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青夏突然不是那麼急著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買了地圖,仔細盤算了下路徑,發現要感到白蛉郡,騎著馬最慢也只需一個月。可是楊楓竟然和自己定下了兩個月的期限,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警覺緩緩的從她的心裡爬了起來,她咬緊牙關,強行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可是腳上的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西黑荒原是大陸上一處奇特的景致,青夏知道,這片土地,雖然就是自己曾經生存的華夏大陸。可是歷史在秦二世那裡被強行拐了個彎,後世的很多東西,都被生生的逆轉。不再有驅除韃虜的大漢朝,不再有璀璨光輝的大唐盛世,相對著的,很多東西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首先,是這裡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這裡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記憶裡的地圖結合起來,就像是當初剛學外語的時候一般費勁。其次,政權的異變,使得這裡的疆域也隨之變更,四國連年混戰,互相牽制卻又相互依存。在戰火的波及下,處在四國中心地段的城鎮,在一次又一次堅壁清野的戰略中越縮越小,最後甚至消失不見,連殘垣斷壁都在時間的洪流裡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經繁華的市井上,長出了參天的大樹和荒蕪的野草,肥沃的土地變成一片荒原,戰士血肉和婦孺的纍纍白骨,也成了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蕪的草原之上,只覺得內心一陣恐慌,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中原之地,什麼時候竟然會出現這樣大片的草原,這實在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這一刻,她甚至開始理解起這副身體的父親,戰爭如食人巨獸,吞噬的是整個天下的血淚。她一直在那個黃金的籠子裡奮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來之後,卻赫然發現了現實的冷酷。
對於戰爭,她已經見過了太多,她以為她的心早就已經麻木,但是其實沒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處篝火,馬兒趴在她的身邊,愜意的打著盹,不時的發出一聲響鼻,十分的悠閒,青夏拿出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掰開有些發硬的乾糧,勉強填飽肚子,就準備休息。
手往後一探,突然碰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青夏皺著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塊陰氣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是一段微微有些發黃的白色腿骨,看起來十分纖細,長度也很短,應該是屬於十到十二歲之間的孩子。
眼睛向周圍一掃,果然還有好幾段凌亂的白骨。看來這孩子是在死後被人拋屍在這裡的,事後被野狗豺狼咬食,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拔出靴子裡的匕首,三兩下挖了一個不深的小坑,青夏剛想將那孩子的幾段白骨放進去。突然,另一個黑洞洞的骷髏就出現在青夏眼前。
原來,這裡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涼的感覺霎時間湧上心頭,青夏捧著孩子的骨頭,一時間就愣住了神。
「快!」一聲低沉的叫聲突然響起,青夏警覺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銀色寶劍,這是她在還巢邑買來的,雖然不會使劍,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裝打扮,也就買來一把充充樣子。
大約兩百多人馬從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嘯掠過,人數雖多,可是聲音卻很小,似乎在有意壓制一般。一看就是經過了正規訓練軍紀嚴肅的部隊,儘管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騎著高頭大馬,頭上插著單色的雀鳥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來好像與傳說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較神似,但是青夏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定是出自皇糧供養的正規軍隊。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為了安全,更是特意遠離官道,加之她的馬似乎也別樣有靈性,彷彿知道來者不善一樣,瞪大了馬眼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人!」一聲低喝突然響起,從南邊奔來一騎,來到二百多人的隊伍面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車伕僕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頭的褐衣男子點了點頭,沉著的應了一聲,沉吟半晌說道:「周圍還有沒有閒雜人等?」
「後面還跟著兩隊商戶,不過小人已經安排妥當,三日之內他們必定不能走過盤雲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們,就只還有一個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請放心。」那報信的小兵看起來十分的幹練,連忙沉聲說道。
為首的大人淡淡點了點頭,又再問道:「路徑可探明白了?」
「大人請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標示,必不會認錯。」c手機看訪問a
領沉聲說道:「走吧。」
眾人聞言齊齊跟在後面,一聲不吭,二百多騎馬匹呼嘯而去,轉眼就走的遠了。
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所指的人是誰,現在她只是在思考著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解救的能力。
大規模的械鬥向來不是她的專長,她雖然身手敏捷,可是作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遜色。對付這樣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正面對抗她只能勉強迎戰三人,還要速戰速決,一旦打起消耗戰,就是自己敗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僅僅能迎戰幾十人,像電影中所說一人武功高絕,單挑上萬軍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
對於一個特工來說,隱藏在暗處永遠要比明處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人前,就意味著你可能活不長了,南楚的失敗就是敗在莊青夏早就引起了楚離的警覺。
或許,可以換一種比較迂迴的方法。
青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來,一把拉住馬韁,笑著說道:「兄弟,走了。」
長期的混戰和荒蕪,再加上此處地處南疆邊界,雨水頻繁,經過了幾百年的醞釀,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數十塊沼澤地來。這也是西黑荒原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卻要蜿蜒行進數百里的原因。若是沒有當地人作嚮導,很容易陷入這噬人的沼澤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斷定,這些人絕對不是當地蠻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樣的對頭,值得對方這樣聲勢浩大來暗殺他們。
夏青生平經歷險惡地形無數,對付這種沼澤更是得心應手。她眼力何等刁鑽,仗著過目不忘的超人記憶力,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搶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動了幾處那探子留下的標示,而後,隱藏在暗處看著那群人呼嘯著向錯誤的方向奔襲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叢裡站起身來,就算這些人不在沼澤裡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確的路也要花個三五天的時間,這樣也算是報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行了不到半個時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眾馬隊。她原本是在他們前頭的,因為要將那伙凶人引上錯誤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後面。
聽到後面有聲音,仲伯從馬車裡探出頭來,見是青夏,淡笑著打招呼說道:「是唐姑娘,你怎麼又落到我們後面去了?」
「這裡地形複雜,我走錯了路。」青夏笑著回道,她此時一身男裝,額頭光潔,頭髮也不似這裡的女子般長及膝蓋,動作爽快,聲音清脆,看起來倒真像一個翩翩公子。
「老先生,這邊地處南疆,強盜賊人猖狂,你們可要小心啊。」
仲伯聞言一愣,眉梢稍微一挑,點點頭說道:「知道了,多謝姑娘提醒。」
青夏笑著打馬上前,經過第三輛馬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了出來,青夏稍稍側目看了一眼,只見厚重的青布棉簾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的搖晃著,那個白色的影子在縫隙裡不時的閃現一下,悶熱的熱氣即使是隔著這樣遠,也能感覺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咱們再會。」
招呼了一聲,青夏就縱馬離去,有些事情只能點到為止,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領會。
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西黑荒原上的條攔路河流加凌河。
算起來,加凌河應該是長江的一條分支,只是卻和現代南方的幾條大河有些偏差。這些並不足為奇,蝴蝶效應的觀點每一個現代人都可以領會,況且這裡的歷史發生的這麼大的偏差。政治的改變,在極大意義上,影響到了這裡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幾條本不該出現在歷史上的運河的開通,更是改變了整個大陸上的水文河川。
寬闊的水面上,平靜無波,現在並不是雨季,河水相對較淺,但是最深處仍舊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張望著,希望可以等到一條還巢邑居民所說的渡船。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總算等來船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青夏不得不回過頭去,苦笑著打著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我在死纏爛打的跟著你們,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仲伯和藹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嗎?」
「是啊,」青夏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了兩個多時辰了,天都要黑了,你們一來他們就也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們來得巧,這條路老夫走了幾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時辰來,倒是忘記告訴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