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百戰穿金甲 作品相關 第一百八十三章 廟堂之高(十一)
    北風凜冽內院兩株古樹已被積雪所包裹手臂粗細的枝條已經不堪重壓低低的垂了下來一陣風吹來積雪「簌、簌」下落堆積在院落之中。

    師高綠綺跪在院落之中膝下之雪早已融化冰冷的雪水浸濕了衣裙侯大勇背負著手臉色陰沉的看著天空無窮無盡的雪花從無邊無際的天空中飄落侯大勇伸出手去幾片晶瑩的六邊形雪花落在了手掌之中轉眼就化成水跡。

    自從師高月明懷孕以來師高綠綺天天都為侯大勇穿衣梳洗兩人雖說沒有進一步生關係卻也算的上親密無間這是第一次懲罰師高綠綺師高月明和師高綠綺當初答應不使用化裝之術這一次違背諾言師高月明重病在身就由師高綠綺獨自承擔懲罰。

    侯大勇臉上冷若冰霜但是看到師高綠綺衣裙很快就濕透心腸還是軟了下來「起來吧把衣裙換了到正房說話。」

    師高綠綺跪在院中之時臉上神情顯的異常平靜起身之時在侯大勇面前規矩的行了一個大禮轉身走向她的房間走近房間之時師高綠綺的淚水如同開了閘門的江水瞬間把前胸打濕了她為了不哭出聲音取來一件衣服放在嘴裡用力咬住之後任由淚水奔湧。

    痛哭一場之後師高綠綺補了補妝換上了潔淨乾爽的衣服來到廳堂內。

    廳堂內空無一人桌上有一碗熱騰騰的開水上面漂著黃黃的姜粒。師高綠綺看到姜水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轉身走到門口只聽節度使在小清的房間裡哼著舒緩的曲子師高綠綺暗叫一聲「糟糕」。三步並兩步來到小清房間房內使女杜娘垂手立在一旁節度使抱著小清一邊走一邊哼著那支從來沒有聽過的好聽小曲小清則睡在父親的懷裡。

    小清出生以後大部分時間是師高綠綺在侍弄小清是師高綠綺的心頭之肉見此情景師高綠綺顧不得傷心。接過小清後輕輕的放在床上蓋好暖和的毛絨被小清「呀、呀」的哭了兩聲很快就安靜下來。

    師高綠綺對著杜娘道:「杜娘今天別做其他的事就在這守著你看那支香燃完的時候就要抱起來抽尿。冬天天冷別把小清衣褲弄濕了。」這些事情平時皆由師高綠綺掌管師高綠綺此時還要去正堂接受侯大勇的問話就讓杜娘來做這些事情。

    侯大勇看著師高綠綺的眼睛有些微紅想來回屋哭過一場暗想:師高綠綺倒是一個很有自尊心的女子。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正堂之後侯大勇打量一番低著頭的師高綠綺問道:「月明為什麼單獨出去照實說。」

    師高綠綺咬著嘴唇說道:「奴婢不知。」

    侯大勇面帶慍色冷冷的掃視一眼。怒道:「狂妄!」

    師高綠綺只覺得侯大勇的眼光如刀鋒一般又如燃燒的火焰師高綠綺心頭忽的一顫竟不敢和侯大勇目光對視。師高綠綺在內院從來沒有見到侯大勇火侯大勇在其心中是一個好郎君好父親今日怒師高綠綺這時猛然想起。侯大勇畢竟是威震西北的霸主。

    師高綠綺站起身作勢就要跪下去。

    侯大勇見師高綠綺楚楚可憐的樣子反倒有些於心不忍師高綠綺不過十八歲若在另一個世界裡這個年齡正是花季年華侯大勇想起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女兒現在也應該有十歲左右比師高綠綺小不了多少想到此侯大勇放緩口氣道:「算了別跪了綠綺月明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聽到侯大勇又用平時的稱呼叫自己師高綠綺眼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哽咽了一會道:「節度使真的不知道月明的心思嗎?月明是居延海驕傲高貴的天鵝節度使是馳騁草原的白狼王你們兩人是上天賜予的一對。」

    侯大勇聽了師高月明高燒以後的胡話心中已經知道了月明的心意聽了師高綠綺之言更覺鬱悶道:「你說直點別繞彎子。」

    師高綠綺抬起頭看了侯大勇一會突然歎氣道:「你們男人啊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

    這一句話說的頗為無禮侯大勇楞了楞到了大周朝以來就從來沒有人用這種語句和語氣和自己說話了師高綠綺此語頗似現代女子對情郎的嗔怪方式。

    師高綠綺也不再隱瞞了道:「月明心中只有節度使一人願意和節度使白頭偕老但是節度使身邊有一個符娘子還有無數其他女子因而月明不願意回大梁這次她出門雖說沒有給我說辦什麼事情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去打聽馬車了這幾天她常常向軍士詢問道賀蘭山的路途也問過租馬車的價錢。」

    侯大勇又急又氣猛的站起來「糊塗現在正是大雪紛飛之季坐馬車道賀蘭山無異與找死。」侯大勇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道:「外出租車定是要帶著小清一起北上月明小女兒心性差點鑄成大錯。」

    侯大勇在正堂裡走了幾個來回想到師高月明要帶著女兒到賀蘭山心中不禁怒火中燒。

    師高綠綺有些害怕侯大勇怒的樣子可是看到侯大勇怒又覺得他怒的樣子極有男子漢氣概讓人覺得心中踏實師高綠綺胡思亂想了一會大著膽子勸道:「事已至此月明只有回大梁了節度使最好為月明單獨置一個院子只要不必每天見著符娘子月明或能接受這個現實。」師高綠綺又加了一句「對於月明和我來說大梁實是凶險之地。」

    侯大勇深吸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西廂房有一罐藥酒是治傷良藥你去倒一小碗抹在膝蓋上免得淤腫。」

    侯大勇來到書房坐了許久師高綠綺之言甚為平常侯大勇卻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奇怪的想起大周朝建立之前生的一件慘案。

    太祖郭威稱帝前是後漢第一任皇帝劉知遠的心腹大將劉知遠雖然有稱帝之命福分卻並不厚。在皇位上僅僅待了一年就死了。他與郭威關係很好有通家之宜臨終時還對郭威托以腹心讓其掌後漢兵權與蘇逢吉、楊邠、史弘肇等四人一起輔佐自己年僅十八歲的兒子劉承祐。

    郭威是樞密使又是節度使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沒有多少時間在朝中和皇家並沒有矛盾也沒有做出格之事。

    年輕的皇帝卻和朝中的三位輔政大臣生極為尖銳的矛盾年輕的皇帝不顧母親的勸阻。在廣政殿埋下甲士等到楊邠、史弘肇等人來到廣政殿時甲兵一擁而上斬殺了這幾位權高位重之臣。

    年輕之君和權臣之間的較量本屬尋常之事只是年輕的皇帝劉承祐手段過於毒辣殺掉權臣之後猶不過癮莫名其妙的把屠刀砍向了郭威的家人。郭家在京的人口包括襁褓中的嬰兒在內吾以辛免被殺者包括:郭威的第三任妻子張氏、尚在幼年的兒子青哥、意哥。未成年的侄子守筠、奉、定哥柴榮原配之妻彭城縣君劉氏大兒子宜哥沒有取名子的次子。

    郭炯父親郭行簡是郭威族人也是後漢官員因為外出辦事僥倖逃過一劫卻看破紅塵從此不再言官。當年再滄州郭行簡就向侯大勇講述這段慘案。

    郭威此時正率重兵和匈奴作戰聞此噩耗只有率兵打回大梁後漢由此而亡郭威由此建立大周朝郭威的子女全部在京城被劉承祐殺得乾乾淨淨養子柴榮這才有機會繼承了大周皇位。

    師高綠綺提到另置房產之時侯大勇腦中冷不丁的浮現出這段公案。出現之後就揮之不去糾纏在侯大勇的內心深處「自己回到大梁之後就不在是威震胡族的節度使只是大梁的一介匹夫若把家人全部集中在大梁若生意外之事難免被一鍋煮了師高月明就留在靈州算了若真出意外還可以多為侯家留一條根。」

    想通了這個關節侯大勇來到臥室看著師高月明就睜著眼就冷冷道:「月明今天這個舉動實在既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信。」

    師高月明喝了兩碗韓淇開的湯藥師高綠綺隔一個時辰就按侯大勇所授的方法為師高月明冷敷在下午申時師高月明高燒就退了侯大勇坐在師高月明床前給師高月明扣上了一個大帽子。

    看著有些迷惘的師高月明侯大勇冷「哼」一聲道:「何為不仁陷侯小清於暴風雪中隨時有生命危險這叫做不仁;妄稱師高綠綺為姐妹遇大事瞞著綠綺這是不義;居然背著郎君想私自回賀蘭山這是不禮;若私回賀蘭山惹惱了節度使給房當族帶來兵災實為不智;你曾說過長相廝守如今這算什麼可謂不信。」

    師高月明高燒過後臉色憔悴原本豐腴的臉頰略略消瘦聽到侯大勇扣過來的幾頂大帽子。有些吃驚有些難過還有些愧疚。

    侯大勇用凌厲的目光盯著師高月明師高月明並不畏懼用天藍色的漂亮眼睛迎著侯大勇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侯大勇突然露出了笑容道:「月明你的頭亂的像個雞窩。」

    此語一出師高月明猛的撲道侯大勇的懷中「嗚、嗚」哭個不停淚水很快就浸透了侯大勇的胸膛。

    「不願意道大梁你就和我明說嘛我是這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嗎?你這樣做差點釀成大錯小清如何禁得起賀蘭山的風霜雨雪。」

    師高月明仍在懷中抽泣不止。

    「月明這樣辦你也別到賀蘭山去就留在靈州小清你也留在身邊吧。」

    聽到郎君同意可以不去大梁師高月明眼中閃出一絲光彩隨即又黯淡下來師高月明緊緊的貼在侯大勇的身上道:「我捨不得郎君大梁距離靈州千里之遙這一走也不知道何時能見道郎君。」

    侯大勇輕輕撫了撫師高月明蓬亂的頭「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古人有詩雲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靈州到大梁並無天塹想見面隨時可以來往等我到大梁安頓好以後在郊外買一個莊園你就搬過來住吧。」

    師高月明狠狠的點了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看見師高月明又哭又笑侯大勇在心裡歎息了一句:這個世道女人真不容易。

    西北十二月十六日北風在大地上盡情的歌唱雪花、霜冰以及陰雨。使世界變得灰濛濛一片,一支騎兵隊伍冒著嚴寒出了靈州城沿著馬嶺水南下隊伍行進度極快十二月底已經到達了環縣遠郊。

    一名肥胖的官員身穿鎧甲頭上戴著一頂皮帽子手上攏著一雙鹿皮手套儘管如此。他還是縮在馬背上此人正是奉命傳旨的欽差大人陸大江。

    侯大勇回頭看了一眼縮在馬背上的路大江暗道:陸大江文官出身能堅持行軍五天也算是不錯了。

    柴榮在聖旨中提到盡快到任侯大勇也為了顯示守規矩就命令隊伍以行軍度前進這就害苦了傳旨的欽差大人。他根本沒有經過這樣艱苦的長途行軍大腿全部磨爛屁股也失去了知覺可是侯大勇每天規定了行軍里程他也不敢違抗只有咬著牙在宰相面前苦撐。

    侯大勇遙望著遠處一條孤零零的灰白小道小道盡頭是灰色的樹林。就扭頭對欽差道:「過了這片樹林就能看見環縣的城牆了今晚我們在環縣安營紮寨。」

    侯大勇一邊說話一邊抬手拂了拂頭盔上的堆積地雪觸手處鐵製的頭盔竟比冰雪還冷黑雕軍的頭盔全部加上了羊毛絨內襯戴在頭上舒服體貼又增加了防護能力以前的頭盔沒有內襯或者僅僅加上一層薄麻布每年冬天都會有執勤的軍士的耳朵被凍壞黑雕軍移師鳳州之後頭盔上就開始加上羊毛絨內襯這以後就沒有生耳朵被凍壞之事。

    欽差聞言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道:「侯相黑雕軍真是名不虛傳下官實在佩服。」(註:在唐代只有宰相才被稱為「相公」而不像後來用的那樣普遍;中書省和門下省的官員相互之間稱為「閣老」;刺史被尊稱為「使君」;縣令的尊稱為「明府」;至於縣丞等則被稱為「少府」。而他們都被常稱為「明公」。)

    侯大勇點點頭道:「走了五天人疲馬乏了環縣是個小縣冬季物資頗為匱乏我們就不在環縣補充糧草歇息一晚後明天一早出過了環縣下一站就是慶州在慶州全軍修整兩天。」

    親衛隊五名偵騎突然快的向大隊奔來一名偵騎手舉著一面黃旗黑雕軍偵騎旗語一面黃旗意味著前面有情況但情況不嚴重若舉紅色小旗則意味著有緊急事態。

    偵騎來到侯大勇面前在馬上行了個軍禮道:「前面有兩隻人馬從旗幟來看應該是環縣駐軍在追擊盜匪。」

    侯大勇揮揮手新任親衛隊副隊長羅青松帶著手下衝了出去五十名騎手疏疏的排成一線弓箭全部拿在手上。羅青松列隊不久樹林另一側隱隱傳來馬蹄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不一會灰色樹林裡衝出來二十多騎後面一百多騎緊追不捨。

    來騎沒有料到前面還有騎兵堵截掉轉馬頭就朝西側跑他身後二十多騎緊隨其後二十多騎動作齊整顯是配合已久。

    羅青松成為侯大勇親衛以前就是獅營伍長擔任兩年心腹親衛以後羅青松被放出來擔任了親衛隊的副指揮使這兩年沒有獨立領兵打仗讓羅青松心癢難忍想到回到大梁以後領兵作戰的機會更少羅青松不時歎息運氣不佳此時遇到一個難得機會羅青松自是不肯放過他見到來騎左傳帶著親衛們箭一般的向西側插去。

    環縣左側是一塊平緩之地夏天則是綠油油的草地冬季則光禿禿一片頗為荒涼沿著這塊狹長的平地西行不過百里就進入了清水河流域同心城大戰之際慶州守將吳松櫪就是沿著這條道路直奔同心城解了節度使王言之困。

    二十餘騎度甚快羅青松所部已竭盡全力。雖沒有被甩開要追上卻也極難而環縣的百餘騎則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二十餘騎縱橫清水河烏鞘領早已練出了一身精絕的騎術黨項輕騎也莫之奈何不料在環城外竟無法擺脫突然而至的黑甲騎兵又跑了兩里二十餘騎衝進了一個山谷頭領模樣的絡腮漢子大喊道:「加把勁過了這個山谷就是青龍草地。」

    話音未落山谷中突然鼓聲大作數百名步軍手持步兵方盾牢牢的堵住了山谷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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