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噩夢。
她看到秦之炎倒在血泊之中,剎那間,好似整個世界在自己的面前倒塌了。生平次,她發覺一個人的心竟然可以痛到這樣的地步,好似一百噸的A炸藥在自己的胸腔裡爆炸,鋪天蓋地的暈眩和痛苦折磨著她的心神,讓她連站立都覺得是一種強大的奢求。
她早就該知道,幸福不會來得這樣容易,那些存在於宿命中的痛苦,一場又一場的風暴,總是會在最不適當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將她的一切全部毀滅。整個天地都是黑暗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東南西北找不到一個確定的方向。她的生活再一次被巨大的浪潮席捲,混亂一團,沒有半點希望。
幸福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雖然她也曾那麼的,那麼的接近。
醒來之後,青夏一直沒有說話,她的頭很疼,一些東西在瘋狂的叫罵盤旋著,讓她無法清晰的表達出自己想要說出的話。她反覆的跟自己說,她不能慌,不能亂,她需要時間,需要一個理智的頭腦來將這一切整理出一個頭緒,於是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仍舊穿著那件華麗的嫁衣,青絲散落,雙眼無聲的望著前方。
齊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刑部的官員恭敬的打開門鎖,齊安略略點了點頭,東齊的侍從守在門外,大秦的官員退了下去,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齊安低下頭彎著腰走了進去,青夏目不斜視,好像沒看到他一樣,仍舊呆呆的望著前方,沒有半點反應。
牢房還算乾淨,有石砌的小床,有桌椅,只是常年沒有陽光的照射,難免會顯得冰冷且潮濕。齊安拉過椅子,指開衣袍的下擺,坐在了她的對面,斟酌了半晌,沉聲說道:「我是來帶你走的。」
青夏靜靜坐著,眼睛看著前方,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齊安繼續說道:「昨夜你和楚皇離開太和大殿之後,瑤水宮發來急報,說是瑤妃娘娘病危,秦王和皇后一起去了瑤水宮。結果那裡卻埋伏了殺手,太子當場被殺,秦王和皇后重傷,四皇子代理審理,瑤妃招供說是受了宣王的指示,要刺殺秦王,奪取皇位。秦之翔三日前離開了北疆,沒有軍部調令私自東進,陸華陽現在也不在東南水軍大營,七十二路水軍秘密來到了衛水北遊,離咸陽如今不足三十里。所有的證據,都坐實了宣王謀反的罪名,如今他已經被關押到尚律院,大秦滿朝文武齊上奏,要求嚴懲叛逆,朝野動盪一片,秦這燁調動了玄奇、百匯兩處的軍隊,八十萬大軍如今已經在開往咸陽的路上。宣王他,很難翻身了。」
青夏聞言微微輕蹙,卻並不開口。齊安皺起眉頭,沉聲說道:「宣王的罪名一旦坐實,整個宣王府都在劫難逃,好在你還沒有嫁進宣王府,又有朔言城城主的身份以自保,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青夏聞言輕輕冷笑一聲,笑容苦澀且悲涼。齊安眉頭緊皺,有些憤怒的說道:「你要清醒一點,就算你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在帝國軍隊的包圍之下全身而退,若是秦之炎現在在這裡,也不希望看著你白白送死。大局已定,以你個人的微薄之力根本無力回天,秦王室暗湧不斷,就算是我,也很難插手,你不要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眼眸漆黑,緩緩的抬起頭來,雙眼定定的看著齊安,嘴唇乾裂,面龐蒼白,只是一個晚上就憔悴得不成樣子,她嘴角輕輕一扯,悲涼的笑道:「他若是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你?」
「齊安,」女子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目光誠懇的說道:「走吧,秦國要大亂了,這潭水太深、太渾,我不想你也被捲進來。」
齊安眉梢一揚,沉聲說道:「你要做什麼?」
「我還能做什麼?」青夏苦澀一笑,眼神悠悠的望著對面斑駁的牆壁,悠悠的說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成與不成,就在此一搏。我總不能看著他被人陷害,卻什麼也不做。」
「夏兒……」
「齊安,幫我做一件事吧。」
這是重逢以後,青夏次用這樣的語氣與了說話,齊安微微有些愣住了,他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和漆黑的眼眸,一些幾乎已經翻湧到嗓子的心疼又緩緩的被壓了下去。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吧,能辦到我一定去辦。」
「幫我去看看他,」青夏的目光突然炙熱了起來,伸出雪白的一雙手抓住齊安的衣袖,急切的說道:「去看看他好不好,牢房裡很冷,他有病在向,最是畏寒,你帶一些厚實的衣服,帶一些潤肺的參茶和甜食糕餅,再告訴他,沒有到最後一刻,千萬不可能放棄。告訴他,他若是死了我是不會獨活的,就算是為了我,也一定要撐下去。」
齊安的眼神剎那間閃過一絲痛楚,可是他掩飾得很好,他深深的點了點頭,幾乎是一字一頓的保證:「我一定為你做到。」
「那就好,」青夏雙眼發直的點著頭,放開齊安的袖子,盯著前方,喃喃自語道:「我需要時間,一定有翻盤的機會,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然後,就愣愣的望著前方,不再說話。齊安看了她半晌,沉聲說道:「後天就是秦王大壽,可是以秦王的傷勢,壽宴很可能就要取消了,燕回今天早上已經回國,各地方藩王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最多也只能再等三天。」
見青夏沒有反應,齊安想了許久,終於說道:「楚皇昨晚就率領南楚黑衣衛回國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齊安歎了口氣,緩緩的轉過身去,就要離開。
「齊安,」青夏突然沉聲叫道。齊安一愣,就站在了原地,只是卻沒有回轉過身來,青夏目視前方,聲音淡淡的說道:「謝謝你肯在這個時候來看我。」
「不必,」半晌,齊安沉聲說道:「我也只是想贖罪,況且,當日在南楚大牢裡,畢竟是你救了我。」
牢房的門再一次被上鎖,鐵鏈的發出的沉重的聲響,腳步聲漸遠,整個世界又再一次的安靜下來。
青夏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滴淚緩緩的滾落,滑過她蒼白消瘦的臉頰,有苦澀的味道在心裡緩緩升騰了起來。
秦之炎,怎麼辦,我該怎樣去幫你?連他都走了,誰還會來幫我?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真的很可恥,可是潛意識裡還是怎麼的希望他會留下來助自己一臂之力,剛才看到進來的人是齊安的時候,她真的無法形容自己的失落和悲哀。她緊緊的咬住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身軀卻在忍不住的輕輕顫抖了起來。
秦之炎,你已經保護了我那麼久,我應該為你做點事了。
傍晚的時候,又有人來看她。青夏稍稍有些吃驚,一整日沒有進食讓她渾身無力,她微微仰著頭,當看到進來的人是牧蓮的時候,心裡頓時輕輕的一痛。
牧蓮仍舊穿著一身暗色的長袍,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見了青夏也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了下來。有暖手爐,有厚實的長裘,有棉靴子,有被子,還有一個大大的食盒。蓋子一打開,濃烈的香氣就傳了出來,全是青夏平日裡喜歡的菜色。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落了下來,她蹲在地上,從角門伸出手去將那些東西全部都拿了進來,即便沒有半點胃口,可是還是把那些東西拚命的塞到嘴裡。眼淚順勢流進口中,味道十分的苦澀,她仍舊大口大口的吃著,食物全都堆在嗓子處,怎麼也嚥不下去。
「殿下讓我轉告你,讓你自己保重身體,好好吃飯睡覺,不要為他擔心,他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青夏蹲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最擔心的人仍舊是自己。這樣的他,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在大婚的時候別有用心?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在她還在皇城裡的時候去刺殺秦王?讓她如何去相信他會隱瞞著自己去陰謀篡位?
秦之炎,你現在好不好?你傷的那麼重,怎麼還會有精力去記著這些瑣碎的事?我該怎麼樣,才能去替你痛,替你傷,替你受過?
牧蓮的聲音低沉的說道:「你不用太擔心殿下的病,殿下在大秦經營十多年,實力不可小覷,現在各地方的守軍將軍們已經一表朝廷,要求重審這個案子。南疆八巫和殿下關在一起,傷勢已經基本控制住了。」
青夏一愣,猛的抬起頭來,驚恐的說道:「你說各地守軍都有上表?」
「對。」
「之炎知道這件事嗎?」
牧蓮微微一愣,沉聲說道:「殿下醒來後只說了剛才我跟你說的那幾句話,我還來不及告訴他。不過你可以放心,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四皇子想要隻手遮天,也不是那麼簡單的。畢竟,軍權都在我們的手裡。」
「愚蠢!」青夏突然沉聲說道:「你這是要害死他。」
牧蓮眉梢一挑,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宣王私下調兵,縱母行兇,刺殺秦王,這是何等的大罪?若是再加上一條擁兵自重,結黨營私,罪名就會被狠狠的坐實。到時候連想翻盤的機會都沒有了。」
牧蓮不以為然的說道:「迂腐的想法,只要有兵權在手,那些文官大臣最後一刻定會妥協,你不必管了。」
「那些人到底誰人是真心上表想保之炎,誰人是順勢順水推舟,誰人是暗懷鬼胎受人指使,你分得清嗎?況且,從昨晚到今天只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按照以往的消息傳播速度,邊境的城鎮根本不可能得到消息,可是這樣短的時間,他們奏書竟然都已經到了金鑾殿上,這裡面的原因難道你還看不透嗎?若是你真的起兵,你有幾成把握能為你所用?這重重的關係,人情脈絡的暗湧,你確定你理得順嗎?一旦你起事不成,反而會被人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到時候,宣王府就更加百口莫辯了!」
青夏聲音清冽,牧蓮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這些事情她何嘗沒有懷疑過,只是沒有青夏想得這麼深遠罷了。此刻聽青夏的分析,不由得冷汗直流,啞口無言。
「那,現在該怎麼辦?」
青夏緩緩的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你先把外面的具體情況告訴我。」
牧蓮說道:「宣王府雖然還沒有被抄家,但是人心思變,已經亂成一鍋粥。幾個外房主事都已經夾帶私逃了,炎字營被四皇子收編,明日就要拆散打亂,分配到各個軍營裡去。太子已死,皇上重傷昏迷,燕王被軟禁,其餘的皇子都退避家中,不敢聲張,四皇子收編了咸陽的城防,又取得了兩處屯兵的兵權,現在隱隱已是大秦新主。瑤妃娘娘和紅綃安康兩位公證被關押在尚律院,屈打成招,罪名已經坐實,現在只要再審理一次殿下,就可以定罪了。四皇子在朝中大清洗,才一日,曾經和殿下關係密切的大臣武將們就紛紛抄家關押,現在的尚律院的牢房已經人滿為患,都開始往你這邊的監察閣關押了。京城封鎖,無論什麼人都出不去城門,八皇子和陸華陽將軍沒有得到消息,現在還在趕往咸陽的路上。」
青夏點了點頭,沉聲說道:「為今之計,首要的是要穩住宣王府的民心,控制住名下的產業,並想辦法通知八皇子和陸將軍。只要有他們兩個在,就沒有人敢輕易動殿下。」
「我該怎麼做?」
「我必須馬上出去!」
「什麼?」
青夏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牧蓮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必須,馬上出去!」
大秦分裂後的公歷第三百零一年春,四月初七,是一個動亂局勢的開端。就在當天晚上,大秦戰神秦之炎於大婚之日當先發難,誅太子,傷秦王,私下調兵,將欲逼宮,卻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被向來不遇顯山露水的四皇子秦之燁一舉擊潰,兵敗如山倒,宣王府大旗覆沒,百戰百勝的戰神秦之炎也終於在廟堂的決算下敗下陣來,被關押到了尚律院查辦,大秦鐵騎炎字營解散,宣王府產業被收編,一夜之間,三百七十多名朝中元老重臣被抄家關押。咸陽城內,人心惶惶,軍心不穩,人人自危。
大秦皇子的奪嫡之亂,終於以這樣血腥的開端而宣告開始。太子歿,燕王禁,宣王罪,秦王危而不醒,整個大秦皇室一脈權利平衡登時打亂,四皇子秦之燁高調出場,以一個番邦血統的皇子身份堂而皇之的走上了太和大殿,在至尊龍位之前昂首端坐,談笑點兵,淡然揮毫,轉瞬之間,朝野動盪清洗,人員頻繁調動,這個一直以來安靜沉默的皇子,陡然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盤踞了大秦的版圖,掌握了天下的刀柄。
而就在此時此刻,八皇子秦之翔和東南水軍少將陸華陽還在前往帝都的路上,玄奇百匯兩省大軍八十萬,正屯兵在東進大道上,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
就在整個皇城風聲鶴唳,所有人都認為宣王一黨已經慘敗到無力回天,徹底退出了大秦皇位之爭的時候,一道道雪花般的密令卻迅速的發放出去,從一些無人注意的小處著手,越發混亂的引發了這一場血腥的政變。
青夏寫好了最後一封信函,遞給外面的牧蓮,然後緩緩的靠在椅子上,慢慢的閉上眼睛。
「這,真的有用嗎?」牧蓮看了一遍,隨即皺起了眉頭,沉聲說道:「他們兩個,有這個能力嗎?」
「能力並不重要,重要提他們有沒有這個野心。」青夏聲音陰寒,冷冷的一笑,說道:「他以為除掉之炎和燕王,就可以獨攬大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偏不讓他如願。只要有人出來攪局,我們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擺脫這個干係。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去見到瑤妃母女,這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傻女人,將會成為這一次翻盤的關鍵。」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
「就在今天。」
四月初九晚,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驚碎了整個咸陽人的美夢,巨大的火球在城南的方向熊熊燃燒,波及了三條主街,好在這一帶是軍部的營造司,沒有百姓居住,不然有可能會造成更大的人員傷亡。
咸陽城如今的風雲人物此刻好夢正酣,陡然被人叫醒,整個人都有些憤怒。秦之燁皺著眉,推開嬌媚的舞姬,也不避忌,赤裸著站起身來,披上外衫,沉聲說道:「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湘王殿下,營造司爆炸了,火勢蔓延無法控制,已經連燒三條街了。」
秦之燁一愣,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多年的心願達成所願,他難免有些忘形,剛才接連寵幸了三名舞姬,竟然那麼大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更衣,跟我去看看。」
城南營造司處,如今已經成為了一片火海,即便是幾十歲的老者,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巨大的火勢,水潑上去根本就無濟於事,反而有漸大的趨勢,明明已經隔絕了四周的易燃物,可是這空氣似乎也在燃燒一樣,等秦之燁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從三條街變為了六條街。無數的居民在周圍圍聚,失去家園的百姓更是哭得肝腸寸斷。年紀長的老者們紛紛大驚,絮絮叨叨的說他們活了幾十年從來沒見過這樣邪門的大火,裡面必定是有古怪。
秦之燁面色陰沉,正想呵斥百姓不得妖言惑眾,突然只聽彭的一聲爆炸聲響猛的傳了出來,幾名京城士兵被炸得體無完膚,連慘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失去了生命。
「殿下!去請敏銳郡主來吧,她之前叮囑過我們小心著火,說是一旦起火會很難撲滅,要及時通知她。」
「滾開!」秦之燁冷哼一聲,眼神銳利的說道:「連點火都撲不滅,還要你們做什麼?拉下去,給我砍了!」
一聲慘叫登時響起,營造司的副指揮就成了刀下亡魂。幾名胡人侍從跟在秦之燁的身邊,膀大腰圓,十分彪悍。他們這些胡人原本在大秦都是下等人,經常受到漢人的排擠,但是秦之燁掌權之後,這些人跟著水漲船高,出手更是狠辣無比。
就在這麼一會之間,火勢越發擴大,眾多百姓紛紛奔出家門,拖家帶口的看著大火吞沒他們的全部財產。
當大火籠罩了整個城南的時候,就連秦之燁也身軀有些驚恐了起來。他不能在他當政的天,就將咸陽都城付之一炬。這時,營造司的大師傅痛哭流涕的跑上前來,大聲叫道:「殿下,愉請敏銳郡主來吧,不然明天早上,整個咸陽就會化作一片廢墟的。」
秦之燁只覺得頭皮發麻,只見火光熊熊,洶湧的火舌已經吞沒了城南的大街小巷,眼看就要接近皇城。百姓們齊齊跪在秦之燁的腳下,大聲哭嚎著,懇求秦之燁放出那個來自於蓬萊仙谷的女子,來解救他們的財產。
三更已過,咸陽城仍舊一片嘈雜,秦之燁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暗道一聲,難道真的是時不與我?才降下了這場詭異的災難?無奈下,不得不點了點頭,派人前往大牢找敏銳郡主請救活良策。
誰知,派去的人不一會就回轉了來,報告說敏銳郡主以犯罪之身不能妄言朝政為由,拒絕回答他的問題。而就在這時,外城的城牆已經燒紅了一大半,甚至有坍塌的趁勢了。
在嘗試了各種方法都無法阻止大火挺直蔓延之後,秦之燁不得不痛下決心,宣佈莊青夏是受人牽連,乃是無罪之身,並親自前往監察閣,將她接了出來。
青夏出獄的那一刻,整個咸陽街頭的百姓幾乎都來到監察閣的門外等候,青夏看著這群背上難過的百姓,育的知覺在心底一點點的擴大蔓延,她的罪孽何其之大,但是若是不這樣,秦之炎就會死,秦之燁就會當政,到時候,這些咸陽城內的漢人,可能將會隨更大的災難。
所謂的火勢無法控制的原因,其實就是有人在有意縱火,並且經過八巫的妙手配置出了燃燒之後能產生易燃氣體的藥材。水根本就不好使,需要的是泥沙。整整忙活到天明的時候,大火才被控制住。可是南城已經是王牌廢墟焦土,無人可以居住。
咸陽的街頭之止,哭聲震天,哀歌一片。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迎著早上升起的太陽,秦之燁迎來了他當政的第二天,毫無疑問,這真的是一個慘淡的開始。
就在滿城都在宣佈秦王大壽取消的消息的同時,敏銳郡主入主宣王府,打開糧庫,施粥放糧,開放王府內院和外房的各家店舖,收容城中無家可歸的百姓,又開設磚廠,煉製紅磚,要為百姓建造房屋。
有青夏這匹掌握著先帶高新技術的識途老馬,練磚進行的十分的順利,不出五天,在百姓和宣王府、營造司三方的努力下,南城迅速的建起了一片高大整潔的房屋,比之以前的更加美觀大方,宣王府的名聲再一次響亮的迴盪在百姓之中。
而此時此刻,原本解散了的炎字營卻紛紛背棄了原本的主子,紛紛改投到七王、九王等人的門下。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更何況主僕。於是,在沒有任何防備的大喜之下,各家王爺興高采烈的接納了這一批數量龐大、手段驚人、作戰勇猛的門客。於是,各家王爺水漲船高,七王九王躍躍欲試,竟然有同秦之燁一較長短的意思。面對著突然發難的各位弟弟,秦之燁不禁有些忙亂,雖然這群人不至於動搖他的位置,但是的確足夠讓他頭痛。一時間,倒也真找不出功夫來對付莊青夏。
而這一邊,藉著幫助城南百姓建造房屋的便利,青夏等人終於在第四天鑿通了城南牆角下的通道,足足有二十多米長,可以直接通往城外。當天晚上,青夏親自送出去十批死士,前往東、北兩個方向,攔截秦之翔和陸華陽。並且,秘密發信函給和秦之炎交好的北疆將領,請求他們的支援。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在青夏心急如焚的等待著秦之翔和陸華陽的援兵的時候,太和殿的早朝上發生動亂,九皇子秦之泯和秦之燁發生衝突,口不擇言下大吧是他陰謀造反,陷害秦之炎、軟禁秦之義、殺害秦之顯、重傷秦王的罪魁禍首。秦之燁當堂大怒,一劍將秦之泯斬於劍下,血濺朝堂,七皇子等人威懾,不敢言語。大秦皇子就此,又少了一位。
而青夏的棋子,又丟了一個,拖延時間的戰略顯然不能奏效,就在青夏心急如焚的籌備著這一個計劃的時候,秦之燁不知是不是有所感應,竟然不等尚律院的審判,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秦之炎的身上,要在明日午時,於正陽場,斬殺竊國之賊。
當青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剛剛放走了給祝淵青的信鴿,一張臉孔陡然變得雪白,提著筆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就連說話,都幾乎不能成句。
牧蓮皺眉看著她,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處,沉聲說道:「沒辦法了嗎?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殿下去死嗎?」
青夏搖了搖頭,像是說給她,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的喃喃道:「沒想到秦之燁這樣狠毒,不成聲譽的殺了秦之泯,現在等待八皇子和陸華陽的援軍已經不切實際了,今晚就去散播之炎要被處斬的消息,秘密將之炎前些年的功績做成橫幅,張貼在大街小巷的繁華地帶,讓王府的下人混在百姓中間,造謠生事,將秦之燁陰謀造陷害忠良的事情散播出去。還有,準備孝衣孝帽,所有王府之人,全部穿戴整齊,前往法場,製造聲勢,能拖一時是一時,最後集結所有炎字營的忠勇將士,埋伏在廣場兩側,做好接應和救援的準備,隨時準備劫法場。」
「劫法場?」
「對!」青夏眉梢一挑,雙眼冰寒似雪,銀牙緊咬,拿起桌子上的短小匕首,一把拔出,猁的寒芒閃動,女子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成敗在此一舉,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大秦的民心向背究竟為誰?這天下到底是奸臣當道還是仁者為尊?若是這世間真的沒有公理,我們就讓整個咸陽城一起給我們陪葬!什麼秦之燁,燕王,七皇子,秦皇,一個也跑不了。」
「姑娘!」碧兒突然驚慌失措的跑出來,大聲叫道:「齊太子派人送來了這個東西,他們的車隊已經離開咸陽了。」
青夏接過來,只見卻是一個包裹著黃色絲綢的銅牌,只見絲綢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寫道:「以此為憑,可自由入境,我已在邊境為你打點好一切,若是事不可為,不可硬拚,隨時可往齊尋我。」
青夏眼眶微微一酸,緊緊的咬住下唇,沒想到,最後這樣關頭的時候,唯一肯幫她的人竟然是齊安。可是他畢竟也有自己的國家,不會為了她而參與到大秦的內亂之中。
「姑娘,姑娘,」剛想到這,碧兒又跑了進來,面色驚慌的叫道:「四皇子殿下帶著皇城禁軍,已經到了東華門,看來是向著我們王府來的了!」
「什麼?」牧蓮聞聲大驚,轉頭驚恐的向著青夏望去。
青夏咬著嘴唇說道:「看來我們今日所作所為他已經有所察覺,拼著落一個壞名聲,也要現在處理掉我們。碧兒,馬上調集王府一切能夠調集的力量,就是真的要背水一戰,我也要先殺了他,為之炎肅清道路。」
剛要出去,突然發現牧蓮跟了上來,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牧蓮,你不是王府的人,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你也不是王府的人。」
「牧蓮……」
「不用說了,」牧蓮搖頭說道:「我知道我這樣的人沒資格呆在殿下的身邊,可是我最起碼有資格為他死。這是我最後的希望,請你成全我。」
說罷,轉身就向著前門走去。
青夏眼神微微深沉,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嚥了下去。
宣王府門外,已經聚集了許多的平民百姓,秦之燁一身烏金長袍,俊朗中微微帶著一點邪魅。
青夏一身姿色華服,當先走了出來,站在秦之燁的面前,沉聲說道:「不知湘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秦之燁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母后昨日甦醒,十分相信郡主,想請敏銳郡主入宮一敘,特遣我來請郡主入府。」
青夏哪裡不知道這裡面意味著什麼,冷笑一聲說道:「四皇子殿下真會說笑,我丈夫明日就要被你砍頭,你覺得我還會有什麼心情去陪別人敘舊嗎?」
秦之燁冷哼一聲,淡淡的說道:「郡主還未出嫁,何來丈夫一說,莫不是近來被城南的煙霧熏壞了腦子?神智也不清了起來。」
「我是婦人一個,本來就沒什麼腦子。可是就算我再是愚鈍,也還懂得忠君愛國倫常之理,不像某些人,狼心狗肺,弒兄妹殺父,喪盡天良。早晚是要遭天譴的。」
秦之燁身旁的下人勃然大怒,秦之燁擋住他們,冷笑著說道:「怕就怕老天本身就是個瞎子,根本看不到世間的一切,指望老天,還不如指望自己來的實惠。敏銳郡主,請隨我去吧,不要讓整個宣王府的人,一同為你的任性作陪葬。」
「你!」
青夏一把攔住牧蓮,轉身伏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我之前說的話,你都記清楚了。我會找機會除掉秦之燁,照我說的做,一定要將之炎救出來。」
牧蓮一愣,頓時悲哀的望著她,她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是怎樣的,在萬軍之中行刺主帥,即便成功,結果也是死路一條。
「不必如此,」青夏淡淡一笑:「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為何這樣做。」
牧蓮抿緊了嘴唇,突然提手輕輕的擁了一下青夏的肩膀,沉聲說道:「你小心。」
「你也一樣。」
青夏騎在戰馬上,剛剛繞過了五華門,就見前方大街上竟然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青夏頓時心頭一緊,全身的肌肉都敏感的緊抽了起來,好像是一隻豹子一般,隨時做好攻擊的準備。因為她知道,前方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埋骨之所。
她從來不害怕死亡,她只害怕自己死得沒有價值。
「咳!」
一聲輕咳突然響志,青夏頓時回過頭去,雙眼銳利的盯在秦之燁的臉上,只見秦之燁緩緩的舉起手來,眼看就要揮了下來,不祥的預感越來越近,她慢慢的曲起腿,隨時準備屐凌厲的反擊。
空氣沉悶,劍拔弩張。然而就在這生死一剎那之間,突然一聲尖銳高昂的長鳴陡然響起,眾人一驚,齊齊向著東城門的方向轉頭看去,只見巍峨豪邁的東方城門上,幾十名傳訊兵手握號角,長聲吹奏,聲音雄渾,激盪寥落。聲音傳遍咸陽城的大街小巷的每一個角落。
城牆之外,一面烏黑盤龍的大旗陡然豎起,迎風招展,激盪飄揚。
剎那間,城門之上無數個聲音齊聲高呼道:「南楚大皇率軍五十萬,前來憑弔太子大喪!」
「南楚大皇率軍五十萬,前來憑弔太子大喪!」
聲音那般雄厚,傳到所有人的心底。就在整個天下,各個部族藩國,所有人都如避蛇蠍的離開大秦這個混沌的大水潭之時,就在她求告無門、四面楚歌之時,就在她準備以命相搏、孤注一擲之時,那個男人,那個被她屢屢傷害,卻又屢屢相伴糾纏的男人,終於還是以這樣的方式,悍然的再一次踏入了她的生命。
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樣的跌宕起伏,希望中帶著毀滅,死亡中又點燃新生。青夏看著遙遠的東方,看著那面給她帶來了莫大信心與力量的大旗,只覺得眼眶發酸,她抿緊了嘴唇,眼神明亮的轉過頭來,望著秦之燁難看的臉色,笑著說道:「湘王殿下,我們是先進皇宮,還是先去迎接楚皇的大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