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五日一大早離大梁城十五里的別亭六十多名衣冠鮮明的騎手隊形嚴整目不斜視跟在侯大勇和符英身後在一大群官員的揮手致意下慢慢向西而去。符英身穿軟甲並排和侯大勇走到隊伍的最前面轉過一個小山坡兩人都放慢了度。
錢向南對著隊伍揮了揮手親衛們全部勒住了馬韁繩隊伍停了下來。錢向南指著侯大勇和符英的背影對著奉命宣旨的樞密院承旨時英眨了眨眼睛微。時英是顯德二年的進士為人機靈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
侯大勇再次勸道:「再送就要到中牟縣境內了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小英還是回去吧。」
符英不說話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見符英傷心侯大勇有些內疚地道:「成婚以來總是分多聚少小英等到戰事稍止你就到鳳州來吧。」
「國事大於家事我沒有怪郎君若郎君天天守著我定然不會快樂的。」符英又輕輕歎道:「若不是大姐病情不斷反覆我這次就跟著郎君到鳳州去可是姐姐如此情況我實在不能放心地離開大梁。」
侯大勇一直想跟符英談談符皇后的事情在侯大勇知道的歷史中符皇后死得很早現在從符皇后的身體看來她早逝的可能性極大可是此話實在不好對符英明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只能意會而不能說出來誰先說出來就會受到大家的指責。對符皇后病情的判斷就是這樣的一件事情。
侯大勇考慮到趙匡義想聚符家六妹決定還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回到大梁後這句話就放在心裡現在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對大姐的病情極重我有一種直覺。大姐很可能過不了這一關。大姐以前說曾過讓六妹嫁給陛下這個提議可以認真考慮陛下英明神武、心地善良六妹如能嫁給陛下是六妹前世修來的福分。」
符英心裡隱隱約約也有這個念頭只是她不敢也不願意往深處想郎君把這件事挑明之後。她反而鬆了一口氣。符英壓制著自己地傷痛道:「大姐幾天前跟父親提起此事父親同意了。」
侯大勇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過傷心聽說陛下請了陳摶道長進宮陳摶道長道法高深。但願他能夠治好大姐。」侯大勇來自現代社會並不相信道家這一套法術雖說陳摶傳給他的天遁功是一門極為有效的內功心法。但是內功僅僅是一種鍛煉方法而已道法在侯大勇眼中純粹是無稽之談。
想到傳說中的人物陳摶符英心中似乎又有了一絲希望她虔誠地道:「若陳摶道長治好大姐的病我願意出錢捐修一座道觀不。十座道觀。」
侯大勇啟程的時候宗林還在睡夢中想到兒子紅樸樸地臉蛋侯大勇很是溫暖道:「小英。回去吧家裡這一大攤子事就留給你了替我多親親兒子宗林。」
又走了數里符英才勒住了馬頭用充滿柔情的眼光看著英氣逼人的郎君道:「兵凶戰危你千萬要小心不可稍有大意我和兒子都在家裡等著你凱旋回來。」
侯大勇伸出手使勁握了握符英纖細柔軟的小手然後果斷地放開對著跟在後面的錢向南招招手親衛們加快了度趕到侯大勇身邊。
官道又平又直轟轟的馬蹄聲和揚起的塵灰越來越遠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西去的道路上。失去了侯大勇地身影符英的眼淚水還是流了出來她不想讓親衛們看見一提馬韁讓身下的戰馬也跑了起來。
最終官道上馬蹄揚起的灰塵漸漸消散了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而此時涇州城東邊喬家堡的寨牆上在靜難軍節度使李暉眼中馬蹄揚起地灰塵卻遮天蔽日。堡外黨項騎兵「嗚嗚」吶喊著旋風一樣襲來盡情地在喬家堡前展示他們高明的騎技。
從涇州到頒州數座大山橫亙其間造就了無數「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關口喬家堡就是這許多關口中最易守難攻地一個。靜難節度使李暉站在喬家堡的寨牆上暗自慶幸如果不是有著這麼一個險要關口黨項騎兵現在肯定在頒州城外縱橫馳騁了。
李輝從滄州來到頒州不到半年他從滄州率了一千牙兵這是他訓練數年的精銳部隊也是他的子弟兵加上五千頒州邊軍整個頒州軍隊不過六千人而堡外黨項軍是頒州軍的數倍。至少在兩萬人以上而且絕大部分是機動能力極強的騎兵戰鬥力極強。
面對敵強我弱的形勢久經戰陣、經驗豐富地老將李暉把頒州軍主力部隊收縮在喬家堡內緊閉堡門任由黨項軍在陣前玩什麼花樣決不出堡和黨項軍交戰。李暉明白只要守住喬家堡黨項軍就無法東進——等到鳳翔軍、黑雕軍等諸軍趕到涇川堯項軍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李暉看著黨項騎兵總是不停地在堡前轉來轉去他總覺得黨項軍的人數在減少對著身旁的觀察判官邢培盛道:「黨項軍到底有多少人你搞清楚沒有?」
邢培盛拱手道:「據斥侯報黨項軍在兩萬人以上斥侯們伏在山溝裡數清楚了黨項軍的帳篷我想黨項軍地人數應該是準確的。」
「你們捉住的那個黨項人呢?」
邢培盛搖頭道:「黨項人倒真是悍勇把他的耳朵割了他也一字不說今天早上自己把舌頭咬斷了。」邢培盛想到那名被俘黨項人倔強的眼神由衷地道:「真是一條好漢。」
李暉是個比較純粹的軍人對英雄好漢有著天生的好感就道:「既然是條好漢。不用折磨他了砍了吧記住要弄一口棺木。」然後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道:「你注意到沒有那一匹白馬就是很高大的那一匹今天似乎在堡前轉了好幾次。莫非黨項人兵力不夠用的是疑兵之計。」
邢培盛突然指著堡外道:「節度使你看。」
三個黨項騎兵在堡前縱馬飛奔而過每人的馬後都拖著一個人從地上之人地服飾來看應是周圍的老百姓。黨項騎兵在堡外拖了幾圈後來到箭程外站定。
李輝悄悄對邢培盛說道:「讓親衛準備好腰張弩聽我命令。這些黨項騎兵殘害百姓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一名黨項人提著刀跳下馬用中原說對著堡內喊道:「堡內的膽小鬼聽著這是你們的斥侯。」
黨項人此語一出邢培盛臉色變了。三天前他又派出了五個斥侯按照約定在昨天夜裡就應該回到堡中。可是昨夜只回來了兩個看來沒有回來的三個斥侯被黨項人捉住了。他急步走到身旁的弩手小隊旁命令道:「把腰張弩準備好射死這幾個黨項人。」
站在地上地黨項人用腳猛踢拖在馬後的三人。然後對著堡內眾罵道:「有本事就出來像個男人一樣和我們打仗。」說完高舉著長刀對著地上的上人砍去。
一聲慘叫讓堡內眾軍士熱血狂湧。
李暉咬牙切齒道:「射。」
十支弩箭了嗡嗡的聲音。朝三個黨項人飛去。因為弩的製造比弓箭複雜且成本較高所以西北諸族主要遠程武器是弓箭極少用弩對弩箭的防範意識也差這幾個黨項人以為在箭程之外堡內周軍就拿他們沒有辦法根本沒有想到堡內還配有步軍弩。步軍弩是輕型弩分為有臂張弩和腰張弩兩種顧名思義腰張弩是一種需要使用腰力才能上好弩箭的小型弩射程不如床弩過臂張弩。
當弩箭呼嘯著射過來時三個黨項人完全沒有時間做出躲避動作慘叫著被弩箭輕易地刺穿身體強勁的衝力讓中箭地黨項人從馬上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堡內頒州軍出了震天的歡呼聲數名膽大的軍士拿著繩索從寨牆上飛快地滑到堡外這幾名軍士剛剛靠近躺在地上的頒州軍斥侯數十名黨項騎兵快地向他們衝過來堡內的軍士們見狀焦急地大聲地喊:「黨項騎兵來了快點回來。」
救人地軍士們用刀砍斷繩索背著傷重的斥侯往回跑黨項騎兵如風般來到了他們面前經過短暫的搏鬥出堡地幾名勇敢的軍士全部倒在地上無一倖免。
李暉大叫:「放弩箭快放弩箭。」
黨項騎手砍殺成功後迅朝遠處跑去灰塵散盡之後只留下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幾具頒州軍軍士的屍體。
李輝嚴歷地制止了激憤的軍士們開堡迎戰的請求軍士們眼巴巴看著戰死的兄弟們靜靜地躺在堡外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軍士們才趁著黑夜悄悄滑出喬家堡把勇士們地屍體運回堡中。
有了用弩箭射殺黨項人的經驗觀察判官邢培盛連夜把頒州軍中的臂張弩、腰張弩和床弩集中起來集中佈置在喬家堡寨牆的正面他要用弩箭來打擊狂妄的黨項軍。
第二天清晨邢培盛正在堡下喝粥親衛氣喘吁吁地從堡上跑了下來大聲喊道:「回鶻人來了。」
邢培盛把碗一丟提著腰刀跑上了寨牆。
東面地開闊地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滿天的灰塵慢慢騰起邢培盛狠狠地道:「***還真準時。」話音未落人數約在四五百人的騎兵隊帶著太陽的閃光直奔喬家堡而來。
邢培盛眼中擁出復仇的渴望他看著黨項騎兵沉著、清晰而又有些凶狠地下著命令:「腰張弩準備。」
整個頒州軍有兩百多張腰張弩平時分散在各隊從沒有集中使用昨天弩箭成功殺敵給了邢培盛靈感。他要利用弩箭可以延時射的特點讓黨項人付出血的代價。黨項人顯然並沒有吸取昨天的教訓他們縱馬狂奔來到堡外深思著與喬家堡的寨牆保持著一箭的距離當他們第二次來到喬家堡寨牆的正面。邢培盛大喊一聲:「放箭。」
兩百多支弩箭在邢培盛地號令下出恐怖的呼嘯聲向黨項騎兵撲去。
大多數黨項騎兵在出之前以為這次任務和平常一樣僅僅是在堡外表演一番騎術就收工回營他們沒有想到死亡在他們縱情狂奔的時候。歡笑著向他們襲來。
「噗、噗」的弩箭穿透身體的聲音「啊、啊」的慘叫聲音戰馬嘶啞地叫聲堡內頒州軍士的狂吼聲響徹雲霄。
邢培盛出了第二道命令:「床弩射。」
床弩主要是步軍防守固定陣地所用。五隻粗大的弩箭如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向逃竄的黨項騎兵追去五隻弩箭有四支落空了。黨項騎兵是在高運動中要射中他們也著實不易但是眾多黨項騎手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一名黨項騎手後背被粗大的弩箭擊中弩箭狂暴的衝擊力把這名倒霉地騎手穿了一個透心涼。弩箭餘勢帶著已經死亡的騎手在空中飛行了數米才落到地上。
剩下的三百多黨項騎兵被突然襲來的兩輪弩箭打懵了他們騎著馬逃得遠遠的。然後停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堡外掙扎呻吟地例地騎手。
正在此時西南方面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灰塵四起。
邢培盛雙眼滿是殺氣幾聲大喊讓他聲音有些嘶啞他大叫:「腰張弩準備。」
弩和弓有一個很大的區別就是弩上弦後能夠延時射做到射地突然性和集中性而弓做不到這一點。邢培盛緊盯著灰塵處等著又一支不怕死的黨項騎兵進入弩箭的射程他手半舉著時刻準備下達「射」的命令。
李輝是一員極為沉著的老將弩箭突襲成功後不少軍士興奮得跳了起來而李暉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握住刀柄的手輕微抖他和邢培盛一樣緊盯著快過來的騎兵隊伍。
一面黑色地軍旗最先透過重重的灰塵露了出來一隻大大的黑雕迎風飄揚這支騎兵隊伍並沒有朝著喬家堡衝過來而是全向黨項騎兵衝去。
邢培盛有些失望地看著沒有靠近的騎兵隊伍手舉在半空中不肯放下。李暉見到這面旗幟愣了一下這面旗幟和黨項人的旗幟很像但是黨項人地軍旗是一隻鷹而這面軍旗是一隻黑雕。
「黑雕軍是黑雕軍。」李暉在滄州曾見過黑雕軍新繡的軍旗印象頗為深刻他天天盼著黑雕軍、鳳翔軍起來增援看見軍旗立刻判斷出這是黑雕軍。
邢培盛雖然年輕視力更好可他沒有見過黑雕軍軍旗因此半信半疑地看著這支騎兵隊伍嘴裡道:「黑雕軍來了怎麼才兩三百人啊?完了黑雕軍正是好黨項軍的復仇對象。」
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小隊正是鐵川源率領的黑雕軍獅營他們在吳留關奪得黨項軍軍旗後又帶著讓房當赤虎在渭州城下轉圈讓房當赤虎吃了個大虧。
鐵川源脫離房當赤虎的追兵以後為了尋找黨項軍主力一路東來在喬家堡總算逮到了黨項軍主力。黑雕軍獅營只有兩百人容易隱蔽他們在喬家堡附近觀察著黨項軍和一舉一動。黨項軍和頒州軍在喬家堡的爭鬥他們看到一清二楚。
武家強雖說帶著傷火氣卻最大看著黨項人在喬家堡耀武揚威他就一肚子的氣多次向鐵川源請戰劉黑狗成功射下黨項軍的軍旗之後立了大功這幾天也是牛得不行竭力請戰。鐵川源本是無事都是踢三腳的角色只是當了前鋒營的主官要對這兩百名軍士負責因為職責在身他和武家強劉黑狗相比就要冷靜得多了他沒有找到出擊的最好時機因此黑雕軍一直按兵不動。
周青是這一群年輕人中頭腦最冷靜的一個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半山腰觀察黨項軍營。這幾天他有一個重要現:黨項軍到堡前的人數一天比一天減少而且是每天減少三百多人。
鐵川源得知此情況後敏感地意識到機會來了當到堡前進行挑戰的黨項騎兵降到一千人左右的時候膽大包天的鐵川源決定突襲黨項軍。
邢培盛安排弩手的時侯黑雕軍獅營趁著夜色潛入了距離黨項軍行進路線不足五百米的小山坡這個小山坡雖然平緩但是樹林茂密易亍隱身更為關鍵的是黨項軍從這裡經過的時候從來沒有查勘過這片小樹林黑雕軍獅營準備在黨項軍原途返回、警惕性最弱的時侯進行伏擊。
黑雕軍獅營沒有想到一直迴避不戰的頒州軍竟然用弩箭給了黨項軍重重一擊鐵川源見黨項軍陣形已亂果斷地出了進攻的命令。