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越往西北走,天氣果然越見寒冷,如今己是盛夏時節,東南洞海一帶暖意融融,百花爭艷,西北山峭之地卻是春寒粒峭,晨霧凝霜。
一處避風的山腳下,浩浩蕩蕩呈回字營盤,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青色帳蓬,隱匿在清晨的薄霧之下,就像是天神降世,撒豆成兵的神跡一般。大氣磅礡,只看上一眼,就會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殺氣迎面襲來。從海市快馬加鞭晝夜不息一路奔馳半月,方才趕到西川邊境的書信官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在手心裡吐了口吐沫,突然大喝一聲,抽鞭在戰馬的馬股之上,迅速向前奔馳而去。
而此時此刻,中軍大帳之外,卻石頭一般的跪著八十多個南楚大將,人人面色陰沉,又帶著一絲怎樣也掩藏不住的恐慌,脊背發麻,手足冰冷,凝重的氣氛迴盪在整個大營之中,除了天上的寒鴉偶爾飛過,二十萬南楚大軍,彷彿是陷入了死寂的黑夜,竟無人發出半點聲響。
楚離在中軍大帳之上,眼神冰冷,冷冷的逼視著眼前的一眾將領,突然輕哼一聲,語調清淡的說道:「怎麼?你們要選擇嗎?」
聲音雖是淡淡的,可是,卻有說不出的殺所呼嘯而來,季崇明身軀不由得一顫,左右看了一眼,當先叩首道:「萬萬不敢,末將當初只是御馬監的一名小吏,陛下知遇之恩,萬死難以報答。崇明這一腔熱血,一顆頭顱,早就做好為大楚開闢疆土而拋卻的準備。況且末將貽誤戰機,犯下大錯,理應軍法處置,不得容情。諸位將軍對我之情,末將銘記於心,但是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是末將?末將斗膽,請陛下寬恕各位將軍,崇明甘願一力承擔。」
楚離目光冰冷,面色陰沉,語氣陡然轉冷,「你的確該死。」
大帳上的男子冷笑一聲:「諸位拚死打開的漏洞,朕的數月心血,就因為你的一個貪功冒進,全部化為烏有,要不是東南總督事先打亂了匈奴人的陣腳,二十萬楚軍全部會給你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陪葬!我楚離何其愚蠢,怎麼就會相信你。」
「陛下!」大將袁授業突然跪倒在地,朗聲說道:「燕回狡詐,莫昭南用兵詭道,季將軍被人算計,非戰之機,看在他多年跟隨陛下出生入死,鞍前馬後的情分上,就饒了他這一回吧。」
「是啊」李世人附和道:「眼下和西川戰況膠晰,正是用人之際,陛下不妨讓季將軍戴罪立功,將功贖罪。」
「請陛下網開一面!」周壁更是乾脆,直接叩首大聲叫道。其餘眾將見了,紛紛跑在地上,沉聲說道:「求陛下網開一面!」
季崇明在軍中多年,雖然出身卑微,但是一直謙和待人,是以很得人心。楚離看著黑壓壓跪在地上的一干人,只是哼了一聲,說道:「看來,朕軍中的規矩,你們是都忘了。」
一身黑甲面容冷冽的男子突然站起身來,眼神凌厲,目光狠辣,陡然厲聲說道:「為將者,一個命令指示,都是成千上萬人的性命。我今天若是寬恕了你,那死去的七千武士的血債,由誰來還?」
「臣……」
「你貪功冒進,不尊軍令,仗著自己有點威信,就視士兵的性命於不物。流川河邊上如今建了七個座新墳,你若自覺還有臉面存活於世,就去看看他們殘破的屍體,去見見他們家中的孤兒寡母,去聽聽他們老父老母的喚兒哭聲!」
季崇明的臉色登時變得慘白,一雙眼睛也失去了神彩。他中了西川昭南少將的計,帶著七千人提前發動進攻,致使大軍不能合圍,自己也被包抄,不便給了西川北地的聯軍以逃生的機會,更丟掉了七千精兵的性命,能活著逃回來的,不過百之一二。想到這裡,他也萬念俱灰,頹然跪在地上,說道:「末將聽憑陛下發落。」
「陛下!西川狡詐,用兵其奸似鬼,見縫插針,非戰之罪啊!」袁授業突然大叫一聲,眼神向站在楚離身旁的徐權看去,不斷的使著眼色。
楚離冷冷說道:「我們若是鐵板一塊,他們又何來縫隙可插,心中有鬼,方能被人有機可乘,自作自受,怨得別人?來人啊,把季崇明拖下去,就地……」
「陛下!」危急關頭,徐權突然大喝一聲,打斷了楚離的說話,楚離面色怒氣一閃即逝,不悅的向他望去,沉聲說道:「你最好有別的話說。」
徐權哪裡有什麼話說,不過是想救季崇明一命罷了。此刻急病亂投醫,眼光一掃,登時看到了大帳外面一騎快馬奔來,瞧那服飾,竟是東南行省總督府的樣子,徐權心思一轉,如同撿到了救命的稻草,朗聲說道:「陛下,東南行省有信來報,陛下要不要先過目,也許有重要軍情。」
楚離眉梢一挑:「東南行省?」
「報!東南行省大都督夏青,有本上奏!」
書信官綿長的聲音登時響起,楚離眉頭輕蹙,過了許久,終於說道:「拿進來。」
不長的信,只有薄薄的兩張紙,按當時的風氣,這兩頁紙還不夠歌功頌德奉承君王的前奏,但是,就這麼短短的兩張紙,楚皇卻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下面的眾將跪的膝蓋發麻,季崇明更是心中忐忑,世上最殘忍之事莫過於活活等死,伸頭縮脖反正都是一刀,那倒不如來個痛快。
徐權倒是抱著一線生機,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楚離的表情,然而,只見他們的大皇面沉如水,雙眉緊鎖,竟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異樣的表情流露。徐權一顆心漸漸的冷了下去,看來天意如此,他也無力回天了。
唰的一聲,只見南楚大皇一身漆黑軟甲,墨發素冠,將信折了起來,隨手收起,眼神在眾將身上一掃,目光登時就寒冷了起來。
楚離治軍之嚴,當世堪稱,徐權抱著拖得一時是一時的想法,連忙問道:「陛下,可是東南海禁有消息了嗎?」
楚離目光在他臉上冷冷掃過,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樣淡淡一哼,隨即轉過頭來,繼續方纔的話說道:「來人,將季崇明拉下去,軍法處置!」
眾將登時一愣,就連季崇明也是驚在當場。
大皇說什麼?他說的是軍法處置,不是就地正法,雖然不過是換了個詞,但是這裡面包含的深意,卻是相去甚遠了。
徐權頓時精神大振,連忙趁熱打鐵的說道:「陛下,不知,依照哪條軍法?」
楚離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說道:「好大喜功,審敵不明,這,也要朕來教你嗎?」
徐權的一顆心頓時放回了肚子裡,不是貽誤戰機貪功冒進致合大軍潰敗士兵慘死,而是好大喜功審敵不明,那就不是死罪了,登時大聲叫道:「回稟陛下,好大喜功,審敵不明,依法當杖責五十!」
楚離聲音冷淡,低聲喝道:「那還愣著幹什麼?」
「是!末將聽令!」
徐權一個咕嚕爬起身來,指揮著士兵拖著暈乎乎的季崇明和一眾麻了腿的大將就退出大帳。
自始自終,面沉如水的南楚大皇始終冷著一張臉,沒有流露出半點表情。然而,中軍大帳的簾子剛一放下,裡面的人剛剛撤出,冷面男子的嘴角就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他像是一個得了糖果的小孩一樣,將放在袖子裡的潔白信紙又再次拿了出來,珍而重之的攤開,又從頭到尾一字一句的看了一遍,眼底的笑意,越發的濃烈。
外面士兵掄軍棍的聲音一聲接一聲的響了起來,楚離混若未聞,只是反覆的看著那張信紙。突然面色一怔,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喃喃說道:「明明一顆心己經繫在了楚某人的身上,偏偏就嘴硬的不肯承認,看來西川的戰事需要盡早了結才是。」
內帳的侍女沁玉正要為楚皇進茶,聞言登時一怔,手一抖險些將茶杯摔在地上。
外面那個人,是楚皇陛下嗎?
謹慎老成的宮廷侍女突的驚恐,這茶啊,還是等會再送去吧。
外面,受了五十軍棍,仍舊能自行走路的季崇明在一眾袍澤兄弟的攙扶下,踉蹌的來到徐權面前,感動的說道:「日久見人心,患難見真情,徐大人的救命之恩,崇明此生必不敢忘,他日若是有所差遣,便是死,崇明也不會皺半點眉頭。」
一旁頭腦簡單的將士們登時點頭,七嘴八舌的說道:「還是徐將軍得陛下器重,不愧是南楚舊臣。」
徐權愧然的搖了搖頭,伸手拍在季崇明的肩膀上,感慨的歎道:「季將軍,救你的不是在下,實是另其人啊,你若是真有心,他日就往海市走一趟,備份厚禮,到東南行省大都督的面前,親自道謝吧。」
說完,轉身就搖頭晃腦的離去。
眾人聽的目瞪口呆,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季崇明默默的念了兩遍夏青的名字,喃喃道:「東南總督,異軍突起的新晉寵臣夏都督?」
此時此刻,異軍突起的新晉寵臣夏都督正在海市最大的酒樓裡宴請滿刺家和淡馬錫兩國的使臣,滿刺家是位於馬六甲海峽的馬來半島,淡馬錫卻是後世的花園王國新加坡。眼下開海在即,馬六甲海峽卻是重中之重的一個中轉地,是以青夏十分重視,親自迎接這兩國的使者,她博學多才,對各國的文化歷史語言均有涉獵,一餐飯下來,賓主皆歡。
八月的海市,氣溫高達三十多度,炙熱難當,夏都督卻是一身月白錦袍從上到下包裹了個嚴嚴實實,就連脖子,也被衣裳的豎領遮住,只露出下巴和一張清俊的臉孔。
旁人不知道這是有意掩飾,以防有人看出她沒有喉結。還道這夏都督注重官儀,在這樣炙熱的天氣,穿著打扮仍舊這般受禮,果真是百官的典範,朝廷的楷模啊。
吃完飯後,囑咐下人將兩國的使者送回外賓館,青夏就頂著大太陽騎在馬上向都督府走去。自從前些日子在街頭斬了日本的浪人武士,夏都督的名聲頓時就好了起來,百姓們也不再以夏都督風流放蕩為話題。畢竟,人家年少英俊,大權在握,被女子仰慕那也屬正常。於是,青夏馬匹走過之處,百姓無不駐足翹首,滿眼的崇敬之色。
路過伍口,青夏眉梢一皺,突然停了下來,看著來來回回的滿場兵丁,回頭疑惑的說道:「這是在準備什麼?五成兵馬司要處置人犯嗎?」
「大人,」宋楊上前說道:「您忘了,今天是處斬那批倭人武士的日子。待會午時,他們就要在這裡被砍頭了。」
青夏眉頭一皺,說道:「殺人的倭人武士不是己經被我殺死了嗎?怎麼還要處斬?是誰下的命令?經過三司法過堂了嗎?」
「紅十字了,大人,南楚舊法裡有連坐罪名,再加上他們被捕時曾有過反抗,三司法的岳大人親自審理,六部掌事表決,東方大人親筆簽署的文件,罪名己經坐實了。大人若是想要阻止,怕是有點困難。」
青夏沉吟半響,眼睛一轉就己經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當日他們設的這個局引自己人甕,為的是讓自己失了民心,在海禁上就可以再加刁難。誰知揀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被自己反將一軍,周世雄的壞事倒顯得東齊舊臣膽小怯懦,賣國求榮了。這些老傢伙為了扳回這一局,就算不能大獲全勝也不至於全盤皆輸,不得己下只能大張旗鼓的要去承辦那些日本武士。以顯示自己忠心為民,不畏倭人的高風亮節。
青夏不由得啞然失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反倒顯得楚離執掌天下之後,東齊舊臣順從聽命,南楚朝堂萬眾一心,穩若泰山。至於那些倒霉的浪人武士,青夏可沒那麼多的同情心去可憐他們。華夏民族就是因為同情心太盛,才會落得後世大國衰弱,被人所欺。先不說中國強盛時錦衣玉食的款待著那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禽獸,就說事後倭華兩國成了國仇,華夏仍舊以超出人性的善心和仁慈放他們東去,寄望於以大國的寬厚大度來感化那些骨子裡就是強盜的敗類所得到的下場就令人齒冷。
結果如何,這般用心良苦又有何作用,不過仍舊是他們中大部份回國之後,仍舊滿腦子天皇大國之狂想,對我華夏民族心懷嫉妒的仇恨,蠢蠢欲動,無時不思量著捲土重來,凶殘侵略之心,古今如一,從未減少。
對於這樣一個基因裡就是侵略本性的民族,實在不應報以什麼同情和憐憫。古時候他們欺隋怕唐,被李世民在東海上打的抱頭鼠串就磕頭投降,遇到宋明軟弱就海盜橫行,發展至清末民國更是肆無忌憚的殘殺侵略,乃至後來全面的侵華戰爭,無不顯示出這是一個狡詐無恥欺軟怕硬的無德民族。
風水輪流轉,既然讓她003小到這個時代,就不能怪她沒有容人之量。對於這樣的人,只能在政治上孤立,在經濟上制裁,在軍事上狠狠的打壓,滅了他們的帝國狂想,絕了他們的反擊之力,斷了他們的站立之腿,徹底的佔領、同化、變倭寇為大楚水軍,改倭國為台灣香港等海外懸島,收歸於版圖之中,從思想上統治那個將會給整個世界帶來災難和戰火的齷齪民族,也只有這樣,華夏大國,才會不被戰火波及,一直繁榮冒盛下去。
青夏淡淡一笑,對宋楊說道:「做得很好,行邢的時候你別忘了去通知一下朝鮮、琉球、淡馬錫等國的使臣,邀請他們一起觀邢,也讓他們看看,外國使臣若是在我大楚欺辱百姓犯了法,會是個什麼下場。」
宋楊點頭說道:「屬下知道了。」
行邢的時間很快就到了,伍口處觀邢的百姓人山人海,烏壓壓一片,人人神情激動,眼睛冒光,眼巴巴的等著那群向來橫行霸道趾高氣揚的浪人武士。
這還是千百年來,頭一次公開處斬外國使者,有道是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這個不按理出牌的大都督,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啊。
午時三刻很快就到,一眾人犯被人拉了上來,在大牢裡被關了這麼久,那些牢頭手機看訪問a們做了一輩子偷奸耍滑的缺德事,可是仍舊覺得自己是堂堂天朝百姓,對這些人面獸心的倭人鄙棄不己。秉著為民除害,報仇雪恨的念頭,每日變著花樣的收幾個浪人,什麼涮洗、挑筋、過油、撥皮一一使將上來,真是讓這些武士們在痛不欲生的情況下見識到了什麼是天朝上國的嚴苛邢法。
是以,邢場之上,本該嚎啕大哭的浪人武士們全無絕望畏懼之色,雖被打的皮開肉綻,但卻一個個歡天喜地,眉飛色舞,好像不是來赴死而是來受封當狀元一樣。儈子手手中的大刀還沒舉起來,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把腦袋伸了上去,滿眼的憧憬和喜悅之情,根本沒人大吼一聲「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脖子掉了碗大一個疤」或是「滿腔熱血流忠義,一顆孤膽照乾坤」之類的場面話,老老實實的躺在那受了那一刀,讓圍觀等著看熱鬧,憋足了勁等著大罵蠢賊的百姓們大失所望。直罵倭人國小沒文化,連做死囚都做的一點也不敬業,白白浪費了大家的感情。
這場倭人殺人案,就以這樣玩笑一般的結局收了場,百姓們出了一口惡氣,東齊老臣們費了老大的勁白白忙活了一場,反倒讓夏都督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賺了個文武雙全,愛民如子的好名聲,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一來,夏青都督上位不到半年,大展拳腳,威震南楚,賢名傳遍天下。腳踢東海藩國,拳打北地蠻人。擺平了東齊的滿朝元老舊間,又把目光瞄上了東南沿海的世家大族。
打仗靠什麼?當然靠銀子。如今楚離在前方打仗,需要的就是源源不斷的後備資金和軍需糧草,於是,夏都督這個驚才偉略,一步百謀的後方大後勤,眼睛一轉,又使起了壞主意。
有事情做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青夏終日奔波,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反而讓日子充實了起來。這陣子,組建水師,督建船廠,建立海關,整頓稅收,從組海口衙門,制定章程和和國協調法案,派駐大使官兵,讓她再也無暇去想別的,雖是辛苦,但是一顆心卻漸漸的活絡了起來。就像是當初在軍情處和戰友同事們共同為一個目標而努力時一樣,看著所有的事情漸漸完善起來,心中的成就感,真的是無與倫比的快樂。
快樂,這個詞己經遠離了自己多久?自從秦之炎下落不明孤身離開之後,她可曾有過一天可曾有過一時片刻的快樂?
青夏放下手裡剛剛草擬的關於治稅,查稅,收稅的相關文件,將頭靠在後面的軟椅上,疲累的揉著太陽穴,突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一個人,還是要有目標,有前進的方向,才有生存下去的價值吧。她一生不知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現在,最起碼的,她可以為了沿海的漁民,為了東南的百姓,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可以保護著他們不受人欺負,可以驅除倭寇,可以讓人民富強起來。
昨日穆長郡刮颱風,她親自帶著海市大營的官兵去災區救人,安頓災後重建事宜。那一刻,看著東南百姓們感激流淚的眼睛,她頓時好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別的,她就不要去想了,她跟自己默默說,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算是修功德也好,也許下一輩子,就會有安寧的一生。
眼下,開海禁,驅匈奴,剿倭寇,建海軍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必定會水到渠成,形成氣候。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沒有經天緯地之才,沒有安邦定國之策,那些一個普通人就獨攬乾坤,智謀通天,天下萬物舉手捏來的事情都是杜撰而己,在時代的大潮面前,人力終究渺小。世間奇人異事太多,需要的是天時地利人和還有八方匯總四方支援出身名望等等等等的,方能成就大業。她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氣,幫助那個孤傲辛苦的男了,在他的萬頃江山上,添上一塊磚,培上一杯土,加上一塊瓦而己。
他一直都是很辛苦的,比所有人都辛苦,這一點,她一直知道。
拿起朝鮮國稱臣的文臣,青夏提起筆,蒼勁有力的字體頓時破紙而出,書道:「同氣連枝,守望相助,擴為盟友,永不相犯。」
寫罷,站起身來,打開房門,交給門下的一名侍衛,要他發送給外賓館的朝鮮大使。正要吩咐他怎樣講話,急聽一聲驕縱的聲音頓時叫道:「啊!你們騙我,你還說都督不在?」
青夏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知道東方家的千金大小姐,又風雨無阻的前來拜訪了。
不論怎麼說,東方禮畢竟是海市僅次於自己的一品大員。現在他有意不再和自己作對,海市衙門船廠等事也給自己方便,明顯是蓄意的靠攏。雖然青夏不怕他,也早就有他不配合就懲治他的辦法,但是這樣畢竟少了很多的麻煩。是以對於他家的小姐,也就不好擺什麼臉色。
當下淡笑著走上前去,笑著說道:「東方小姐不要怪他們,是我在府內潛心編寫通商的法案文書,吩咐不讓外人打擾的。」
青夏在楚離秦之炎等人面前雖然身材也算是嬌小,可是跟這不足十五步的少女相比,就高出修長了很多,東方玉兒抬起頭,揚著一雙霧濛濛的剪水雙眸,眼睛裡全是紅心的望著青夏,原本驕傲的表情頓時不翼而飛,聲音有若楊柳蚊吟,柔柔的說道:「夏都督還會編撰法案,真是了不起啊。」
青夏身上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層,眼見樂松在東方玉兒身後詭笑的臉孔,更是心頭火起,無奈的說道:「不知東方小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東方玉兒說道:「我今天新學會做一盤糕點,拿來給你嘗嘗。」
青夏無奈,對著趕又趕不走的少女說道:「在下這還有事要忙,姑娘還是先回去吧。」
「不要啊,人家背著爺爺偷偷跑出來的,連轎子都沒坐,一路走過來,腳都軟了,你就讓我在這裡歇一歇吧。」
女孩子聲音嬌嫩嫩的,若是個男人肯定承受不住,只可惜她撒嬌的對像實在是錯的離譜,青夏正想拒絕,忽見樂松等侍衛的眼神頓時有些不對,齊刷刷的全都看著東方玉兒的身後下方,面色詭異尷尬,有年紀小的士兵,竟然偷偷的笑了起來。
青夏微微側過身子,眼神一瞥,只見小姑娘嫩黃色的裙下有很大一塊明顯的血跡,她只是瞟了一眼,登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狠狠的瞪了樂松等人一眼,一把拉住東方玉兒的手臂,說道:「跟我來,」就將受寵若驚的東方家小姐拉進了房間。
一進了屋子,東方小姐頓時就有些侷促了起來,臉蛋羞的紅紅的,不好意思的看著青夏,說道:「夏都督,你還拉著玉兒的手呢。」
青夏一驚,好像是被火燙了一樣,連忙鬆開手,對東方小姐說道:「東方小姐,你的裙子髒了,我去拿一套瑾瑜的衣服,你換上了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髒了?」東方小姐拉起裙子,疑惑的說道:「哪裡髒了?」
青夏無奈的歎了一聲,這孩子恐怕是初潮,聽說東方禮的兒子兒媳早年遇匪橫死,想必這孩子沒娘也沒人教她,將她拉到屏風之後,轉身從自己的衣櫃裡拿出一套衣服交給她,說道:「你換上就是了。」然後,就走了出去。
好一陣子,東方小姐才面龐通紅的走出來,活像一隻紅燜大俠。站在青夏面前,眼睛盯著腳尖,久久也不肯抬起頭來。
太陽火辣辣的掛在上面,青夏站在一眾侍衛身前,對著害羞的少女柔聲說道:「東方小姐,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一個出來這麼久,東方大人會著急的。」
樂松憋著笑,躍躍欲試的說話:「我來護送東方小姐回家。」
青夏瞪了他一眼,說道:「宋楊去。」
就在這時,那個一直盯著自己腳尖,臉蛋通紅,害羞的不敢抬頭的女孩子突然踮起腳尖,伸出雙手一把攔住青夏的脖子,對著青夏的臉孔就是一吻,頓時將這個東南的大都督驚的目瞪口呆。
「夏都督,我喜歡你,我會讓爺爺來提親的。」說完,羞紅了臉的東方玉兒全然不顧這一票愣在當場的南楚權臣們,提溜著裙子,轉身就跑出了都督府的大門。
還是樂松個反應過來,再也忍耐不住,指著久久沒回過神來的青夏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直不起腰。就連一向老成的宋楊都忍俊不禁,大家都知道青夏是什麼身份,這東方家的小姐芳心暗投,可算是虧了血本。
青夏有生以來次被一個女人強吻,一張俊臉頓時羞的通紅,怒氣沖沖的叫道:「閉嘴!都不許笑了!」
眾人絲毫沒有收斂,反而笑的更大聲了。青夏大怒,正要說話,突然只聽門口處一個爽朗中帶著笑音的男聲傳了過來,語調輕快的說道:「都閉嘴吧,沒聽夏都督說不許笑了嗎?」
眾人聞聲齊齊轉過頭去,只見門口處,一名身材修長,劍眉性目的年輕男子一身墨綠長袍,手拿一柄折扇,長髮如墨,眼眸如星,端端的任人品風遊戲,氣質雍容,充滿了瀟灑倜儻的浪蕩公子之氣。
青夏的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和樂松宋楊等人一齊開口叫道:「楚離(皇上),你(您)怎麼回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