,等待楚離殺進來救自己,而自己也是在等,等待楚離遠離大漠,為他贏得離去的時間。

    天色漸漸灰暗,坦搭的士兵漸漸退了下去,聲勢漸小。青夏一身銀白的鎧甲已經變得滿是血污,三日以來滴水未進嚴重消耗著她的體力,她將隊伍分成三隊,輪番上陣,每一隊只有三千人,防范起來十分吃力,可是這也好過無休止的與敵人對抗。

    火頭軍抬上了幾口大鍋,好在樓蘭富庶,人雖然死了東西還在,他們並不至於斷糧。

    熱氣騰騰的白米飯被端上了城樓,前排的士兵們還在戰斗,後排的軍人卻端著飯碗開始大吃,幾口將米飯吃下之後立刻站起身來,接替前面的士兵繼續守城。

    前天的下午,青夏正和一群士兵一起吃飯的時候,一只流箭射來一下子穿透了一名黑衣衛的腦袋。那是匈奴特有的射鷹的箭,勁頭很大,上面還帶著倒刺,噗的一下射掉了黑衣衛的半邊腦袋,白花花的腦漿撒了青夏一碗,跟雪白的白米混在一起,竟然那般的和諧。

    士兵們迅速將死者的屍體拖到一邊,然後吃飯的繼續吃飯,戰斗的繼續戰斗,青夏緊咬著嘴唇,強行抑制住想吐的沖動。她知道,她是主帥,如果連她都堅持不下去了,那麼,他們這隊孤軍深入的南楚精銳,就必將死的沒有半點價值。於是她端起飯碗,幾口將那些腥熱的米飯吃了下去,連帶著翻騰的胃酸,湧起的酸水,一同狠狠地咽下去。

    那天晚上,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她瘋狂的嘔吐,幾乎將一顆胃也吐出來。

    戰爭是殘酷的,但是她有自己的希望和信仰。

    楚離,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平安。

    三天,五天,七天,十天。

    二十天,整整二十天!樓蘭之戰已經進行到白熱化,楚軍的體力被耗到了極致。可是令下面的各方聯軍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無論那座樓蘭城已經到了怎樣一個千瘡百孔的地步,無論是怎樣的搖搖欲墜,但那上面的黑龍旗幟卻始終屹立不倒,頑強的好似萬古聳立的雪峰一樣的矗立在上。

    各方的領袖都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問題,整整二十天,完全足夠從此地回到華容小道,而楚皇卻始終沒有現身,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離去,而他們在這裡故作聰明的所謂的引敵入甕的計劃不過是被對方將計就計,用來拖延他們的時間,好放楚皇東去?手機看訪問a

    終於,就連一向放浪形骸如燕回都登時變了臉色,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同時做出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若是他們發兵三十多萬,共同聯軍進入大漠,卻只和對方一隊不足一萬人的隊伍纏斗,那此行就將成為華夏大陸最大的一個笑話,西川、東齊、北秦、匈奴,也將成為整個天下的笑柄。

    抓不到楚離,此行將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他們也不能就這樣放棄樓蘭裡的楚軍轉頭離去。所以,一同會戰將近一月,各方統帥次召開了會議,決定集結所有大軍,共同出兵,消滅東南大都督夏青在樓蘭城中的軍隊。

    次日一早,波所有大軍集體出動的戰役終於開始,鋪天蓋地的軍人潮水般的湧向搖搖欲墜的樓蘭古城,廝殺聲和慘呼聲充斥天地,血泥糅雜,草木含悲。

    青夏早就已經料到會有這一天,以一萬大軍拖住對方三十萬聯軍半月有余,這樣驕人的戰績已經足夠她欣慰。最重要的是,楚離一定已經回到了南楚,沒有後顧之憂下,青夏也敞開心扉,不想再同他們戲耍下去。

    所有的一切必須要做一個了斷,想要吃掉自己,也必須要讓他們付出相應的代價。

    整整一個白天過去了,血戰到了黃昏,樓蘭城城頭幾次爬上了敵軍的影子,但在黑衣衛的頑強廝殺下,卻終於保住了那面飄搖的龍旗,聯軍徹底震怒了,他們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不到一萬人,並且已經不眠不休血戰了一個月的軍隊會有這樣巨大的戰斗力,那座看似隨時都有可能倒塌的樓蘭城卻始終堅挺的挺立著,好似風中的殘燭,好似每分每秒都馬上就要熄滅,但卻一直發著亮光,並且似乎將會一直亮下去。

    整日的激戰,無論是楚軍,還是聯軍,都已經疲倦了,聯軍們不再抱有今日結束戰爭的幻想,南奴赤利和女真各部已經在部署退兵,然而就在這時,聯軍攻勢較弱的西城門,卻自動打開了。

    所有人都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無法想象,這個時候樓蘭城的城門被打開究竟意味著什麼,那群躲在城上終日放冷箭的南楚人一旦跑到平地上怎麼可能是三十萬聯軍的對手?

    但是不管怎樣,所有人霎時間轟的一聲全都迎了上去,率先沖進城門的誘惑太大了,讓這群人聽不到莫昭南的號令聲,完全陷入了自顧自的沖殺之中。

    一隊五千人的騎兵突然自裡面沖殺而出,人人披著黑甲,肩上系著紅色的肩帶,平舉著鋒利的戰刀,在他們之前,一身白甲的年輕將領身後招展著漆黑的披風,像是一只孤傲的蒼鷹一般,她緩緩的舉起右手,面色平靜的看著對面潮水一般洶湧奔來的敵軍,眼神寧靜,除了冷冽的寒芒,沒有一絲一毫畏懼的情緒,突然,她將手重重的揮下去,長風呼嘯而起,卷起她的披風獵獵翻飛,肅穆的軍隊發出震耳欲聾的高呼,迎著火紅的夕陽,沖殺而去。

    這是一場三十對一的戰爭,沒有任何人會認為防守的那一方會有丁點勝利的可能,然而世事總是向著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而去,所有人無法想象的那一刻,奇跡就這樣發生了。

    後無去路,前有追兵,孤身陷入死地,沒有補給和外援,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所有的南楚軍人們都抱著必死的信念而來。然而,在很多時候,一只頑強並且不懼生死的隊伍,是無敵的!

    大地在腳下顫抖不已,之前的自大和嘲笑漸漸化作不可抑止的恐慌,整齊的黑甲騎兵們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逼近,狠狠的壓了上來。前排的聯軍還沒反應過來,連一聲驚呼都沒喊出嗓子,就被巨大的壓力瞬間擊潰掀飛,南楚的軍人們戰馬高昂,來勢驚人,揮舞著巨大的戰刀,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在他們年輕的主帥的率領下,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凶悍的彈壓上來。

    燕回放下望遠鏡,向來玩世不恭的面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嬉笑,他雙眉緊鎖,看著莫昭南及時整頓大軍退回,卻也沒有半點欣慰之情,一張白玉臉孔滿是陰霾,帶著說不出的寒冷。

    半晌之後,昭南少將一身戎裝的走進,鏗鏘跪在地上,對燕回沉聲說道:“昭南辦事不利,請義父責罰!”

    燕回面色不變,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莫昭南,沉聲說道:“你能看出危機,及時帶著主力撤退,已經不易。”

    “義父……”

    燕回擺了擺手,靜靜的望著前方的戰局,天色漸黑,聯軍被殺的丟盔卸甲,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三十萬大軍迂回的追殺著那一萬人,可是追著追著竟然被他們各個擊破,一口一口的蠶食掉聯軍的力量。聯軍兵敗如山倒,狼狽不堪,拖著破敗的旗幟瘋狂的向大營的方向退卻,沒人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聯軍一方一片哭天搶地的悲戚。

    莫昭南皺著眉頭,眼神沉靜,隱隱帶著一絲鋒利的鋒芒。

    燕回突然輕聲一笑,語調飽含深意的指著前方說道:“你看懂了嗎?”

    莫昭南點了點頭,說道:“對方的指揮官,非常高明。”

    “何止高明,就算是大秦戰神秦之炎復活,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燕回不無贊歎的說道:“他們雖然只有五千人,但是機動靈活性非常大,擊潰了我們的側翼之後,沒有正面和東齊的齊軍對抗,反而迂回的統過去襲擾骨力阿術的鐵甲軍,這個弧線繞的非常藝術,既避免了將自己的後方暴露在骨力阿術前鋒軍的正面威脅之下,又壓制了匈奴人的迅速回轉,更以匈奴人作為屏障,阻擋了東齊和我們西川的進攻,為他們的攻擊贏得時間。匈奴人騎兵突出,不遵軍令的人大有人在,等於免費為他們做了前鋒擊潰了自己的陣型。”

    “對方的將領對戰事的把握非常精准,能夠敏銳的察覺出我軍的破綻和弱處,並加以利用迅速的制造短期局部的優勢,善於制造混亂並且將混亂擴大,一旦抓到機會就會誓死咬住,並且善於調整隊形絕不戀戰。她看穿了我們不是一個統帥,有效的利用各方的嫌隙,對戰爭手法的巧妙把握簡直到了藝術的境界。就算我們有三十萬大軍,也只能像是一個死人一樣,被弱小的野狗一口一口的蠶食,這樣高明的做戰方法,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莫昭南眉頭緊鎖,想了許久,方才沉聲說道:“這個莊青夏,果真厲害。”

    “厲害的還在後頭,”燕回冷冷一笑,站起身來,若有所思的說道:“此戰的真正麻煩還在後頭,三十對一的失敗,沒有人願意承認,尤其是死要面子的匈奴人。你的提前退兵,齊人沖亂匈奴人的陣型,匈奴內部不相互回援,會成為此戰的最大的後遺症。”

    燕回眼睛望著已經陷入一片歡騰的樓蘭城,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緩緩說道:“這是聯軍次聯手,就出現這麼大的紕漏,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信任可言。莊青夏,我真是小瞧她了,她曾經在西川從軍,我就一手將她放走,西川,失去了一個中興的千載良機。”

    漆黑的夜色中,黑色的南楚黑龍大旗在長空中呼嘯。

    戰事果然膠著了下來,燕回已經不再抱任何鏟除楚離的希望,一個月已經過去,三方聯軍死在樓蘭城下的人馬已經足足有七萬之多,而那座樓蘭城,卻仍舊頑強不屈的挺立在那裡。

    他們已經不可以就這樣離去,不然,此次領軍的各位將領們,將會徹徹底底的失去全部的軍心。

    他們已經成了全天下的笑話,現在重要的只是這個笑話會鬧多大而已。

    但是,經過之前的次聯手,大規模的戰斗已經組織不起來,各方只能各自為戰,來對抗那個神出鬼沒的新一代戰神。

    而此時此刻,在樓蘭城裡,楚軍已經斷糧三天了。

    五天前,莫昭南襲掠樓蘭的糧草,青夏當時在外面對抗齊人,等趕回去的時候,樓蘭的糧倉已經化作了一片火海。不得已下,他們不得不從各家各戶搜索糧食,但是畢竟只是杯水車薪,到如今,他們已經再也無糧可吃了。

    青夏無奈之下,不得不下了一個絕令殺馬!

    楚軍頓時嘩然,沒有了馬,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戰死在這裡,再也沒有了逃生的機會。盡管明知道逃生的機會很小,但是事到臨頭,眾人還是驚慌失措了起來,之前因為勝利而帶來的喜悅不翼而飛,只剩下滿滿的彷徨和淒涼。

    青夏沒說什麼,只是當先奔起了刀,一刀砍在了自己的戰馬的脖顧上,黑馬倒在地上,眼眶裡有大滴的淚水緩緩的落下來,定定的望著青夏,一動不動。

    這匹馬,還是當日楚離送給她的,已經跟了她很多年,她咬著牙,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銀白色的頭盔就在她的頭上,覆蓋住她緊皺的眉頭,腔子裡有滾燙的熱血在奔湧,是那般的腥甜。她強行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下去,不再去想任何事,只是決絕的轉過身去,向著城牆走去,背脊挺直,像是蒼老的松。

    所有的南楚士兵們都看著他們的主帥,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文弱的東南都督,而是他們心底真真正正的戰神。

    噗噗的殺馬聲回蕩在空氣之中,青夏站在城樓之上,看著前面被染成一片血紅的戰場,緩緩的握緊拳頭。

    楚離,你可還好,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現在,就讓我繼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為你掃清那些擋路的石頭吧。

    呼的一聲,又一陣攻擊沖擊而上,青夏的眼神頓時銳利了起來,她揚起頭來,望著前面黑壓壓的大軍,一絲悲涼的氣息頓時升騰而起。

    在經過了十多日的沉寂之後,對面的聯軍終於在燕回的努力下,再一次完成了這一次共同的出兵。

    而這一次,她已經無力再去還擊了。

    “將士們!起鍋灶,煮馬肉,大吃一頓之後,將對面那些人鏟除!”

    劇烈的呼嘯聲轟鳴響起,所有的楚軍嘶聲大吼,彎弓搭箭,等待著聯軍的再一次圍擊。

    黃沙飛舞,血泥飛濺,三個時辰之後,搖搖欲墜的樓蘭城門,終於被人死死的敲開,聯軍歡呼一聲,齊齊策馬潮水般的湧入。

    青夏率軍迎敵,長槍染血,一雙眼睛已經殺的血紅,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那些熟悉的臉孔一個個倒下去,好像是秋天的麥子,噴濺著腥熱的血,倒在一片黃沙之中。

    青夏的神智甚至有些迷糊了,很多時候她甚至都在打著盹,只有受傷的時候,那些尖銳的疼痛可以提醒她此刻自己正在做什麼。她想,這一次,她可能是真的走到末路了,這裡是滾滾大漠,楚離已經回到盛都,秦之炎已經死了,楊楓早已失蹤,再也沒有任何人會不顧生死的前來救她。

    她想起了她的一生,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到漸漸長大,她想起了唐羽,想起李陽,想起無私對她好的楊楓,想起了那個弟弟一般的西林辰,想起了不知在何方的旭達烈,想起了白衣磊落的金少凰,想起了屢次設計陷害她的齊安,想起了清翠竹林中一身青衣的秦之炎,最後,她想起了那個一身黑衣眼神蒼涼的男人。

    這一生中,有很多人虧欠她,她也虧欠了很多人,可是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卻突然不願意再去想了。人都已經要死了,何必再去計較那麼多。最起碼,最後一刻,她還可以死的有價值。

    她的一生,見多了長河落日,見多了各色美景,見多了人情冷暖,好在,她還能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讓她可以將所有的一切都銘記於心,不管是那些仇恨、陷阱、威脅、抑或是關懷、友情和愛。

    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她一直很累,是時候歇一歇了。

    楚軍已經退到了城樓之上,青夏浴血奮戰,在楚軍的護衛之下退守在角樓之上,聯軍圍立在一側,齊人和西川最先沖上城樓,匈奴人還在下面和殘余的楚軍對抗。

    齊安面色陰沉,冷冷的看著青夏,沉聲說道:“莊青夏,又是你,你真是該死,只可惜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青夏冷眼望著他,冷淡一笑,緩緩說道:“以我之力,讓十萬聯軍埋骨大漠,我死得其所。而你,我會睜著眼睛等著看你如何收場。”

    燕回輕輕一笑,波瀾不驚的說道:“怎麼,你以為還會有人來救你嗎?”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又怎會爭此朝夕?早晚有一天,有人會替我報仇的。”

    燕回道:“誰?楚離嗎?抑或是死去的秦宣王?他今日能棄你而去,獨自逃回南楚,你以為他將來還有能力為你報仇?”

    青夏眼內譏諷陡現,冷笑道:“僵死之蟲,尚談春風,你們帶著三十萬大軍都沒能將他怎麼樣,將來又會有什麼作為?一個誅殺親族的亂臣賊子,一個國破家亡的喪家之犬,只會帶著數十倍於我的大軍在這裡張牙舞爪,簡直不知羞恥!”

    齊安怒哼一聲,厲聲說道:“好厲的一張嘴,我只恨當初一時心軟,竟沒有殺了你,今日,你就跟著死鬼秦之炎去會合吧!”

    青夏陡然揚起頭顱,用麻木的手臂舉起手中的戰刀,面色全無一絲半點的畏懼,冷眼看著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齊安冷笑一聲,舉起手來,對著一旁的侍衛說道:“將這女人給我碎屍萬段!”

    說罷,一只手就猛地揮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破空之聲突然響起,呼嘯著帶動蒼茫大漠上的古樸長風,歲月的光陰流轉,天上的武神在悄然凝視,夾帶著巨大力量的箭矢突然激射而來,唰的一聲轟然貫穿錦衣華服的齊太子的腦袋!

    所有人的眼睛頓時大睜,齊安目瞪口呆,似乎想說什麼,眼睛裡滿滿都是說不出的驚恐和慌亂,可是下一秒,他的身軀突然重重的栽了下去,順著高高的城牆,就跌落在滾滾的黃沙之中。

    燕回等人驚懼的回過頭去,只見極遠的大漠盡頭,鋪天蓋地的黑甲軍人呼嘯而來,由一點而一面,仿佛黑暗的潮水一般,劇烈的蹄聲轟鳴的踏碎了聯軍短暫的勝利狂想,像是沉重的戰鼓一樣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城中猶自纏斗的南楚軍人們看著遠方那面張揚的黑龍戰旗,突然不可抑止的發出驚天動地的厲聲怒吼。他們的大皇來了,在最危急的時刻,在生死存亡的最後一剎那,他們南楚永遠屹立不倒的旗幟,整頓天下,清洗殘血,破舊立新的上位王者,拯救眾生的救世元神,終於在短暫的沉睡之後,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刻,再一次雷霆而來!

    九天十地,幽冥鬼府,所有的神明都在齊聲的呼嘯:王者歸來!

    青夏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青絲散亂,戰袍翻飛,她全然忘記了身側的危險,全然忘記了身上的疲憊,她只是望著那個踏破星辰,夾帶著希望之光的黑甲男子,望著他斜飛的劍眉,銳利的眉眼,終於不可抑止的,落下了再也無法掩飾的熱淚。

    穿破了太久的時光,凝聚了濃厚的愛戀,打破了最後的那一層冰面,在生死關頭的最後一刻,雙生並蒂的雌雄雙星,終於再一次將目光凝聚在了一處。

    黃沙滾滾,天地玄黃,時間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概念,天野上星圖大亂,千百年來,參商二星,終於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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